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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树下惊魂

1972年,北小年,下午三点。

华国,黄河上游以北,宁城,永宁县。

这年二月格外阴冷,已连续下了小半月的雪。

上田村村尾,临近山脚的荒地上,铺满了皑皑白雪,十几株枝梢光秃的白杨,在凌冽寒风中瑟瑟发抖。

荒地向南,近村的位置,坐落着一间宅院。

其外,围着一圈由两尺见方石块摞成的三米高墙,这是墨家在上田村的祖宅。

这院落年久失修,已有些破败漏风。

墨家向来人丁稀少,一脉单传,院内仅修了三间青砖瓦房。

其中,正房与东厢房原是墨家老太爷和大少爷的居所,常年流传着鬼魅传说,无人敢进。

唯一带点人气的西厢房,则住着墨家仅剩的血脉——年方十二的墨阳。

宽阔的后院里,一株受墨家供养百年,本该生长长在湿暖沟谷雨林里的望天树,支棱着二十来米的躯干,孤零且突兀的耸立着。

望天树,别名擎天木,十年成材,最高能达88米,是华国境内的最高树种。

与同族相比,后院这株虽长得过于矮小。

但它却似能迎风而长,在这寒冬腊月,仍旧生得郁郁葱葱,违背常理的枝繁叶茂,透着丝丝诡异。

树下,一个穿着破旧发硬棉袄的男孩,脸色赤红的趴在雪地上,皮帽滚落一边,露出仅剩一层青茬的头皮。

男孩左手捂着胸,被压在身下;右手搭在身旁,被冻得皲裂的指尖渗着血,正好搁在望天树裸露在外的根系上。

突然,男孩身下一阵流光闪过。

“滴!宿主你好,呲…我…呲呲呲……”

【发现能量收集器,实行捕捉。】

……

【叮——遗愿代理系统,捕捉成功!】

【发现能量储备,激活乾元空间初级权限!】

【滴,激活中……】

片刻后,被剧痛惊醒的墨阳,眨眨眼,打了个哆嗦,发觉身上的棉袄,已被雪水顺着领口浸湿了大半,衣衫里尽是透骨的寒凉。

【滴,激活进度5……】

突然,一个略带金属质感的机械声,在他耳边响起。

墨阳只是一个七零年代的无知少年,从未经历过网文洗礼的他,哪里明白什么是权限激活?

听到不明声音的他,瞳孔猛缩,拾起手边的石块举在胸身前,用布满血丝的双眼,飞快的向周围扫视。

“谁!谁在说话?”

四周静无人声,回应他的只有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枝叶,与自己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

墨阳咳嗽了一声,干渴红肿的嗓子里,冒着丝丝铁锈味儿,身子因恐惧,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滴,激活进度10……】

又一阵机械声响起,墨阳仅剩的镇定终于被击碎。

他仓惶的从雪地里爬起,向村子里跌跌撞撞的跑去。

墨阳离开不久,一高一矮,两个男知青从他家敞开的大门前路过。

矮个知青许明逸,在门边停下,缩进军大衣领子里的小脸上,透着些许迷茫。

他眉心隆起,清冷的目光在院内辗转游弋,似在寻找着什么。

走在前面的董世博,发现总是小嘴巴巴个不停的许明逸,突然没了声,便转身看去。

他见许明逸在荒宅门口发愣,疑惑的问道:“看什么呢?”

回过神的许明逸,目光微闪。

待转过身来时,他的眼神已变得温软了许多。

许明逸面色微白,低头柔声答道:“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

前行许久,许明逸轻抚有些闷痛的心口,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即将消失的院落。

他冥冥中感应到,某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那里消失了……

另一边,墨阳浑身颤抖,好似被厉鬼追赶的小兽,正呼哧呼哧的奋力奔跑着。

随着移动,人声渐渐鼎沸,低矮破败的土胚屋,掺着雪的泥泞乡间小道,如走马灯般从他身边掠过。

但,仅有他能听到的机械声,仍在耳边不时响起。

脑子被高温烧成浆糊的墨阳,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慌不择路的跑到村里唯二的另一间青砖瓦房前,才缓缓停下狂奔的脚步,走至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扣响大门。

这住着他唯一能够求助的人——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柏桉。

【滴,激活进度20……】

哐哐哐,直到墨阳皲裂的指尖,再次被拍得渗出丝丝血迹,才见大队长柏桉推门出来,身后跟着个黑皮少年,是柏桉的小孙子柏子瑜。

“阳阳?”

墨阳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六旬,头发稀疏,被父亲临死托孤的柏老爷子。

他的声音沙哑而惊惶:“救…救我!”

说完,便神经一松的倒了下去,被年长他三岁的柏子瑜,伸手接在怀里。

慢了一步的柏老爷子,赶紧上前摸摸他滚烫的额头,和潮湿冰冷的衣领。

同时,柏老爷子口里不住的唤着他的名字:“阳阳?墨阳!”

见墨阳对自己的名字已毫无反应,柏老爷子感受着手下令人心惊的温度,皱眉说道:“坏了!得赶紧送县医院去!”

说罢,两人合力将墨阳架进了屋里。

随后,柏老爷子对孙子吩咐道:“先端盆热水,再去让你大伯把牛车驾来!”

已读高一的柏子瑜,看了眼眉头紧皱,嘴角起皮,打着寒颤的墨阳,在心底掉了几个刚学会的书袋子——真真是“病弱扶柳,惹人怜爱”,便转身舀热水去了。

屋内,柏老爷子刚将墨阳身上的湿衣服扒掉,把人塞进炕上暖烘烘的被子里,便见柏子瑜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你的新袄子借阳阳穿下,成不?”

柏子瑜神色茫然地看向柏老爷子,似在说这有什么好问的:“成啊,只要阳阳没事,我怎么都行!”

看着小孙子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手上忙个不停的柏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问道:“你不会还惦记着婚约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阳阳是男孩,不能嫁给你!”

柏子瑜撇撇嘴,敷衍道:“安啦,安啦,我知道!但阳阳这么可爱,不愿意才奇怪吧!”

柏老爷子看向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的墨阳,心想:到底哪里可爱了?

他对小孙子的眼瞎十分无奈:“哎,你……算了,以后再说,你快去喊人吧!”

柏子瑜明白病情紧急,不再多言,出门向不远处的大伯家跑去。

十分钟后,被惊动的柏家二代,于柏家老宅门口聚齐。

柏家是上田村的大姓,人丁兴旺,光柏老爷子就有四个儿子。

分别是老大柏爱国,老二柏爱家,已故的老三柏爱军,和老四柏爱民。

老大柏爱国进屋,将墨阳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上了牛车。

牛车不大,仅能容下驾车的老大,昏迷的墨阳,及照顾他的柏老爷子。

所以,剩下的人只能缀在车后,徒步跑去医院。

一行人路过知青点时,被刚回来的董世博与许明逸撞见。

他们拦住落在最后的柏子瑜,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墨阳病了,得赶紧送县医院去。”柏子瑜神色焦急的敷衍了几句,便抬脚向牛车追去。

许明逸立在知青点门前,偏头望向跑远的牛车,神色晦暗。

他总觉得那行人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上田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离永宁县最近的村落。

众人赶紧赶慢,终于在半小时后,将人送到了县医院。

医生一看病人烧得这么厉害,不待缴费,便领着柏爱国,将墨阳背去做检查。

做完检查,医生冷着张脸出来:“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柏老爷子上前一步说道:“大夫,我是上田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这孩子家里已经没人了,您就跟我说吧!”

闻言,原以为是家长疏于照顾,才这么晚送来的医生,神色缓和了下来:“原来如此,幸好送来的及时,病人才只是发热,没有转向肺炎。但毕竟年纪小,还是得赶紧用药,否则再迟些,恐会烧成傻子。”

听懂了弦外之音的柏老爷子,立马拍板道:“好,那您赶紧用药,我们这就去缴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柏爱国接过柏老爷子从兜里掏出来的一叠大团结,跟在护士身后去缴费。

整个疗程,预计花费十五元,护士让他们缴了二十元,说后续会根据治疗情况多退少补。

那边,柏家老少随医生进入了安排的病房,里面乱哄哄的,已住了两个病人。

柏子瑜站在病床边,看向呼吸急促,右手打着点滴的墨阳,眼底尽是疼惜。

他这曾经的“小未婚妻”,生自积善之家,与他同病相怜——年幼失怙失恃,是墨家仅剩的独苗。

墨家原是宁城富户,柏家曾世代为墨家长工。

1943年,墨家老爷子墨君涵,为支持抗战事业,散尽家财,仅留了几亩良田供养家人。

他举家迁回上田村,将家人安顿在祖宅后,便与长随柏桉一起投身革命军。

解放后,结下过命交情的两人,一同辞去职务,携手衣锦还乡。

只可惜,好景不长,墨家老爷子在战场上受伤过多。

年仅四十,便积年暗伤爆发,病势汹汹。

离世前,他指着刚丧夫的柏家三媳妇——田雨微微隆起的腹部,许下了两姓之好,将体弱的儿子墨谨言,及以夫为天的儿媳虞梦,托付给了老兄弟柏桉照看。

时光轮转,经历了柏子瑜出生,他娘田雨因大出血去世;墨阳出生,墨谨言被聘为机械厂副书记;老妻逝世,柏家树大分枝的柏桉,带着小孙子柏子瑜在老宅独居……

六十年代末,邪风又起,墨谨言的职位受人窥视,被奸人诬告,申诉无用,在劫难逃。

见识过时代黑暗的墨谨言,深知自己病弱的身体,注定无法熬过这场动荡。

他想与其被磋磨致死,还不如以命为儿子换下一片清明。

于是,墨家夫妻让年仅八岁的墨阳,带着两封信去找柏老爷子后,便夫唱妇随的,双双吊死在墨宅东厢房内,自绝以示清白。

送到柏老爷子手里的两封信,一封信是托他照看幼子,并附带了五百块生活费;一封信以鲜血为墨,字字悲戚,控诉着诬陷之人的恶行。

就这样,墨家以两条人命,换来了奸人伏法,诸恶避退。

同时,也为幼子保下了干净的出身,及一方栖身之地。

其后四年,柏老爷子虽曾多次提出接墨阳来家中照顾,但都被不愿离家的墨阳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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