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风萧萧兮易水寒

余虞心底有了底气，此时也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身后的江栖迟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赵王殿下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走到了一处灯火通明之处，余虞便是迫不及待打开了那锦囊，取出了其中的纸条看了起来。

余虞原本以为会是什么长篇大论，详细阐明邓冰之接下来的安排，让余虞不要慌，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结果他只看到了几行小字——

“若是遇到万分危急之时，殿下只管大声怒斥皇帝玩弄权术，不在乎天下社稷、黎民百姓，说话越是难听越好。”

余虞当即就是蒙了，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出现了什么幻觉？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场景没有丝毫变化，那张纸条也依旧是写着那几行小字。

所以这邓冰之是想要自己在此时此刻，皇帝可能要逼迫自己造反的时候，以浩然正气，吐沫横飞地去怒斥皇帝？

这是嫌弃自己活得不够长吗？

还是想要用自己那一腔忠义，去感化皇帝，让其痛哭流涕，最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难当，最后求着自己即位？

这也太扯了吧？

就在此时，走在前面引路的宫人回过头来，诧异看了一眼余虞：“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还请殿下抓紧一点，陛下那边传召得很急！”

余虞这个时候心里再次闪过了一个念头——所以不现在开溜，还来得及吗？

他看了一眼这森森宫苑，当即是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这个时候逃跑，估计只会死得更快吧。

便在此时，身后的江栖迟也是走到他神前来，深处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直接是钳住了余虞的胳膊，他黝黑的脸颊上迸出了一个实诚的笑容，小声冲着余虞道：“殿下，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余虞当即是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是向前迈了一大步，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你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吟诵了一句千古名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对，壮士一去，有去有还！

邓冰之，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我可是将身价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坑我！

…………

几人来到了养心殿，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夜空之中无星无月，如打翻了的墨汁一般，染黑了整个天际。黑沉沉压在了那养心殿之上，张开了那粘稠的大口，似乎要将全部进入养心殿的人都给吞噬殆尽。

再次踏入了养心殿，余虞此时则是有些百感交集。

殿内依旧是有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余虞走上前去，再次看见了躺在床上，越发憔悴的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帝。

而那崔行检，则是静静立在其床头不远处。

他心情似乎不错，此时见余虞进来，竟然一改之前对自己的不善，还朝着自己微笑地点了点头。

实在是太奇怪了。

“虞儿，江爱卿，你们可算是来了。”皇帝听见了动静，睁开了深陷的双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

“今夜，恐怕是我最后呵你们如此说话了。”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余虞心底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以后再不能和自己说话了，还是说自己今晚就要死了？

就在余虞心底游疑不定的时候，皇帝又是开口道：“虞儿，你可是朕最信任的侄儿了。如今朕有一物，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许打开。”

说着便是挥了挥手，招呼余虞过去。

余虞缓缓来到了皇帝的床前，皇帝便是将床头柜上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的小匣子颤巍巍递给了余虞。

余虞已经隐隐猜到了，这匣子里面的，大概就是遗诏了。

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哪想皇帝竟然一个没有拿稳，那小匣子当即是摔在了地上，里面用绫锦书就的遗诏瞬间便是跌落出来，刚好摊开来，让余虞看了个正着——

皇太子余虔，人品贵重，，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余虞脸色一白，皇帝之前果然只是做样子而已，好在早有预料，余虞并不意外，但是皇帝此举，显然是故意让他看见，试探他的反应的。

之前做出各种举动，想让自己误以为自己可能真的要继承大统了，如今当梦幻破灭，又有几人能够能够真正保持沉静？更有甚者，可能会走上极端。

所以皇帝这就想逼自己立刻造反了？

余虞迅速拾起了那遗诏重新装入了匣子之中，封装好之后，郑重其事道：“陛下，臣竭尽全力，也要保管好此匣子。”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皇帝就那么用深陷下去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盯着头的余虞，直盯得余虞一阵头皮发麻。

良久，皇帝才是喘了口气，旋即挥了挥手道：“那便好。”然后又是冲着一边的宫人吩咐道：“快点给几位爱卿赐座。”

一边静立着的宫人连忙是搬出了三把椅子，给他们一人一把。

崔行检年逾古稀，也不推辞，道了一声“谢过陛下”，便是径直坐下。

余虞也是有样学样，和江栖迟两人一起坐下。

皇帝这才是眯着冷幽幽的眼睛看了一下三人，继续道：“这些天，你们真的是辛苦了呀。我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猪肚黄芪羹给你们，你们可要趁热喝呀。”

说着也不待三人回答，皇帝便是挥了挥手，立刻便是有宫人从一边的食盒里小心翼翼取出可三碗香气腾腾的猪肚黄芪羹汤，那宫人顿了一顿，似乎仔细辨认了一下谁是谁的，这才是分先后将三碗羹汤分发给个人。

余虞：……

这三碗羹汤都是一样的，你区分辨别个什么啊？

你这不是分明在告诉我，那崔行检他们的羹汤和我的羹汤是不一样的吗？

还让不让人安心喝汤了？

“快快快，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御膳房可是熬制了好几个时辰呢。”皇帝看着端着碗没有说话的三人，沙哑着嗓子催促道。

“谢过陛下。”崔行检并没有多少疑惑，端起精致的瓷碗，吹了吹热气，便是喝了一大口。

皇帝却并不看其他人，一双深陷的眼睛，幽幽盯着余虞，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余虞似乎都能听见他心底的声音了：“你快和呀，快喝呀！”

此时当真是进退维谷。

若是不喝，这不是证明自己心里有鬼吗？

若是喝了，而且这羹汤之中真的有毒，那不是直接翘辫子了。

皇帝这老东西简直太坏了。这是在对自己攻心呢。

余虞没有办法，此时不用邓冰之的那锦囊妙计，什么时候使用？

他当即是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羹汤，旋即朝着皇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众人都是不解的目光之下，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虽然会冒犯天颜，但此时不吐不快。”

皇帝也是被余虞如今的举动给弄得微微一愣，有些不懂余虞到底想要弄些什么幺蛾子，不过不关他做些什么，此时一切都是徒劳。

他已经是提前在宫外设下了埋伏。

若仅仅是靠着余虞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两百号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事。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是不悦道：“赵王，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