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风无声

战争总是很容易被写进历史中，然后被后人评价。

当然这世间多数的战争发起者，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掠夺，更多的是为了生存，如鬼族人之前的进攻。还有很多的是为了复仇，便如这支约有万人的沧海远征军。

沧海城向东南方向百里，进入大莽。

时隔十年，林家军再一次的踏上了大莽的土地。

万人的队伍入境之后，没有做任何隐藏。

大莽的小股边防军在没有任何防御的情况下，被周自谦的百人斥候队伍屠杀一空。

而过了边境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条贯穿大莽的官路在草原之中像是一支天路一般通向远方。

在官路的两侧，间或有这小部分的游牧人聚居的小村落遍布，从任何意义上来讲，这些村落都是极为幸运的，因为直到此时，林忌都没有与远征军汇合。

因为他在出发后思量再三，还是去了一个他觉得应该去的一个地方。

牧民们看到有大规模的军队行进，好奇心竟然驱使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站在官路两侧看起了热闹。十年未经历战争的他们，似乎都林家军这三个字有些疏远了，但是当他们看到了那一面面高举在空中的白色大旗上写着的巨大林子后，那些颇为年迈的人才恍然大悟起来。

让他们惧怕的是，近万人绵延数里的队伍中，只有两个颜色，少了林家军常用红色斗篷，便只剩下了两种象征不祥与死亡的黑色、白色。慢慢的，有些老成的居民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们悄悄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了官路，虽然任何一场战争都不会伤及太多的平民，但是似乎这一次与之前有些不同，因为他们从这些军人的眼睛里读到的只有血仇与死亡。

有仙山上花花草草终于在这个世间最寒冷的日子失去了该有的生机。

似乎也受了世间温度的影响，竟然有些想要萎靡的趋势。

顾余与南宫寒被师傅驱使，无奈的扛着锄头，在少腰挥舞着，为那些叶子偶有泛黄的花花草草施肥浇水。

南宫寒还好，倒是那本来便是欢脱性子的顾余，早已忍受不住这寂寞，开始偷起懒来。

“二师兄，师傅一定知道你在偷懒，只是懒得收拾你罢了。”

一个洁白的影子站在这片郁郁葱葱开满了各式各样花朵的百草园的尽头，笑眯眯的看着蹲在一旁知道嘟囔着什么的顾余，笑出了声。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貌若天仙，高冷斐然的绝世女子。

顾余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先是一愣，然后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那名女子，有些吃惊的吞了口唾沫。

“回来了”南宫寒将手中的锄头放下，搓了搓双手，平静的看着这个半年未见，但是却如同长了几岁的年轻人，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有仙山有风，但是却无声。

林忌抿了抿嘴唇，还时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

“师傅做不到，你应该是知道的。”南宫寒看了一眼林忌身后的女子，对这个踏足有仙山的陌生人并未有多大防备，而是直率的说道。

林忌没有没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身后女子，对南宫寒与顾余说道：“这位是道陵的易含蓝，是当今道门魁首方重的弟子。”

“这两位是我的师兄们，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师兄。”

“两位师兄，冒昧登山还望赎罪。”易含蓝隔着花草盈盈下拜，像是一个在花丛中飞舞的仙子，美不胜收。

南宫寒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忌一眼后说道：“既然你登的上山，便是证明你可以登山，何来有罪之说呢。”

顾余附和的点了点头，两人显然对易含蓝独步天下的样貌并不太感兴趣，反而再次将话题扯到了林忌身上。

“宁呈那小子死的很惨么”

“还好，只是流光了血而已。”

“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那道没有，最起码还有个全尸。”

“你的箭很好。”

“你说的是手里的剑，还是手里的箭”林忌将怀里并不显眼的孝带紧了紧后，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臂。

“都算吧。”南宫寒并没有拆穿林忌的文字游戏，他伸手指了指山顶的草亭。

“师傅等你很多天了，快去看看吧。”

“恩。”林忌的心一阵抽搐，但是还是迈开了上山的步子。

“老三。”林忌与南宫寒擦肩而过的瞬间，南宫寒还是叫住了这个在他心中依旧像个孩子一样的年轻人。

“杀人有时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这只是弱者的解决方式。”南宫寒似乎想表达些什么，但是却没有点破。

“我等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师兄，他们必须死。”

林忌走在前没有回头，但是语气却异常的坚定。像是千斤重锤，落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易含蓝看长长的睫毛闪动，跟在林忌的背后，朝着南宫寒颔首，然后随着林忌走上了山顶，走进了那个草亭。

老人似乎永远都不会再继续老下去，或者说他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所及即便他继续老下去也不会被人们发现。

“师傅。”林忌的语气略微复杂，但是却喊得那般坚定。

“易姑娘，你的根骨不错。”老人微微的笑了笑，看了这半年里成长飞快的林忌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易含蓝。

林忌弯下的腰没有抬起，而是依旧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先生谬赞，与贵派弟子相比，我便是井底之蛙了。”易含蓝见到这位与普通老人似乎并没有任何两样的老人，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是片刻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那声音没有以往的那般高冷了。

这个在修行界已经被传为神话的老人，此时竟然就坐在一团茅草之中修行，这让易含蓝有些费解，或者说这与她心中的修行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然而谁对谁错似乎一目了然。

“所谓大道那是修心，而修行在于生活。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这句话会对你有所帮助。”

易含蓝若有所思，片刻后恍然大悟。

“多谢老先生指点。”

“要谢的话就谢老三吧。他喜欢的人，我总归要对他好一点。”

林忌听到此处，虎躯一震，有些羞愧的将头低的更低了。

易含蓝脸色微红，并没有反驳，似乎好像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沉入了老人的那句话当中。

老人收起了笑容，终于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苦涩的摇了摇头。

“你理解我的苦衷么”

“理解谈不上，但是我至少不恨您。”林忌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之中终于充满了对老人的信任。

老人知足的点了点头，不再谈论与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一句话。

而深藏在林忌心中的疑惑便在老人的一句话后化为虚无。

林忌觉得自己应该是打心底里相信他的，只是缺少了他的一句话而已。

“师傅，我做的对么”林忌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想在长辈肯定的目光中需寻找着安慰。

“世间的事本无对错，只要你觉得对，那便去做。”

“无论我杀了多少人”

“无论你杀了多少人。”

“可是”

“隐龙庭有没有在讲经大会上签字，你怕什么”老人像个无赖一样朝着林忌摇了摇手。

林忌看着这个变的不像个修行者的老人，在这个寒冬，心中终于升起了一丝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