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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李云鸿回到地面上,恰好遇见来寻人的四位下属。

展黎气喘吁吁:“公子,宋雒怎么样了?”

李云鸿神色一黯:“还活着,被梅姨接走了。余下的回去再说,展墨和展白带着孩子们去城门处找天梁门的千机卫,务必让他们把大家护送回慈幼局,你们两个随我下去接应傅姑娘。”

他正要走,回头看见候机的尸体,双眼处早已血肉模糊,只有干裂的唇大张着。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尸身变得彻底僵直,像一块被拦腰截断的木头。

他顿了顿:“把尸首也带走,记得交代千机卫,务必要让方裘看见。”

三人来到密道,展黎心里挂念着宋雒,垂头不语,倒是展辕观察四周,有些感慨:“想不到这会是曾经的云尧宫做出的事。”

李云鸿心道的确如此,日月教二十年前还是自诩仙家的江湖门派,看不上除本派之外的任何武林功法。然而二十年后时过境迁,他们不仅学会了蛊术,还将平民百姓掠去种蛊,与当年不食人间烟火的云尧宫简直是云泥之别。

离牢房越来越近,周围却异常静谧,李云鸿心中纳罕,待打开牢门,只见老人们仍旧蜷缩着,唯独不见傅汐月的身影。

李云鸿心头一跳,杨氏太夫人猜出他在找什么,哆嗦着手指向对面的墙壁。

他这才看到原来那里有一道门,于是吩咐展黎和展辕先将大家带走,自己走进门内。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傅汐月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李云鸿松了口气:“傅姑娘?”

傅汐月一动不动,身旁是碎了满地的琉璃盏,李云鸿快步走上前去,又叫了一声:“傅姑娘。”

傅汐月置若罔闻,李云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处有一具男子的尸体,奇异的是,他的双瞳与候机如出一辙,颜色浅淡近乎无法分辨,血管的纹路在肌肤上斑驳显现,就连死状也与候机十分相似,俱是嘴唇张裂,看来也是一位受蛊者。

尸体怒目圆整,直挺挺躺在干草垛上,傅汐月像入了定一般,看着他的目光似有千斤重量。

过了半晌,她喃喃道:“是我爹。”

果然如此。

李云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听她亲口验证,还是震惊不小。

她走过去,俯下身子,合上傅襄的双目。她注意到傅襄身下似乎有一滩粘腻的液体,仔细去瞧,猛然发现那是一滩血迹。

她想把傅襄的身子翻过来,手却使不上力气,挣扎几次无果,干脆跪坐在了地上。

傅汐月扳住傅襄的肩膀,再一次使力,这时身旁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替她将尸身翻过来,待二人看清傅襄的背面时,俱是一惊。

尸体的正面干燥,不曾想背面竟是湿漉漉的一片,半干的血迹透过衣襟渗出来,染红了素白的布衫,更为可怖的是,后背上是一排排鱼鳞状的刀痕,细密紧凑地排布着,每一片都深可见骨。

李云鸿朝傅汐月看去,只见她双目空洞,没有任何表情。

她慢慢起身,要将傅襄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

李云鸿拦住她,将其挪到自己肩上。傅汐月默了默,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走在密道上,李云鸿轻声问:“可要将令尊送回安南安葬?”

她说:“不必。他已被十八派除名,安南的陵寝,没有他的位置。”

李云鸿闻言颇为惊讶,哪怕是叛出云尧宫,也不至于被整个安南唾弃,何以除名?

之后便一路无话,二人再次回到地面上,恰好遇上从慈幼局回来接应的展墨和展白,展墨见李云鸿背着个尸体,正欲开口询问,展白拉住他,朝傅汐月看了一眼,展墨被那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顿时噤声。

李云鸿将尸首交给展墨,有条不紊地吩咐:“送回卷云阁,告诉老太君这是在日月教的地牢中发现的,切记言语恭谨,另外从小门进去,不得引人注目。”

二人道是,展白又说:“此地向北一里处为公子和姑娘备了马车,车夫也在候着。”

李云鸿道辛苦了,目送二人走远后,他犹豫了一下,牵起傅汐月的手,拉着她朝北边去。

傅汐月一愣,终于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找回一丝神智,她的手被李云鸿轻柔地攥在掌心,他的剑茧摩挲着她的手背,却不觉粗粝。

傅汐月的手像被风霜浸染过,寒冷彻骨。李云鸿皱了皱眉,无声地收紧手掌。

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李云鸿让车夫卷起帏裳,回头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傅汐月,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一同上了马车。

傅汐月微微一怔,在他怀中像只受惊的兔子,理智告诉她应该挣脱出来,然后规规矩矩地道谢,然而此刻她却十分贪恋那宽阔紧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

李云鸿将她放在自己身侧,想了想,没有松开怀抱,而是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柔声道:“回到卷云阁还需两刻钟,之后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在此之前你可以把憋在心里的东西讲出来,我在听。”

傅汐月眼中一酸,彻底放弃了离开怀抱的想法。她把头埋在他颈间,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闭了闭眼:“我爹没有告诉日月教,我有转轮瞳。”

李云鸿嗯了一声,傅汐月继续说道:“他的尸体并未完全僵硬,是不久前才去世的。”

李云鸿缓缓点头:“嗯。”

“他在日月教手下坚持了三年,没有透露我的踪迹。”怀中的少女声线平静,衣襟上却传来点点湿意,他看不见傅汐月的表情,只听她说:“我爹二十岁时和我娘相识,那时他只是个穷书生,我娘却是卷云阁的少主。我爹凭借着我娘送给他的丹药和功法修习武艺,被收入云尧宫。但是云尧宫的弟子认为他万事皆靠我娘,没有自己的本事,所以他在云尧宫受尽欺辱,与我娘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

“我娘受不了我爹发疯,恰好外祖母要接我娘回去,于是他们便和离了。可是我娘回到卷云阁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我,她打算和我爹重修旧好,外祖母没办法,把我爹也接回了卷云阁。”

“谁知我爹只是假意答应复婚,他恨卷云阁入骨,在我娘临盆那日带着我逃了出来,从此在安南隐姓埋名地生活。他想过远走他乡,但是舍不得在安南修习武林秘籍的机会。他这个人很奇怪,谁都看不起,逃出来后也不是没有门派想收他,他却嫌那些门派比不上云尧宫,渐渐地把整个安南都得罪了。”

“他虐待我,训练我武艺,让我炼成转轮瞳,为的是把我打造成他的兵器,为他报仇雪恨。他野心很大,想要凭借我找出龙脉。而且因为我长得像我娘,他一直都很讨厌我。”

她自嘲般笑了笑:“我以为‘虎毒不食子’是句假话,可是现在怎么办好,我好像不能心安理得地恨他了。”

“他其实,也是有一点点爱我的,对吗?”

李云鸿强忍着心痛,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知道不能让你落到日月教手里,所以至死未交代你的身份,他是爱你的。”

“可我还是好恨他,”傅汐月哽咽起来,她揪紧李云鸿的衣襟,颤抖道,“我好恨他,我好恨他啊!我还没有报复,他怎么就死了呢?!”

傅汐月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李云鸿的灵魂也一同震颤,他的父亲是位慈父,虽然平凡,却给了他受用一生的温暖,但傅汐月却被本该最亲近之人无情对待,李云鸿忽然意识到,他有多幸运,傅汐月就有多不幸。

他开始真正理解傅汐月为何会有情感上的空洞和奇怪的割裂感,一个自幼没有被父母疼爱过的姑娘,强行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本领,她的强大掩盖了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但那块缺失的地方不会因此消失,而是随着岁月流逝,成为她永生永世的伤痛。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李云鸿十分懂得该做什么才是最恰当的,他无声地敞开自己的胸怀让她依靠,抬手拭去她断了线的泪珠,轻轻抚着她的背。

马车进了城,将要抵达卷云阁,傅汐月从他怀中起身,李云鸿这才看见她的脸,傅汐月眸中的泪水摇摇欲坠,眼尾浮起淡淡的粉红,贝齿倔强地咬着嘴唇,这副模样被他看在眼里,顿时又有了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

然而马车在这时停下,李云鸿便牵着傅汐月下车,卷云阁众人今日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先前传来消息,少阁主与李将军成功救回了京城丢失的孩子,立了大功一件,还未来得及庆贺,一具尸体被猝然送进来,庄氏掀起罩在他脸上的白布,两眼顿时一黑,向后踉跄了几步,被小芸急忙扶住。

备棺柩、设灵堂,傅襄不是卷云阁的人,众人虽不必服丧,但因他是少阁主的父亲,所以也不需少阁主亲自下令,二话不说忙碌开了。

庄氏沉沉叹一口气,听完展墨和展白的禀告,已经想通了事情经过。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堂中肃穆的棺柩,若说之前恨傅襄恨到了骨头缝里,在得知他至死未出卖阿月时,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死者为大,她决定给傅襄一个体面。

门上传来脚步声,庄氏回眸,李云鸿牵着傅汐月跨进门槛,傅汐月已然换上丧服,猩红的眼尾点缀在神情麻木的脸上,让庄氏瞧着十分心疼。

她上前扶正傅汐月头上的紫玉簪,柔声道:“阿月,去和你爹道个别吧。”

傅汐月走上前,跪到蒲团上,两种对立的情感极力撕扯着她,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

她抚了抚心口,对着崭新的牌位叩首。

李云鸿静静地立在庄氏身边,庄氏和声道:“多谢将军照顾阿月。”

李云鸿拱了拱手说不必,这时门上来报,皇帝身边的黄门来了。

禁中来人,不得不迎。傅汐月起身,于是一行人挪到前厅去。李云鸿对禁中的人十分警惕,身至门廊时,远远便瞧见那黄门竟也是满面愁容,见了李云鸿,非但不趾高气昂,反而毕恭毕敬道:“陛下有旨,宣傅同知入宫觐见,天狼将军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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