第19章 娱乐至上（十九）

第二天一早，顾池睁开眼睛，迟钝地从熟睡中醒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镜，却触到了身旁的秦殊，这才发觉自己正窝在秦殊的怀里。

秦殊被怀里的人的动作惊醒，他下意识地将顾池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亲亲地吻了吻顾池的眼睛，“早。”他含糊地说着。

“早，”顾池恍然觉得自己后腰有些酸疼，身上却是清爽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已经不是昨天睡前穿的那身了。

“昨天后来……”顾池不好意思地开了口，却又将涨红了的脸埋进了秦殊的肩膀。

秦殊轻笑了一声，吻了吻顾池的头发，开口问道：“今天还去工作室吗？”

“去，”顾池抬起了头，正色道，“给你的剧本我已经有想法了，我们可以交流交流，然后筛选一下要合作的导演。”

“好，”秦殊点了点头，在被子底下牵住了顾池的手，顾池顺从地和他十指相扣。

“在我们的电影筹备期间，我可能还需要接一部电影作为过渡，一来保持在荧幕上的曝光率，二来找一找拍摄电影的状态，”秦殊坦白道，“我希望做最好的铺垫：人气、状态、演技，来迎接顾教授的电影。”

“好啊，”顾池爽快地答应了，随后后知后觉地提问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和男朋友报备行程的感觉？”

“是啊，我的男朋友。”秦殊吻了吻顾池的眼睛，“我第一次爱人，可能会有不足，请多指教。”

“你也是我的初恋。”顾池紧了紧和秦殊相牵的手，“我们要多沟通，要互相信任，不要过成节目里的样子。”

“不会的。”秦殊许诺道。

秦殊毫不避讳地和顾池牵着手走进了工作室。

“boss终于和顾编剧在一起了啊。”薇薇安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和同事八卦着，“真甜啊。”

“是啊是啊，早就看出boss和顾编剧关系不一般了，咱们工作室成立至今老板就没动过再招人的念头，偏偏为顾编剧破了例。”薇薇安的同事疯狂地点着头，“话说，boss会现在公开吗？”

仿佛是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议论一般，在进入了办公室，带上门以后，秦殊对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顾池开口问道：“顾教授，关于我们的关系，你想公开吗？”

“我？”顾池想了想，无所谓道：“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不遮遮掩掩，也不大张旗鼓。没必要占用什么公众资源。我之前一直觉得那种一旦恋爱就把消息发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的明星很讨厌。当然，如果公开可以帮助你增加人气的话，我不介意宣传的。”

“既然顾教授也不喜欢张扬的话，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秦殊笑了笑，“没必要靠这个积攒人气的。”

顾池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沓纸，扶了扶眼镜，公事公办地开口道：“我们来谈一谈剧本的事情吧。”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秦殊给顾池倒上了一杯茶。

“秦先生对我们宜年国同性恋爱相关法律的历史了解吗？”顾池开口问道。

“坦白说，不是很了解。”这是顾池第一次在秦殊的脸上看到类似于茫然的情绪。在他的印象中，秦殊永远是冷静的，全知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握，这样坦率承认自己不足的秦殊在他眼里显得真实了许多。

“我不是很擅长历史。”秦殊看到顾池脸上的诧异，补充道，“还请顾教授为我解惑。”

“虽然我们宜年国现在关于同性婚姻的法律已经相对完善，整个社会对于同性婚姻的接纳程度也很高，但是在九十多年前，同性之间的恋爱依旧是禁忌，同性婚姻完全不合法，整个社会对于同性恋人的包容性很差，歧视非常严重。”顾池缓缓开口道。

秦殊了然地点了点头。很多小世界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都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他只是不了解这个小世界的历史，并不是没有接触过类似情况。

“大约是九十年前，激化了社会对于非异性恋者歧视的，不仅仅是法律的不完善，还有一种叫做‘天衰’的疾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会极快的速度诡异地衰弱下去，当时的人们以为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所以这样起名。”顾池接着说道。

秦殊喝了口茶，了然接道：“其实‘天衰’在被发现之前就已经在人类中广为流传。之前人们交流相对闭塞，以为得了这种病的人只是得急病死了。”

只是七十年前的医疗技术才恰巧发展到，能够发现导致疾病的病毒的程度。初次对于致死率很高的病毒的发现引起了整个世界的恐慌，尤其是这种病毒被证明能够通过接触传播，简直是无处不在。当时的人们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替罪羊来发泄对于未知疾病的恐惧。占比例较少，容易被识别的同性恋人群体被当时的人们当成了目标。”

“没错，”顾池惊讶于秦殊知识面的广阔，要知道他为了写剧本查找了不少资料，甚至翻阅了相关的医学文献，“在那个时代，非异性恋者为了争取自己医疗和被法律、被社会认可的权利，和整个社会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斗争。非常多的文学家、艺术家在抗争的过程中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作品。我想写的，就是以其中一位文学家、艺术家为原型的故事。”

秦殊点了点头，思索道：“所以电影的基调会是半纪录片半文艺片？”

“对，”顾池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会有根据我们宜年国史实的改编，也会有艺术的加工。我想写的文学家的名字叫宁思远。他成长于一个极为不健康的家庭环境，和母亲均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八岁那年他的母亲被父亲打死，他离家出走，在当年最为繁华的都市，天海市打工谋生。”

“他给艺术家当过模特，在酒吧当过调酒师，也在艺术学院扫过地，最后和一位同性的，名叫南麦的画家结婚了。南麦是‘天衰’的被感染者。在他们相爱的最后三年里，宁思远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因为疾病的折磨而日益消瘦，最终在痛苦中离世。而由于当时社会的歧视和医疗系统的不完善，南麦没能得到妥善的救治，由于法律不承认同性婚姻的合法，宁思远甚至不能在医院陪伴爱人，也不能继承爱人的遗物。”

“在爱人离世后，宁思远发现自己也确诊了‘天衰’。他决心为和他们有同样命运的人们做些什么。他随身携带了一台破旧的录像机，随时随地，以录像自述日记的方式，记录下了自己的思考；他积极投身于游行和组织运动，呼吁人们重视非异性恋者的权利和医疗系统的不足；他还留下了一系列文学和艺术创作，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副行为艺术的海报。”

讲到这里，顾池流露出了敬佩的眼神：“海报用的是他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极为衰弱，站在一片在风中飘零的桔梗中，人和桔梗一样瘦。”

“以宁思远为首的一代人如同长夜里的流星，燃烧了自己，划破了七十年前那个黑暗的时代，终究有了我们现在相对平等的社会。我想写他的故事。”

语毕，办公室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秦殊思考了许久，开口道：“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和故事的主人公。这肯定会是一部好作品的。”

顾池欣喜地抬起了头，郑重地说道：“相关的授权，我会通过京大文学院的关系获取。秦先生对于导演的选择有想法吗？”

“之前我让杜玉书留意筛选了一批新导演，根据顾教授的想法的话，我觉得聂彦应该可以。”秦殊略一思索，很快从记忆中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聂彦？”顾池调动着记忆，不确定地问道，“在今年的‘金徽奖’当中以一部讲述青少年抑郁的电影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电影喜欢用灰色作为主调那位？”

“对。”秦殊肯定了顾池的回答。

“我相信秦先生的判断。”顾池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就有空约着见一面吧。”秦殊拍板道。

“还有一件事情，我可能……不大方便开口。”顾池挣扎了很久，还是打算告诉秦殊这个消息，“我和我父母还有妹妹已经正式脱离顾家了。所以顾家的资金和名气，已经没办法借用了。如果新电影需要拉投资的话……”

“没关系的。”秦殊走到顾池的身边，从身后抱住了他，“工作室成立了不就是用来解决这种问题的吗？”

“你有办法？”顾池知道秦殊既然开了这个口，那必然是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算是之前步下的一步闲棋吧。”秦殊亲了亲顾池的耳朵，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杜玉书是杜家的人。”

“那个和秦家、钱家不对付，专门出投资人的杜家？”顾池惊讶地问道，“那他怎么会来给你当助理？”

“家庭内部矛盾，大约是争继承权什么的吧。”秦殊撇了撇嘴，“他也算是和家族理念不合，脱离了家族出来单干，我之前剧组结识的人脉都靠他来管理，他为人处世水平很不错。近来杜家内部小动作不断，他在这边养精蓄锐，有很大机会最终取得杜家的继承权。”

“原来如此。”顾池看着秦殊的侧脸，不由更加佩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