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里见真理答应了织田作之助不阻拦不参与对方复仇的行动,就一定不会干扰对方。

因为她心中正有一个崭新的想法冉冉升起，如果说出来，绝对会被嘲笑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又非常、非常的具备可行性。

至少对里见真理来说是这样,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哪种程度，但哪怕只是一小段时日,对于她来说都是胜利的。

而胜利的根基,在于太宰治。

大概……自己要违背太宰大人的期望了，明明是太宰大人难得给予的重要任务，现在却被自己这样违背命令。

太宰大人会很生气吧？

里见真理远远地站在边缘,就看着织田作之助灵敏又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仓库外的警戒人员，又只身杀入内里,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叹息。

不过没关系。

她想。

在太宰大人的那件事到来之前，被厌恶什么的，自己早就有准备了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天衣无缝】让他即使只一个人，也能够如入无人之境,对仓库里的恐怖分子mimic成员开启无双乱杀。

里见真理看着他解决掉自称副官的敌人,换好弹夹,走入了对方首领所在的房间。

她在门外房间的窗口站着，透过仓库的玻璃窗安静注视着外面。此刻依然是黄昏，橘色的光从天际一路赶至,被森林拦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穿过玻璃到达屋内试图温暖地板上众多尸体,一起听着那连绵不绝的砰砰枪鸣。

明明是早已经习惯的声音,可此刻她听在耳中,心中却涌动着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夕阳即将散出的最后一抹余晖,又或者是晨曦破晓的第一缕光芒,无形的存在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诉说着某一刻将至。

是因为朋友即将死亡吗？

还是没有听从命令的忐忑？

她兀自迷茫着，原本只是空洞注视着窗外的眼瞳忽然有了焦距，绝不会认错的黑色人影从森林冲出，匆匆进入到仓库大门。

是太宰大人。

太宰大人来了。

里见真理默念着，忽然有些恍惚，她现在的地方是二楼，太宰大人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到达这里。

她愈发忐忑，像是审判前煎熬的等待。在极短的时间里，她忽然又为来时路上的那个疑惑而疑惑。

织田作之助与太宰大人未来的某件事有关，然而现在的织田作之助心生死志，里见真理知道他绝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战斗。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活着。

那么死亡的织田作之助如何与太宰大人的未来相关？还是说……太宰大人能够让心存死志的他重新振作？

可能吗？

里见真理回想织田作之助的眼神，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否认。

可下一秒，她又瞬间反驳。

那可是太宰大人，太宰大人怎么可能有做不到的事？

她在心里纠结着，太宰治已然跑上了二楼。在他身形出现在里见真理视线内的刹那，仓库里的枪声停了。

太宰治的眼瞳骤然一缩，他看到被他下达［拖住织田作］命令的里见真理独一人站在这里，而在穿堂而过的最里面的仓库里，是织田作之助倒下的身影。

为什么？

在这个疑惑生出的那一瞬，各种各样的猜测油然而生，可脑袋又像是被一棒槌砸了个结实，没有多余的空间在去想其他，只是控制着身体，冲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

——是里见真理从未见过的失态。

里见真理从未见过太宰治如此失态的样子，比故意弄得自己满身是伤，或者湿漉漉的从河里捞出来的样子更加狼狈，就连身上的大衣也在奔跑的过程中被甩掉，声音是陌生的嘶哑。

为什……么？

里见真理下意识握住左手手腕，注视着屋内明显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场景，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理解的茫然。

与自己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是的，从她以自己的思维妄图揣测太宰大人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大错特错。为什么她就会以为，太宰大人不会为朋友的死亡而悲痛呢？

里见真理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但她所疑惑的猜想的答案现在却已经呈现给了她。

是了，织田作之助既然不想活，那么他对太宰大人的影响就是他即将死亡的那一刻。

多么简单，她的心情也给过提示，只是被她自己以为成了别的东西，以致于现在才看清。

原来织田他对太宰大人这么重要啊。

里见真理想。

幸好，幸好织田他给了自己提示，幸好自己还有机会。

“里见真理——”

太宰治急切的声音传到门口。

“暂停织田作现在的状态！立刻！”

“……太宰大人。”

里见真理轻声回应着，却第一次……不，是第二次违背了太宰治的意愿，只是来到濒死的织田作之助身旁，静静地凝视着太宰治慌张的眼眸，沉静到不像是里见真理在面对太宰治。

她低声说出一句话。

“织田的孩子们死了。”

所以他不想活的。而且……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太宰治迅速反驳，声音艰涩。

“那又怎么样，只要还活着，用能够——”

“太宰。”

织田作之助声音虚弱，却足够打断太宰治的话，他半合着眼眸，感受着逐渐冰冷的心脏，艰难开口。

“孩子们在等着我。”

太宰治刹那间安静下来，可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于是织田作之助继续开口。

“我有话想和你说。”

“为什么未来不可以！”

哪怕是濒死，总会有异能力是能够让人恢复的！

太宰治握紧拳，像是要抓住什么，骤然抬头。

“里见真理，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执行！现在，我命令你——”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骤然握住太宰治的手，再度打断了他的话语，本因为生命里流逝的蓝色眼眸徒然生出一丝光彩，就连声音也有力了一分。

“与真理无关，是我想的。现在，听我说！”

在剩下的珍贵时间里，与里见真理好似没有了半点关系，她只是默然看着这一幕，心底最后的那点迷茫随着对话逐渐消散。

原来如此。

她想。

太宰大人的那件事情，原来就是这一刻了。因为她是绝对不可能坐视太宰大人的生命里，出现如此痛苦遗憾的场景的。

自己真是蠢到可以，哪怕没有记忆，却也一连9次都没能成功。

但现在不一样了。

里见真理望着织田作之助用尽最后的回光返照，甚至在末尾还说了句“不要怪真理”这种话，才闭上眼停止了呼吸，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

唇角上扬，眼眸弯起，像是在无人角落里静静绽放的花，被带着暖意的橘色阳夕阳触碰着，点缀出滴滴温柔。

“太宰大人。”

一片死寂里，她突然开口。

“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人，相反，我其实很笨拙。我一直都深刻的明白着，我与您之间的差距。如你所见，我做了许多没用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一个只会从不断的试错中才能得到一点点答案的，那种愚蠢的人。”

太宰治仿佛没有听到里见真理的话一样，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的尸体。

里见真理也不在意，她的本意也不是一定要对方听着。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会说出什么，或者她根本就不应该这么多话。安静地完成自己能做的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她总是不可避免的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她总是不听话吧？因为里见真理一直都是一个固执又自我的人。

迟来的自我刨析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像是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对准她的心口，对这个从未自我刨析过的人狠狠地向里捅去。

里见真理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更改，她在认为一件事应该如此的时候，就会一直对着这个印象一直前进。就像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太宰大人在意，所以就故意让自己惹对方厌恶。

哪怕她其实并不想的，谁会期望自己最喜欢崇拜甚至于信仰的存在厌恶自己呢？

可是没办法呀。

里见真理想。

自己就是这样不聪明的人，所以又能怎么办呢？大概是在九次的曾经里，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她这个吧。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走上现在的这条路，直到现在才明白。如果不是织田临终对太宰大人说的话，她甚至都不知道太宰大人的内心是这样的。

这就是差距了。

她总是仰视着对方，视对方为神明。在这个自我禁锢的阶级下，她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理解太宰大人。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不过，以后就不会了。

或者说……不需要了。

里见真理这样想着，轻声继续。

“我发觉，仅仅是我自己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我总是试图找到最最好的方法，可直到现在，我却还总是会失误，这就说明我根本就是不行的。”

没有记忆不能是失败的借口，如果是太宰大人，那一定没问题的。

“我一直都愈发揣摩到您的想法，所以我所想做的事情未必是您需要的，我所想的正确未必是正确，每个人想要的都不相同，就像是现在的织田和您。”

“你到底要说什么。”

太宰治只是瞥了她一眼，像是极力在忍耐什么一样收回目光。

“我只是明白，我到底应该做什么了。”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明白又有什么用？该做和不该做？呵——

欺骗、拒绝、背叛。虚假的承诺根本就是个笑话。

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

太宰治放下怀里的织田作之助，只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

“但是，太宰大人。”

里见真理的话让他猛然抬头。

她说——

“织田他还有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