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摊

一整锅八宝粥送到隔壁书店，除了定点来吃饭的工人们，关九又零零散散接待了几位新客。

大多是附近工地上的人，被罗展鹏他们推荐来的，稳定地消耗着关九练厨剩下的土豆丝。

转天早上五点半，周正骑着小三轮来了。

“妹子，东西准备好了没？”

经过罗展鹏两三顿饭的方言特训，关九半猜半蒙勉强听懂他说的话，她先端出一海碗的八宝粥：“周叔，先吃点垫垫肚子再忙。”

“好嘞，妹子太贴心喽。”

夜里下过雨，清晨是有些凉的，周正三下五除二干掉一整碗，胃里暖洋洋的，嘴里更是满口香气。

不得不说，这活计接下来真是太值了！

喝碗粥，周正拉着关九和她的五个箱子奔向一中。

他们来的不算早，附近已经有好几个小摊子开张，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买早点。

周正停好小三轮，帮关九铺开摊子就去工地了。

“你不去买大饼鸡蛋吗？”

听着青梅的话，夏彬神色萎靡地摇摇头：“没胃口。”

两人从小玩到大，许婷秀恍然：“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

月考刚过，出现报复性娱乐很正常。

“没胃口就和我喝粥吧，省的你中午又胃不舒服。”

夏彬早餐很少喝粥，学校门口的粥为了便宜，用料不多不顶饱，还喜欢加不知道什么粉，弄得稠乎乎的，喝起来总有奇怪的味道。

但青梅发话不能不听，他自觉地朝她常去的摊位走去。

“你等等。”许婷秀拽住夏彬的胳膊，她有轻微的近视却没配眼镜，努力往不远处看，“你看那边的新摊子，摊主是不是个漂亮小姐姐？”

夏彬用眼习惯糟糕，但天生视力好：“挽着头发的大美人，继豆腐西施后又来一个早餐……”

他话没说完，许婷秀眼睛蹭的亮起来，调转方向，拉着夏彬跑。

“诶，你慢点！”

两人冲到摊位前，许婷秀确认过眼神，是对的那个人！

“老板，四杯八宝粥！”许婷秀火速下完单又激动地问，“你怎么来这里卖早点了？”

许婷秀一连三天都来店里，关九记着她，浅浅一笑：“今天有新品，要试试吗？”

保温泡沫箱前挂着小黑板。

‘八宝粥五元一杯，红枣养生粥五元一杯，茶叶蛋两元一颗。’

大扫除时关九从杂物柜里翻出两盒陈茶，不适合泡来喝，用来煮茶叶蛋倒刚好。而杯装的粥比店里的碗小一些，所以更便宜。

许婷秀对关九熬粥的实力高度认可，果断尝试新品：“那两杯八宝粥，两杯养生粥，再来两个茶叶蛋。”

夏彬一边掏钱一边说：“你买太多了吧……”

“不多，留两杯当中午饭！”

关九拿出四杯粥，随后掀开锅盖，茶叶蛋的茶香与香料的咸香飘了出来。

旁边正要进校门的男生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

茶叶蛋是早餐摊常见菜品之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刚买的呢，打算进教室再吃。

可眼前这锅茶叶蛋……

也太香了！

深褐色的汤汁冒着泡，它的香气盖过其他摊的茶叶蛋，蛮横地霸占了校门前的空间，直往人的鼻子里钻，本来还能忍忍再吃的胃“咕噜咕噜”震天响。

男生看了看手里的茶叶蛋，又看看在锅里翻滚的茶叶蛋，忍不住掏钱买了一个。

关九的茶叶蛋配料多，卖得比其他摊子贵一块。

可这香味太勾人，两块又不算多，不少还没吃饭的学生来买，引得好几家摊主都往这儿看。

许婷秀自觉让开地方，站在一边插上吸管，猛吸八宝粥。

夏彬对茶叶蛋的兴趣更大，香气催生出食欲，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打开塑料袋。

褐色的蛋壳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隙，似乎随时会散开，偏偏整个蛋壳连在一起像一张网，网住了鸡蛋。轻轻一剥，蛋壳便成片掉下来，可见处理蛋壳人手法之精妙。

香气逾发的浓，经过充分浸泡，鸡蛋被泡的发棕，纹路颜色更深。

夏彬咬了一口。

舌尖最先品到的是咸香，汁水的味道早已渗透到鸡蛋里，一口下去，蛋白弹滑，蛋黄绵密。吞下去，唇齿间便回味出清淡的茶香。

许婷秀喝完大半杯八宝粥，想起茶叶蛋，结果一扭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塑料袋和残留的一点汤汁。

“夏彬，我的那颗茶叶蛋呢！”

夏彬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没注意，全吃了……”

许婷秀看着挤满人的小摊，一巴掌呼在他身上：“你不是没胃口吗！”

“嘶——我再去给你买，你别动手，打残了没人帮你做值日了。”

茶叶蛋的畅销超出关九的想象，她觉得光卖粥有点单调才煮了锅茶叶蛋，只煮了五十来个。

一名女生嘴里含着半个茶叶蛋，含糊不清道：“再来六个。”

关九用漏勺捞了两遍，抬头说：“不好意思，卖完了。”

女生有些失落，不舍地咀嚼着嘴里的半个鸡蛋，而后面排队的学生眼里的失望快要溢出来了。

光闻到味道却吃不上，这是何等折磨啊！

馋虫被勾起来，不吃点什么实在没法压下去，因此他们大多买了一两杯粥，打算以此慰藉空着的肚子。

本该是正主的粥沦为茶叶蛋的配角。

啧。

关九在心里为自己的粥小小地打抱不平。

广为人知的八宝粥最先卖完，其次才是养生粥。

等上课铃一响，消费主力军全被关进学校里，周围往来的人员顿时少了。

小摊贩开始转移阵地，随大流的关九也准备收。反正只剩几杯养生粥，带回店里卖也能卖完。

这时一个地中海增光瓦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买走一杯养生粥，从警卫室的小门陀螺似地冲进学校。

古今中外的教书先生总是要献祭掉头发，才能换得满腹经纶，实在辛苦。

关九感叹着，骑着变轻的小三轮离开。

“老崔你今天来的有点晚啊。”正在备课的女老师抬起头，朝年级组长崔斯年打招呼。

崔斯年把早餐和公文包放在桌上：“早上看到小兔崽子们写的打油诗，被他们的才华亮瞎了眼，这不就出门晚了。”

女老师好奇地接过卷子，卷子背面写着两句。

‘商女不知亡国恨，一天到晚写作业。’

‘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天还没写作业[1]。’

横批：崔命大法

她噗得笑出来，崔斯年笑着摇头，拿过养生粥。

杯子是廉价的塑料杯，薄薄一层，还能摸到一点温热。不过密封得很严实，没传出半点味道，看着和普通的粥没有任何区别。

吃完了还得给这帮兔崽子批卷子，想着几道错出花的题，崔斯年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口。

紧接着，他的表情凝固住了。

粥是温热的，可以放心地大口喝。米粥醇厚柔滑，红枣的甜与米粒的香交融，不额外加糖也不会觉得没味道。

为了方便食客用吸管喝，食材被切成细碎的小粒，看不出原型，味道全部融在粥里，既有清甜又有一丝甘苦，滑到胃里暖意顿生。

昨夜下了雨，虽说气温不低，可潮气还在。许是上了年纪，崔斯年时常觉得凉丝丝的，现在胃里的暖意流到四肢百骸，暖得恰到好处。

养生粥养生粥，难道真能养生？

崔斯年禁不住想去分辨里面到底有什么，然而杯子里的粥已经没了，只剩一个吸不上来的底儿，沉着一丁点残骸。

“老崔？老崔？”女老师遇到点小问题，想请教组长，却发现他端着个杯子看得入神。

那杯子她也认得，校门口卖早点的都用这种塑料杯。

女老师在这上面吃过亏，问：“老崔你是不是吃到坏的了？咱们学校前的早餐摊卫生质量不行，不知道能不能向校领导反映一下……”

崔斯年回过神，故作高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你会错过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晃了晃杯子：“比如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