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何意？”江栖迟性子比较坦率直接，有疑惑必问。
余虞当然也不太理解等冰之如此做法到底是为何，但他毕竟是赵王殿下呀，此时已经是渐渐适应了身份的他，直接是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意，一副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邓冰之也不卖关子，直接是道：“就是将我们给赶出去，怎么颜面扫地怎么来。”
余虞依旧是笑，只不过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这邓冰之怕不是有自虐倾向吧？
闻听此言，江栖迟越发不能理解：“若是要让陛下生出疑心，必然要让他看见我和赵王殿下的关系有所缓和。可如果我将你们赶出去，不就说明我还是视赵王殿下为仇敌，对于十年之前我父亲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疑心吗？那先生所说的测试，岂不是根本无法生效？”
余虞觉得江栖迟说得在理。
如今之计，他和江栖迟之间，应该表现得比较亲密，这样才能引起陛下的怀疑啊。
邓冰之耐心解释道：
“若是我们忽然冰释前嫌，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岂不是直接向陛下摊牌，咱们已经是就十年前的事情达成了一致，知道就是皇帝下的黑手了吗？那不用测试了，陛下可能会不顾一切，直接对我们动手的。”
“我之所以让江大人赶我和殿下出去，便是不想要将事情彻底做绝，留一线余地。其次，即使我和殿下被赶出去了，陛下依旧会怀疑，赵王殿下找江大人究竟会说些什么？咱们有没有达成一致，做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以陛下的性子，必然是想要将十年前的一切彻底抹除，以免夜长梦多。”
余虞理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此时他看着邓冰之，简直如同看待神仙一般的崇拜，这家伙实在是太能揣摩人心了，咱们那陛下怕不是都给他摸透了。
有他相助，若是自己还不能谋反成功，那自己可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转念一想，自己到目前为止，似乎好像大概真的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没办法，本王的谋士实在是太凶悍了点呀！
江栖迟此时也是缓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我会让人将你们赶出去。阵仗会很大，你们要暂且忍一下。尤其是赵王殿下，毕竟被扫地出门，对于一个亲王来说，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此时的江栖迟已经是隐隐有几分相信邓冰之了，连带着对于余虞的态度也是好了许多。
余虞摇了摇头，一脸淡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颜面而已，相比于十年前的真相，相比于江大人父亲的忠魂，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余虞一席话，直接是说的另外两人一愣。
虽然知道可能只是场面话，但江栖迟还是微微有些佩服余虞的忠肝义胆。
至于邓冰之，则完全是没想到失忆过后，满脑子只想着逃命的赵王殿下真的有如此高的觉悟？
两人背后赶出了江府之后，可谓是十分狼狈。
余虞一边给自己穿跑掉的鞋，一边问邓冰之道：“那些事情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当时你就在现场吗？”
“我也是猜的。”相比起余虞，邓冰之则要从容许多，竟然连发丝都没有丝毫散乱的。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光风霁月的蹁跹君子啊，“我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也是被殿下的光明磊落、忧国忧民的情怀所感染，所以才坚信，十年前的事情，必然和殿下无关。”
余虞：“……”
所以你就凭着猜测，就拉着我去玩命？！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皇帝指使的？也是猜测的？”
“江氏一族素来低调，令公更是立下了家训，严禁后人结党营私，参议朝政。所以江氏一族，和那满朝文武，基本上没有任何仇怨。谋害江栖迟的父亲的好处也只会尽数落在了殿下手中，所以没有谁愿意冒此风险，去为殿下做嫁衣的。除了……”
说到这里，邓冰之便不再说下去了。
余虞哪里还不明白。
江氏功勋，实在是太高了。令公在时，皇帝自然不敢乱动，但是令公去后，皇帝自然是看江氏各种不顺眼了。
如今江氏没落，晋升江栖迟一根独苗，这不正合了皇帝的意了吗？
不过纵观历史，古代帝王，大多如此。想想当真是让人齿寒。
不过余虞心底仍旧是打鼓，毕竟这一切不过都是邓冰之的猜测，不一定为真。
若是早知如此，余虞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邓冰之前来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现实，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虞才刚回府，他被狼狈赶出江府的事情便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堂堂赵王殿下，竟然是被江栖迟给拿着扫把给扫地出门，仓皇逃窜之际，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赵王殿下竟然还跑丢了一只鞋子……
京城众人都知道江栖迟的性子，但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如此直接，一点情面都不留。
那赵王想必也是确实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想要找江栖迟寻求帮助。
只可惜雄才大略如赵王，今日也是免不了被一阵羞辱，一时间成了长安城中的一段笑料。
…………
与此同时，大铭宫，含凉殿之内。
暖烟袅袅，一室生香。烛火摇曳，歌姬吟唱起舞，好一派热闹景象。
此时在那殿首，一名两鬓微白，眼袋低垂的黄袍老者，正手撑着额头，恹恹欲睡。
此人正是整个大棠地位最是尊崇的存在，如今的大棠皇帝余适。
正在此时，一个面白无须、略微佝偻着的身影匆匆来到了那老者的近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皇帝猛然抬起头来，深邃的目光里闪过了一抹寒凉。
“不愧是我的好侄儿呢，竟然想要寻求江氏的帮助。”他低语了一声，拿起案几之上的葡萄吃了一口。
“赵王殿下此去，可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也不知道此后，赵王该如何在京城立足呢。想想就是有趣。”那老太监微微抿着唇角，笑着恭维道。
“你呀，想事情总是太简单了。”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老奴愚钝，自然不如陛下千分之一。”那老太监连忙是垂下头来，只微微撩起一丝眼皮来，看着皇帝的衣角。
“你呀，又给朕装糊涂。”皇帝说着，伸手笑着指了指那老太监。
旋即是拿起案几上的帕子擦拭了下手，这才是冲着那老太监悄悄吩咐了一句，
老太监闻言，神色一变。但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去照着皇帝所说的去办了。
他深切地明白，皇帝需要的是听话的狗，而不是事事都要问一遍为什么的人。
皇帝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此，甚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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