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侯府长辈在堂屋等着林景曜，见林景曜跟林娇恣一前一后的进来，看着林景曜沉静的面色琢磨不出林娇恣是不是已经闹了一回。

先开腔的是二房夫人，朝林娇恣招了招手：“恣姐儿怎么回来了？不许胡闹，乖乖来二婶这儿。”

“回府接哥哥怎么就是胡闹了。”

林娇恣轻声辩驳了一句，但晓得在这里紧跟着哥哥不好，就到旁侧小辈坐得椅子上乖乖坐下。

她坐下的功夫，林月莹他们也了堂屋，跟在后面婆子跟二夫人耳语了几句，引得二夫人奇异地打量了林娇恣一眼。

林景曜是十三岁跟林德珉去得边疆，不存在认不出林家长辈的状况，人到齐了他干干脆脆地在锦团上跪下给林老侯爷请安。

“孙儿不孝，远行七年未在祖父祖母跟前尽孝，连父亲逝世都无法扶灵回京。”

“你为国家太平鞠躬尽瘁，才多大的年纪就立了那么多战功，我们只会为你骄傲，又怎么会怪你！”林老侯爷亲自扶起了林景曜，拍了拍他肩膀道，“回来就好，小时候又瘦又小，现在这个子比你爹还高了!”

提到长子，林老夫人点了点眼角：“若是珉儿还在就好了。”

提起死人，再快活的气氛都会瞬间落到底。

林二老爷见状，忙笑道：“大哥知道曜哥儿那么有出息，定能含笑九泉，陛下还未任命，但曜哥儿的官职铁定不会比我这个当叔叔的低。”

相比老侯爷的老当益壮，林二老爷明显对体型松懈许多，肚子圆的像是弥勒佛，把靛青色的袍子顶出一个滚圆的形状。

长得圆了不管说起什么都带着股喜感。

“你还有脸说。”

老侯爷瞪了眼儿子，自己怎么就没生几个有出息的儿子，如今还得靠一个没林家血脉的孙子撑林家的场面。

寒暄了两句，老侯爷有心问林景曜战场的事，老夫人知道他问起来就没完，不想小孩子们听到那些事情，就打断道：“这些事你们爷们几个到书房慢慢谈，在孩子面前说个什么劲，先让恣姐儿他们给他们大哥哥见礼。”

老侯爷闻言也觉着有些话在女眷面前说着不痛快，便点头应是。

林娇恣听到见礼怔了怔，瞅到她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拿出了礼物更觉得不好。

老天既然让她回来也不让她回来早些，好准备给哥哥的礼物，如今她身上就只有一枚粘了手汗的梅子。

先上前的是二房的大姑娘，送得是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垫。

大概有林娇恣之前的拉衣角，大姑娘瞧着林景曜没那么怕了，送上鞋垫流畅地说道：“祝大哥哥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林景曜回了她一个金元宝。

大姑娘是庶女，就是过年的压岁钱都没得过那么大的元宝，一时不敢接过，看了嫡母微微点头，才双手捧了元宝：“谢谢大哥哥。”

“不谢，你费心了。”

林景曜拿着鞋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这类物品。

林娇恣掐着手指，她不眼馋元宝，但看到林月莹都拿出了一个亲手做的香囊，她紧张地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总不能把身上的玉佩解了给哥哥吧，虽然身上这块玉比她们送得东西都值钱，但值钱有什么用，又不是特意给哥哥准备的，一看就是在随意敷衍。

林月莹看出林娇恣没准备东西，得意地朝她笑了笑。

林娇恣虽然没准备东西，但上前的步子丁点不慢，走到了哥哥面前：“哥哥你低一下头。”

“嗯？”

林景曜看着面前脸红嘟嘟的肉球，没有如她愿的低头。

“哥哥你低头嘛，我给你礼物。”

林娇恣不好意思地扯住了林景曜的袖子，因为要接小孩们的礼物，林景曜本来就是微微弯着腰，但这样的高度对林娇恣来说还是太高了。

等到哥哥下颌略微向下了一点，林娇恣大拇指并着中指与食指，肉呼呼的手攥成小鸡嘬米状，在林景曜的脸颊上一啄。

“哥哥英勇无敌，俊朗如耀眼骄阳，哥哥最厉害了！恣恣亲你既是因为崇拜想念你，也是想沾沾哥哥的光芒，长大了成为跟哥哥一样优秀的人。”

脸颊被肉呼呼的软指戳了一下，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但肌肤的碰触让林景曜心中升起了厌恶的情绪。

“既然是这样，元宝就不给你了。”

“不嘛，哥哥也给我。”

林娇恣鼓着腮帮子，为什么就她没有，“除非哥哥给我准备了其他礼物。”

“我们都是正经准备礼物欢迎大哥哥凯旋归府，只有你什么都没准备蒙混过去，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耍赖要礼物。”

林月莹看不惯林娇恣的样子，轻哼了声。

二夫人也想不通林娇恣怎么就变了个样，听到女儿的话，已经准备好林娇恣开口，她就开口平息个打五十大板，没想到林娇恣看都没看她女儿，而是委屈地瞅着林景曜。

“哥哥你看，你不给我礼物，隔房的姐姐就会嘲笑我。”

虽然侯府的小辈都叫林景曜哥哥，但都是隔房的，只有他们是同一房。

想着，林娇恣就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她跟哥哥比旁人都要亲。

林景曜并不擅长与孩童打交道，特别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了应付眼前的状况，他随手给了林娇恣一个元宝，但见到她捧着元宝笑得心满意足，又觉得有些碍眼。

清冽的嗓音平铺直叙：“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的妹妹。”

“当然了，我们都是哥哥的妹妹。”林娇恣虽然脸圆，但肉都长在了脸颊上没有挤在眼下，如同小猫一样的圆眼，一笑就弯成了漂亮的月牙，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林景曜的话是想林娇恣别太得意，但似乎起了反效果。

他打量着林娇恣脸上的亲昵，林德珉和杨氏都不蠢，怎么生出了那个蠢女儿。

“恣姐儿晓得跟大哥儿亲厚是好事。”二夫人捂唇笑了两声打圆场，林月莹往娘亲身后移了一步，知道这个时候她得装哑巴。

小辈们走之前，老夫人叫林娇恣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大的改变，愿意接纳林景曜了，但懂事总归是好事。

而对于老夫人的表扬，林娇恣没表现出任何高兴的情绪，硬站着让老夫人摸了她的头，走得时候她扯了一下哥哥的小拇指，见他低头朝他笑了笑。

“你不是说大哥哥再厉害都与你无关，你不会去沾他的光，也不会让他占你们大房的便宜，你现在有事怎么回事，你说得那些谄媚话，我都替你害羞。”

出了堂屋，林月莹忍不住继续找林娇恣的麻烦。

她比林娇恣大两岁，两人平日吵吵闹闹，一般到最后都是她大度的说不跟林娇恣计较，而今天就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明明是林娇恣丢人现眼，说一套做一套，倒像是她做错了，祖母都朝她皱了眉。

“我怎么就说谄媚话了，我哥哥难不成不英俊，他长得像是神祇，又打了胜仗救了许多百姓，保护了大齐安宁，他身上就是有骄阳的光辉。”

林娇恣不想与林月莹吵架，她是重生回来的，上一世她死时是十七，比现在的林月莹大上了六岁。

她一个大孩子跟林月莹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吵的，但不知道因为是不是重生到小时候，十七岁的心智跟九岁的心智有些混乱，她脑子里想得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得又有些傻气。

不过像个小孩子一样，光明正大地夸奖自个哥哥，为自己哥哥骄傲还是挺快乐的。

“又不是亲生的……”

林娇恣白了林月莹一眼：“嫌不是亲生的，你就离我哥哥远一点，那香囊绣得那么丑，我哥哥才不会用。”

说完不会给林月莹回话的机会，林娇恣转身就走，敦实的背影霸气十足。

“姑娘，奴婢也不明白，昨日你睡前都还在骂大少爷，怎么今日就亲近他了？”快走到大房，海棠憋不住开了口。

她的疑问可比林月莹多多了，二夫人他们以为姑娘回府对大少爷示好，是孙家人教的，但她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十分清楚孙家人没说什么，昨日孙家姑娘还与姑娘一同说了大少爷坏话，但今个姑娘又是跟孙表姑娘吵架，又是依赖大少爷。

一反常态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我以前说得那些坏话，你可都得忘了，往后我跟哥哥就是最好的。”

“姑娘愿意跟大少爷修好，当然是好事，老夫人和侯爷都会很高兴，但姑娘为什么呀？”

海棠紧跟在主子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主子，希望主子能给她解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哥哥对我最好。”

“就这样？”海棠一愣，她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任性娇蛮的小主子，能因为一个梦境改变想法。

“是我爹娘给我托得梦，说是往后大房只有我和哥哥了，我和他要相亲相爱一辈子。”

“这……”海棠看着主子喜不自胜发光的脸，把想说得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记得去世的夫人分明不喜欢大少爷，姑娘也是因为夫人的影响，一直排斥大少爷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又怎么会托梦让姑娘和大少爷好好相处，难道是在天上想通了？

林娇恣知道自己突然改变态度，会让旁人觉得疑惑，但疑惑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才九岁，性子本来就一会儿一个变，她亲近哥哥又不是做坏事，就是改变了也不会有人跟她追究。

再说她也不想因为别人猜忌，先刻意远离哥哥，花许多时间铺垫才能让哥哥知道她喜欢他。

哥哥可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林娇恣想到了上一世。

她上一世因为母亲的缘故，并不喜欢哥哥的存在。再者她身边的总不会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父母，只会说是哥哥的命硬害克了她爹娘。

她早早成了孤儿，相比憎恨自己她把恨意转移到了哥哥身上。

哥哥从战场回来，她在孙家住了一个月才回府，回府后她只当看不到哥哥的存在。

而哥哥知道她不喜欢他，两人虽然都住在大房，但别说说话，连见都很少见面。

之后就是她被孙家人欺骗，因为林月莹她们挑拨退了镇国公府的婚约跟刘舟安私奔。

说起来她身边心怀恶意的人不少，但她上辈子会走成那样，还是因为她自个蠢。

永远误以为别人的好是真心，永远错信人，到了最后，只有她最讨厌从未给过一个笑脸的哥哥来为她殓尸，还为她报了仇。

她永远都会记得哥哥亲吻在她额头上的温度。

想着，林娇恣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刚刚她让哥哥低头，其实是想亲他的额头，但她毕竟是个大姑娘了，总是觉得不好意思，才只是啾了哥哥的脸颊。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感觉到她的心意。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