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局前夜

“所以她最后还是屠了府？”祁宵看着坐在棺材盖上的女子，问道。

来往吊唁的宾客如同过江之鲫，有人真心有人假意，人鬼难分。汀烟一脸漠然，就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祁宵觉得，她或许只是想陪这棺木中的人最后一程。

奚泠睁开眼：“嗯，她记忆里是这样。”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祁宵转过脸，“阿苏死前那番话就是怕她迁怒旁人，她不会不懂，可又为何突然间大开杀戒。”

奚泠看了看阴阴压下来的夜色，“今日是第七日了，若有变故，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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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彻底将这院子遮住的时候，整座府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派，空气中的香蜡纸钱味儿还没散掉，有些阴冷呛人。

两道纤长挺拔的身影并肩立在屋顶上，看着对面漆黑的屋子。

“怎么还没出来？”祁宵有些着急。

奚泠站得有些累，索性屈膝坐在他腿边，“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色罗裙的女子。

正是汀烟，她转身关上门，用术法将整间屋子封了起来，一挥手，这间屋子便消失了。

祁宵问道：“她要走？”

“嗯。”奚泠起身，忽然看着某处：“仙尊，有人来了。”

就在汀烟准备离开之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就打算这么走？”

她骤然警觉：“谁。”

那声音道：“你的主人死了，你却连仇都不敢报，真废物啊。”

汀烟眸子立刻压得斜长，“你说什么。”

那声音又说：“你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压至死，竟还放任害死她的人好好活在世上。”

说着，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幅场景，是白楠清和楚楚，两人有说有笑，好不缠绵。

那声音如同蛊虫一样钻进她耳朵，“看看吧，如今除了你谁还记得她，这些杀人凶手，眼下幸福美满，将来儿孙满堂，再过几天，她就连尸骨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吧，真是可怜。”

汀烟一掌将眼前的幻象打碎，抬手杀向那声音，“闭嘴！”

可这声音就像是无根之木一样空洞的从她耳边传来，连屋顶上的两人都找不到他的来处，汀烟空打了几下，什么都没打中，她眼中凶相毕现，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那声音却不紧不慢地游移到另一边，“看看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连忠于主人的狗都知道咬恶人，你却只会夹着尾巴逃，真够窝囊的。”

无能、废物、丧家之犬、窝囊……

那声音不断地刺激她，汀烟的眼瞳逐渐混沌起来，她疯了一样的到处乱打：“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那声音道：“去吧，去给她报仇，凭什么只有她孤零零去死，凭什么其他人能如此快活，你要杀了他们，挖了他们的心，剥了他们的皮，哪怕是死，也要让这些人给她陪葬！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那声音像是敲进了她心里，汀烟浑身颤抖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陪葬……”

这时，从屋顶上掠下一道银光劈向她耳畔，祁宵紧跟着飞身而下，小白飞旋回他手中，那声音骤然消失。

“是幻音，那人不在这里。”祁宵说道。

奚泠跟着下来：“能把声音传进魇阵，此人绝不简单。”

祁宵正想四处查探一下，可汀烟却在此时转身冲了出去，祁宵大喊：“拦住她，切不可让她伤人！”

奚泠立刻追上去：“好。”

以往汀烟或多或少都控制着自己的妖力，但此刻却是全然放开，她直奔白楠清的住处。白楠清正呆立在荷花池边上，被她一把扼住喉咙直接摁进水里，看着他挣扎了几下，直到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又把他从水里提了上来。

白楠清剧烈地呼吸了几下，紧接着就觉得脖颈处一紧，耳边是徐徐风声。

汀烟把他绑在了屋顶。

白楠清脸色惨白，眼神却平静无波，像是早就想到了她会如此，只淡淡道：“不杀我？”

汀烟冷冷道：“这就想死，未免想得太美。”

她一扬手，脚下的府邸顿时被熊熊烈火包围。

白楠清大惊：“你做什么？他们又有何辜！”

“重要吗？”汀烟冷冷道：“我说过要你满门陪葬，看清楚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火势蔓延地极快，此刻正是夜半时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起来灭火，但古怪的是这火却怎么也扑不灭，似乎连水也能一起点燃了，只能四处逃窜，整个院子顿时乱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荷花池边响起一声尖叫，一女子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看着屋顶的方向，“公子……”

“楚楚，”白楠清挣扎了几下，身上金色的丝线却勒得更紧，他放弃般大喊：“你快走！”

一根细长的金弦霎时飞卷着刺向她的心口，“走？”汀烟腔调古怪，“往哪走。”

楚楚惊惧地向后退去，她身后便是荷花池的边缘，退无可退之间，那金色的丝弦刹那间飞至她眼前，她吓得惊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铛——！”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楚楚睁开眼，便见一袭白衣挺立在她身前，那人手执一柄银色短剑，剑锋上卷着两圈金色的丝弦。

他喃喃一声：“我去？升级了就是爽啊。”然后往回一抽，那金色的丝弦就从汀烟那里尽数被卷了下来，收进了他袖子里。

他随即转身，冲着地上的楚楚伸出手，“没事吧，来。”

楚楚怔怔地看着他，那人长得太好看了，跟他比起来，他身后那轮月亮都显得逊色。她怯怯地把手搭了过去，脸颊微红地小声问：“你……你是天上的仙人吗？”

一阵无名冷风从她背后涌起，楚楚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手还没搭上他，就猛地被撞了起来向前扑出几步，待她回过头，一个黑衣少年凭空出现在那片池水之上，凌空走了过来。

楚楚惊地长大了嘴巴。

只见那白衣仙人冲着少年道：“都处理好了？”

少年一笑：“仙尊放心，不过雕虫小技，只是消除这许多人的记忆费了些事。”

正是祁宵和奚泠。

屋顶上，汀烟看了看刹那间被扑灭的大火，僵硬地道：“你们，什么人？”

祁宵淡淡道：“琴弦我暂时替你保存，等你清醒了再还给你，现在放开他吧。”

虽然不知眼前是什么状况，但白楠清本能的觉得这两个不速之客并非坏人，立刻大喊道：“不用管我，求两位救救楚楚，她是个弱女子，她……！”

汀烟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白楠清脸色涨红，再难开口。

楚楚仿佛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刻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梨花带雨地就想抱祁宵的腿，“仙人救命，这妖孽想杀了我们，求您救救我们公子！”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便像是触电一样收了回去，奚泠缓缓上前，冷着脸将她和祁宵隔开。

楚楚直觉这个少年似乎不太喜欢她，一时间怯生生地呆在原地，连眼泪也不敢擦。

祁宵低头看着她，目光清淡如水，“起身吧姑娘，自己明明站得起来，就别等别人去扶了。此事你虽可怜，却算不上毫无过错。”

楚楚失神地看着他瞬间消失，下一刻又忽然出现在屋顶上。

祁宵站在白楠清身边，对汀烟说：“弹琴的人，手都干净。汀烟，你身上若脏了，那双弹琴的手也就脏了，放了他吧。”

汀烟的眸子几乎紧成了一道竖线，祁宵静静地回视她。就像跟一个大型野兽对视一样，祁宵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却并不敢妄动，白楠清此刻已是命悬一线，他生怕哪一点刺激到她。

两人就这样静耗了不知多久，汀烟的眸子似乎微微有些松动。

她的瞳孔渐渐向外扩开，掐着白楠清的手也松了下来。

祁宵心底一喜，有戏！

白楠清被掐得几度窒息，汀烟缓缓收了手后，祁宵连忙拍了他心口一掌，白楠清浑身一震，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祁宵轻轻上前几步，对汀眼缓缓伸出手。

汀眼看着这只手掌愣了片刻，慢慢地，将自己的指尖搭了上去，她的指尖冰冷僵硬，祁宵却毫不犹豫一把抓住，然后轻声引导着：“对，别动。”

汀烟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挪动步子，走到她身前。

祁宵终于放松地吁出一口气，还好，她尚能沟通，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轻松之色便僵住了——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像蛇一样，贴上了他的心口。

被骗了！

祁宵后背一凉，他一只手被汀烟牵制着，下意识用空出的那只手把白楠清推了下去，对奚泠道：“接住他！”

奚泠气得发抖，“仙尊！”

几乎同一时间，汀烟贴在他心口的五指变成五根金丝，狠狠刺了进去！

祁宵却轻轻勾唇一笑，下一刻，谁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两人的位置却骤然颠倒，他站在汀烟身后卡着她的脖子，竟是毫发无伤，而汀烟却面露痛苦之色，原本抓着祁宵的那只手俨然已经断了。

祁宵颇为头痛地扶额，“唉，都说了让你别动，这下知道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