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秋

穿好衣服出来，余年看着程一行眼神瑟缩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自然，程一行低着头擦着头发没有看见。

余年带来的是两套同款的衣服。

程一行上身是一套蓝白渐变的长袖薄款t恤。

搭配了一条休闲裤，黑色的。

衣服上下都是宽松款，很简单的款式，但是据说是什么限量款。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是在这方面的审美那是独一无二的，非常符合年轻人的审美意识。

而许透身上的是一件黑白渐变，裤子是同一款。

许透想也许是老太太觉得两件都好看，没决定好买那件，索性就都买了。

程一行比起许透稍微矮了一些，但是衣服穿在他身上依然很好看。

少年肩宽腰窄，腿笔直又修长。

可能，即使披个麻袋也好看。

程一行低着头走到许透跟前抬头的时候，许透神色无任何异常的说：“很好看。”

程一行闻言先是愣了愣，莫名就觉得这话怎么有一丝丝暧昧的意味，但是还是笑着对许透说：“谢谢。”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他拉着许透走到医院卫生间里，指着镜子里的两人说：“哥，你也好看。你看我们像不像。”

许透抬头看向镜子，右边的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异常亲昵的和自己肩并着肩，脸转向自己。

许透对着镜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程一行笑着说：“你这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啊？”

许透停了一会儿才说：“不像。”

许透暗暗的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是火，我是飞蛾，我们不像，但是我会在黑暗中寻找你。你是终点，是使命。

即使最后不能拥有你，但是我仍然会被你吸引，追寻你，直到化为灰烬。

程一行撅撅嘴，随即想，也是，不能像。

眼神再次看着镜子中的两人，又偷偷想，这看起来像不像情侣装？

等许透帮程一行吹好头发。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放在病房里。余年会找人来取。

程一行又去找了一趟医生，确认许透没什么事了，又和医生询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才放心下来。临走的时候，医生笑着说：“你们兄弟关系真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之间吵吵闹闹的居多，我家两个和你们差不多大小，天天吵架。要是也有你们关系这么好就好咯。”

程一行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淡声说到：“我们不是兄弟。”

他在外人面前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医生闻言也不知该接什么。

只是点点头，兀自尴尬了一瞬。

程一行点头再次到了谢，就走出来。

心里补了一句：他是我喜欢的人，我愿意对他好。

等他出来的时候，给余年发了条信息，说两人出去逛一圈儿，还说了医生说没事儿了，让余年不要担心。

余年的消息是等两人已经走出医院一大截才回过来的。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抽空让小透和奶奶视频。】

程一行把手机举个许透，许透看了看，随手回了一句。

【好，知道了，我等会儿找个地方联系奶奶。】

余年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眉间挂着一个川字。

收起手机，端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想起中午过去看见的场景。

他推开门的时候，许透正一眨不眨的盯着程一行，那个眼神余年看的真切。可不是什么朋友间应该有的眼神。

看到他进来，许透只是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悄悄下了床，期间，床上的少年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愿意让他走，许透就维持着一个半身倚在床上，半身下地的姿势哄了一会儿，直到少年重新恢复平稳，才给他拉好被子，示意自己出去说。

余年谈过恋爱，他自然不会看错自家弟弟眼睛里的感情。

而许透也很干脆。

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很干脆，完全没有一丝被撞破的尴尬。

余年脑子里不由的回忆他那几句话。

“哥，我喜欢他，也许之前我会对这份感情多少抱有一丝怀疑态度，但是直到这一刻，我确定，我喜欢他。”

“他不知道，我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

“我不想让他混淆对我的感情，即使我有办法有手段让他喜欢上我，但是我不愿意。”

“我想陪着他，如果他喜欢我，那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如果他只当我是朋友，我就陪他走朋友该走的路。”

“所以，哥，麻烦你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他被这件事困扰。”

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郑重，余年没有办法不答应。

但是

他想到了自己和程一闻。

他想张嘴劝劝许透，但是话到嘴边，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权力。

许透不会听他的话。

他有自己的思考方式。

况且，他有什么资格，他不照样喜欢程一闻喜欢的到现在一想起来就心脏一阵阵疼吗？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没有一丝后悔

感情不就这样？让人能没有原则，不像自己

罢了，十字开头的年纪，想做什么，想喜欢什么人就让他们放肆去感受吧，真到一定年纪，那样单纯，不带丝毫世俗繁杂的爱就不是那么好找了。

又有多少人有那么一段值得回忆的岁月呢。

说起来。他的弟弟应当算是幸运的吧。

毕竟，余年想了想程一行当时跑来的样子。

脸色比当时昏迷的许透也好不了多少，手脚发软，但还是认真的听医生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透。

余年晃了晃脑袋。

弟弟平时看起来精明，怎么到这儿却连这都看不清了？

程一闻的弟弟看着也不是傻的啊，怎么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心思？

还真是当局者迷？

而彼时当局者迷的两人先是找了一间安静的咖啡店，面前各摆了一杯咖啡，只是程一行对这个并不热衷。

他睡觉困难户，从不喝这些。

进来只是为了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给余奶奶打视频。

余年之前和许透对过说辞了。

就说临时和同学出去玩，地点就是附近的小景点。让他们自己看着编。

打通视频，余奶奶马上就接通了，电话上的老人看起来很精神，只露出了脸和一半脖颈。

但是还是能隐约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很知性温婉的老人。

但是说起话来却和感觉不太一样，有种御姐的霸道感。

“透透，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啊？”余奶奶问。

“今天玩了一天有点累。”许透闻言淡声回答。

“那你可要注意一点儿啊。年轻人可不能仗着身体好就不注意，老了是要受罪的。”

“嗯，我知道。我会的。”许透点头。

“年年说你和朋友一起去玩儿的？你才回来就找到好朋友了？还愿意一起去玩儿？”余奶奶是不相信的，毕竟许透的性格他了解，这孩子小时候很少和人打交道，长大了也总是冷冷清清，除了那个简小子以外，就没听过他有什么朋友。

说他刚回来就能找人一起去玩儿，她是真不信。但是余年那么说了，她又没法不相信。

许透闻言，想了想，先是对着自己奶奶说了句稍等，然后询问程一行：“小不点儿，你坐过来，让奶奶看看你，可以吗？”

程一行丝毫没有犹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起身坐到许透身边。

余奶奶听见许透这么轻柔的声音对一个人说话还真的是第一次，心里一动。

然后就见镜头里紧挨着许透出现了一个男孩子的身影。

程一行笑的灿烂，梨涡都出来了，他对着镜头乖乖的晃了晃手，出声说到：“奶奶好，我叫程一行，是许透的同学。”

余奶奶被这笑容晃了一下，觉得这小孩还挺可爱，他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冷清，还没有那个这么可爱的。

随即脸上也扬起笑容：“啊，小行是吧？你好啊。我们透透回国不久，就交到好朋友了。奶奶很开心，有时间和透透来家里玩啊。对了，还得麻烦你帮奶奶多照顾他。好了，奶奶不说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有需要的就找我或者他哥都行。”

程一行连忙点头回答：“嗯嗯，好的，奶奶放心。”

又说了几句，视频挂断。

程一行一改刚才的样子，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

许透好笑的摸摸他的脑袋：“同学，那就承蒙照顾了？”

程一行瞬间红了脸，许透哪里需要他照顾，许透照顾他还差不多

程一行最后还是把咖啡喝了，虽然真的不是很喜欢，可是因为是许透买的，所以他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他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但唯独许透给的，哪怕只是一杯咖啡，他也视若珍宝，绝不浪费。

出了咖啡店，两人又去吃了火锅。

这个是程一行提出来的。

他出来前偷偷搜过，一般小情侣出来都会干什么，他尽可能一步一步去实现。

偷偷瞄了一眼许透，虽然是他单方面那么想象，但是依然感到满足，因为想要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吃到最后，程一行发现自己吃了半天，碗里还是满的，反观许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筷子，坐在那看着自己。

程一行一愣，反应过来，刚才许透一直再给自己夹，夹多少他吃多少，头都没抬起来几次，光想着吃了。

可是，程一行看着眼前的一小碗牛肉，真的吃不下了。

可是他也不想浪费

许透看着程一行，然后低声问道：“吃不下了？”

程一行想摇头，但是感觉到自己再吃可能会吐，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然后下一瞬间，他就看着坐在对面的许透把自己的碗从面前拿了过去，然后重新拿起筷子，从容的吃了起来。

程一行瞪大了眼睛，愣愣的说：“哥？那是我”

许透闻言，几口咽下嘴里的牛肉，抬眼看向程一行：“你介意？”

程一行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是怕你介意。”

许透点点头，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直到吃完，吞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才伸手扯了张纸，擦干净嘴唇之后。

看着程一行说：“我也不介意。”

程一行顿时脸烧了起来。

指节无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许透起身走到程一行旁边，把兀自发呆的小孩儿拽了起来：“走吧。”

程一行还有点发呆，许透看着耳尖红红的小孩儿，心想，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岂不是很容易被人骗走？

不由的敛了敛眉。

身上的气压低了一瞬。

程一行呆呆的跟着许透走出火锅店，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是门口排队的人还是很多，节日的气氛依旧浓烈。

街上人也很多。

见程一行一直呆呆的，许透就顺手牵着他的胳膊，其实他更想牵手，但是他不能

直到程一行耳边被一道声音打断，他才恍然回过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

程一行半个身子隐在许透身后，闻言看向眼前，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手里端了半杯奶茶，担忧的看着许透。

程一行转眼看向许透，他的手背红红的，显然被烫到了，手背上之前被司书宇划出来的疤还可以隐约看见。现在又红了一大片。程一行心中一急，直接伸手把许透的手拉了起来，皱着眉吹了几口气，语气不好的问道：“怎么回事？”

他刚才站在许透身后，女孩没注意到他，看到他的时候猛然瞪大了眼睛：“程一行？”

程一行的心思都在许透的手上，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副“你是谁”的表情。明显对眼前的人一点儿映像也没有。

女孩脸红了红，又看了一眼两人穿的衣服，想起程一行有个哥哥。但是据说比程一行大五六岁，可是这个人看起来却程一行差不多大。也不像他哥哥啊。

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莫非？

不等他多想。程一行身上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

程一行察觉到了她的眼神，面色不善的拉着许透，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没注意到许透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以及欣喜。

程一行不想多和女孩纠缠。他环视了一圈儿，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处药店，便对着女孩说：“我带他去买药就行”。说完不等女孩反应拉着许透就要走。

女孩下意识扯住了他。程一行周身气息一凝，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女孩立马收回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我和你初中三年同学，你不记得我了？！”女孩不相信的问道。

她没看错的话，程一行压根没想起她。

程一行皱眉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声音有点低沉，明显的心情不好：“不好意思，我脸盲。”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认识你，没事就让开。

女孩脸白了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还有事吗？”程一行冷眼看着站在前面挡路的人，气压更低了。

“啊，没没了。”女孩闻言说了一声，然后错了错身子，程一行对她点了点头，拉着许透就走。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女孩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了然。

怪不得程一行那会儿一直不谈对象。

原来喜欢男的啊。

怪不得

而这边，许透自然是感受到程一行的低气压。

他笑了笑，眼神闪了闪，然后快走几步走到程一行身边，轻声说：“刚才人多，不下心被奶茶烫到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着还晃了晃胳膊。连带这程一行抓自己的手也晃了晃。

程一行没说话，带人走到药店。

买了烫伤膏，借了棉签，坐在凳子上小心的给许透上药。

等药抹好，就凑过去轻轻的吹着。

许透感觉手背上有羽毛拂过似的，但是痒的确实心尖儿。

小不点儿是不是也有一点儿喜欢自己

许透看着眼前低垂着眼睫的人，心里泛起一阵涟漪，然后越卷越大，最后变成滔天巨浪。

又过了一会儿，程一行声音闷闷的传过来：“哥。”

“嗯？”许透心头软软的，声音柔的一塌糊涂，可是程一行此时心思不在那儿，也或许是许透对他本来就温柔，所以他并没有察觉。

“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受伤，我我们会担心你。”程一行低头看着那个几天时间就饱受摧残的好看的手，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好。”简单的单音节，却透露出少年无比的纵容和宠溺。

出了药店。两人漫无目的的乱转，最后走到了江边。

虽然已经接近深夜，但是赏月的人还是很多。

两人肩并着肩，随着走路的步子偶尔轻轻的碰在一起又短暂的分开，然后再触碰，再分开。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纵容着自己享受这一份暗戳戳的亲近。

抬头看向天空，月明星稀。

程一行笑了笑说：“哥，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过中秋。值得纪念。”

许透闻言点点头。

小时候每到节假日，程一行都得被接回去，他们没有过过一次节日，唯一被邀请的那次，却是两人分开的时候。

许透也抬头看向天空：“嗯，值得纪念。”

他其实更想说以后每个节日我都想陪你过，可是他又觉得这个不现实。只是心里暗暗的想，只要小不点儿愿意，他就算在天涯海角，也会跑到他身边来。

就在这时，他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起哄声，然后两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单膝跪地手里捧着戒指盒，看着对面的另一个男生，天色比较暗，但是他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我爱你，无关性别。我爱你，无关身份。我爱你，因为你只是你。所以，我们结婚吧。我愿意用我接下来的每一天陪着你，爱你，护着你。”

对面的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人群中便开始激烈的鼓掌，应该是答应了。

许透和程一行看了很久，直到人群散开，他们才看到那个被求婚的男人套着一件大衣，大衣下面是很显眼的条纹衣服。

是医院的病服。

没多久，身后就来了一辆救护车，男人被抱着走向了救护车，直到车开远。

人群中的议论声才传了过来。

“唉，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会好的，又不是绝症。会好的。”

“不是绝症也不好治啊。不过他那对象真不错，有担当。”

“唉，说的是啊，现在有几个年轻人懂爱，能好好珍惜每一次爱人的机会？”

“也是，有的人，喜欢的人在身边不珍惜，有的人，爱的轰轰烈烈却时日无多，真不公平。”

“所以啊，人就该轰轰烈烈爱一次，不然活着有什么劲儿是不？”

“说的是啊”

议论声渐小。

许透和程一行却愣了很久，直到两人眼神在空中相交，然后逐渐交缠。

程一行呼吸加快了一点儿，他要不要试试？

说不定？

程一行声音有点抖：“哥，我”

许透看着他，指尖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程一行再次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程爷？许哥？你们怎么在这？”

程一行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星明和陈琪的时候，脸色黑的吓人。

许透的表情也异常精彩。

陈琪和王星明对视一眼，觉得他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四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两两相望。

一时之间空气就像凝结一般。

唯有月光依旧。

温柔的洒向这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