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今夜夕照峰的月色格外的凄凉,那森森月光照在人身上，像是审视着人的过往，把那阴暗之面翻开来,公诸于世。

“本座不否认，这些年跟凌虚子的冲突,多少有哥哥的原因。”

傅念并非是一个把自己包装得大义凛然的人,她与凌虚子多次起冲突,其中有傅醒的原因。即便她不认同傅醒的行事方式,但是她明白傅醒亦是想为这世间出一份力,可他不该救了凌虚子这个畜生。

凌虚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傅醒当时便说过凌虚子嫉妒心重，生有心魔。傅醒明明都知道,他明明都看的清楚,可最后还是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凌虚子。

这种慈悲,这种善良，世间又会有多少人记住？

“师父,那凌虚子身上怎么没有心魔印？”

方才见凌虚子那疯魔的样子，应当已被心魔折磨已久，他身上不可能没有心魔印。

“心魔印,有时候并不会出现在可看到的地方。”

傅念拉回神绪，耐心地给容知曦解释，续道：“有时候在后背,有时候在肚子,在衣物的遮蔽下,很难察觉。”

傅念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道：“但很多时候,心魔印会从这条动脉开始蔓延。”

容知曦看着傅念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动脉,可想的却不是什么心魔印，而是盯着傅念的脖子出神。傅念的脖子修长白皙，甚至隐隐能够看见血丝，如玉中血，是珍宝。

傅念见容知曦看着自己的脖子出了神，登时有些羞怒，沉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没有！”

容知曦摆了摆手，然后连忙撒谎道：“徒儿只是在想若是见不到心魔印，又如何判断那人已经入了魔？”

“我们需要观察判断，而你却是方便许多。”

傅念抿了口茶，看着容知曦那疑惑的神色续道：“因为你能看见。”

看见以颜色出现的各种气息，比如杀气和邪气，这都是容知曦得天独厚的天赋。

容知曦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傅念在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能看出来这一点真的方便多了。

傅念看着容知曦那双红蓝异瞳，觉得此人的瞳孔在月色下似乎愈发的妖冶美丽，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用指腹轻轻拂过容知曦的眼角。那微凉的指落在自己的眼角处，容知曦登时觉得浑身发热，就连眼角也像是被火烧一样，红了一片。

“你这双眼能看穿世间邪魔，可莫要被邪魔入了你的眼，侵了你的心。”

天生异瞳，乃天之异数，傅念并非神算师，这灵虚门中也没有神算师，谁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异数，究竟是不是世间的祸害。

可傅念始终相信，人定胜天，修仙者本就是争天地造化的存在，他们能改变生老病死的定律，难道还改变不了这所谓的异数？

“徒儿明白的。”

容知曦神差鬼使地伸手拉住了傅念的手腕，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融化那人身上的凉意。

“徒儿一定会坚守本心。”

“嗯。”

傅念轻轻抽回手，容知曦也放开了她，一切看起来那么地自然，只有两人知道，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酝酿，可它们却如这辽阔的黑夜，始终没人能够照亮这个角落。

“师父，话说回来。”

容知曦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让人无法适应，她便马上开口转移话题：“凌虚子死之前笑了，也哭了，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何他说到傅醒为他断后之时却哭了？傅念虽然不想明白，可她似乎是明白的。心魔印会放大心中那种仇恨、嫉妒等负面的情绪，可也会放大自己的愧疚感，这些情绪不断拉扯之下，会使人迷失心智，最后成为只懂杀戮的怪物。

愧疚感，凌虚子其实也是愧疚的。

“许是幡然醒悟吧！”

人也已经死了，自己的心结，也伴随着凌虚子生命结束那一刻解开了。他是否幡然醒悟，是否愧疚，或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灵虚门朝阳峰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开始。

“知曦，你已经完成了本座给予你的第一个生死门任务，接下来若是有任务，你可以去接。”

“嗯，弟子明白了。”

说起这任务，容知曦的手又不自觉地发抖，现在回想起来，杀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可是她也很明白，这是自己必须跨出的第一步，并非学会杀人，而是学会保护自己，摧毁敌人。

修仙界有多残酷，容知曦虽还未能深刻体会，可之前在阴风山脉经历过的事情她记忆犹新。她明白若是存有妇人之仁，或许自己就会不清不楚地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腐烂发臭。

“可若是没有任务，本座想带你去上古之城历练。”

上古之城！

容知曦听到这‘四个字’，双眸马上就亮了起来。上古之城是云州上古时期唯一留下来的一座城镇，数百年前便被大能用结界保护着。上古之城中没有凡人，只有修仙者，还有云州第一大修仙门派古仙门，是云州最有影响力的存在。

上古之城中有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很多法器，而上古山脉之中的妖兽更是有不少留存着上古神兽、上古凶兽和上古异兽的残余血脉。那里是修仙者历练的圣地，不止能掏到很多宝贝，在上古山脉中历练，或许还能有大机遇，一朝成就大神通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如此圣地自然也是伴随着危险的。一年之中，不少修仙者都会殒命于上古山脉，有些是被其他修仙者所杀，可更多是被里头的妖兽所杀，尸骨无存。

“师，师父，那我们去上古之城吧，徒儿想去见识见识。”

任务什么的，容知曦觉得没多大吸引力，可这上古之城却是让容知曦充满了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看看是否如书中所说那般繁华，那般充满危机。

她怕死，却也喜欢冒险。

“嗯，但本座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容知曦觉得，无论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傅念的，毕竟上古之城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更何况是跟傅念一起，这趟旅程就更有意思了。

“成为炼丹师，你便可随本座去上古之城。”

傅念此去上古之城，除了是带着容知曦历练之外，她还有另一个目的，但现在还是不告诉容知曦了，她并不需要知道。

“啊……”

容知曦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

她虽然天天都会试一试，可始终无法凝练出灵火，即便傅念已经告诉她窍门，这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可容知曦也明白傅念的用意。炼丹师、炼器师和神算师无论在何地都享有一些尊贵的待遇，品阶越高，待遇便越好。上古之城龙蛇混杂，更有着不少看见和看不见的危机，若是有炼丹师这个身份，许能得到一些保障。

“徒儿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容知曦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把握能够做到，可上古之城成了她的动力，她接下来要分配更多的时间在凝练灵火上。

“两年后便是宗门大比，若是能够尽快去上古之城历练，于你来说是极好的。”

“嗯，徒儿知道的。”

为了自己，为了傅念，也为了宗门，容知曦都要尽快凝练出灵火，取得炼丹师资格，然后去上古之城闯一闯！

**

容知曦做完每日必做的功课后，便会窝在炼丹房里试着凝练灵火，从毫无进展到能感觉指头发热发烫，容知曦用了五天。

可进展也仅限于发热发烫，指头却是连半点火焰都挤不出来。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容知曦坐在炼丹房中，靠着墙，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大大的炼丹炉。

“师父。”

“嗯？”

傅念坐在炼丹房一隅看书，眼也没有抬一下，但是对于容知曦的情况，她却是全都知道。

“当初师父是如何凝练出灵火的？”

容知曦好奇，傅念说过自己是天才，而傅念自己也是个天才，她想试试走一走傅念走过的路，看看会不会从中领悟到凝练灵火的诀窍。

傅念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眼看向靠着墙坐下的容知曦，道：“本座是去极寒之地待了一个月，凝练出的灵火。”

傅念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极寒之地，即便有灵力护体，也难以抵挡那透入骨子里的寒气，唯有凝练出灵火才能让身子变得暖和。”

“那我……”

“你不行。”

不等容知曦说完，傅念就否决了她的想法，续道：“你冰火灵根同体，极寒之地的寒气对你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她既不怕热亦不畏寒，这本该是一种天赐的体质，可如今却让她少了这可行之路。

“那……”

容知曦脑中似是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倏地道：“师父，如果是阴阳八卦泉呢？”

阴阳八卦泉是让熔岩和寒冰同时存在的奇地，普通修士待在泉水里恐怕会被这阴阳之气相冲而死。然而，容知曦天生冰火灵根同体，这阴阳八卦泉对她来说是一块福地，既能激发她的潜能，亦能锻炼她的体质。

傅念微微垂眸，眼底写了一丝不愿意的情绪。

阴风山脉那地方常年散发着尸臭味，她实在不想去。

她又抬眼看了看容知曦，那人正期盼着自己的回答，心底即便再不愿意，也不能耽搁了她的修行。

思虑再三，傅念便道：“或许可以试试。”

落霞峰上四季如春，可如今峰下已是秋天，秋天和冬天是鬼族最喜欢的季节，因阳气开始衰弱。

此时的阴风山脉，怕是会有不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