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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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辈子起，徐徒然就知道，自己脑壳多少有点不正常。</p>

都骂人脑子里缺根弦，她是真的缺了根弦。她对似乎“危机”、“危险”之类的事过分钝感了，说得通俗点，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怕。</p>

打个比方，一般人看到火焰，都会下意识远离，这是本能的一种。但徐徒然不是这样。</p>

她一定要自己亲手摸上去了，确认这东西是会带来疼痛的，才知道要远离——但也只是“知道远离”，并不会因此对这东西产生排斥或畏惧。只要有必要，她下次还敢。</p>

这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徐徒然在面对某些事时，她关注的侧重点，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p>

比如现在。她的面前是一个铁皮柜子。铁皮柜子已经开了一条缝。缝里已经伸出了一只手。</p>

这种时候，但凡脑壳完整点的人，必然是以活命为先，然后才是是一些关于女鬼来历或是如何反击的深度思考；而徐徒然，她则是跳过了这些步骤，直接思考起了另一个直击灵魂的重点问题——</p>

距离女鬼彻底摆脱柜子，应当还有一段时间。</p>

在这段有限的时间内，她还有没有办法，再捞到一点作死值呢？</p>

徐徒然站在柜前，陷入沉思。</p>

*</p>

同一时间，另一边。</p>

“你们确定这样……真的可行吗？”</p>

一楼最里间卧室，双人大床下，体育委员尽可能地蜷缩起高大的身体，小声问道。</p>

旁边传来顾晨风闷闷的回答：“不确定，看运气吧。”</p>

体育委员：“……”</p>

他艰难转头，看向床外洒着的一圈白盐，一时陷入了沉默。</p>

白盐的外面，还撒了糯米。糯米的外面，还摆着锅碗瓢盆和各种五金用品。这些东西，全是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从隔壁厨房和杂物间拿过来的。顾晨风说以前看的灵异小说里，就是用这些东西来驱邪的。</p>

时间紧急，他们这些“防护”也布置得乱七八糟。布置完后，就一同挤进了双人床的床底，女生在里，男生在外，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静静等待。</p>

徐徒然离开后，他们当真没有再分组行动。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撞鬼，没什么经验，肯定还是人多一点比较安心。</p>

这个房间柜子上的锁，同样已经被崩开了。从顾晨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只从柜子里的伸出的手。那手还在柜门上不住扒拉着，时不时会抓到贴在柜门上的符纸，发出刺耳的声响。顾晨风心跳如擂鼓，挪动身体，尽可能地挡住身后女生们的视线。</p>

体委忽然开口：“我说，那些符纸我们能用吗？”</p>

顾晨风：“……嗯？”</p>

“把符纸全都撕了，贴我们自己身上！”体委道，“说不定能吓走女鬼呢？”</p>

“符纸撕没了，那女鬼就提前出来了！”班长没好气道，“你这是在作死！”</p>

“本来也快出来了……”体委缩着身体，语气有些憋屈，“打又打不到，总不能真就坐以待毙吧。”</p>

之前那柜中女鬼刚把手伸出来的时候，他还真试着用菜刀砍过。就像在劈空气一样，根本砍不着。</p>

班长：……</p>

不得不说，他们班的这个体委确实相当有想法。在他们刚躲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还认真的提议过，要不要把铁皮柜开口朝下推到地上——他觉得这样女鬼就绝对出不来了。</p>

班长当时就想问他，柜子那么大，万一推到一半女鬼先滚出来了呢？你给拿着扫帚再给扫回去？</p>

“行了，都闭嘴。”他隐忍地闭了闭眼，“还有三十秒……保持安静。”</p>

话音刚落，外面柜子上一张符纸飘落，柜门开得更大了。用来堵门的椅子完全翻倒，压在上面的重物掉落一地。</p>

身后传来女生们害怕的吸气声。顾晨风喉头滚动一下，用只有三个男生能听到的气声道：“等等如果有必要，我会冲出去。”</p>

班长诧异：“你干嘛？找她肉搏？”</p>

“不是。”顾晨风道，“她不是偏爱成绩倒数的人吗？我高考作文偏题，数学两道大题没写出来……”</p>

班长：……</p>

不，我觉得它说的成绩倒数并不是这个意思，真的。</p>

他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刚想开口劝人别送，体委的声音又从旁边悠悠飘了过来：“你们说的这个成绩，它加体育特长分吗？”</p>

不加的话，他还真不一定比顾晨风高。</p>

班长：…………</p>

救命。</p>

就在此时，忽听“刷刷刷刷”一阵连响——柜子上，竟一连掉落了十几张符纸！</p>

这个进展速度显然吓到了躲在床底的众人。三个男生立刻闭嘴，矮下身体，紧张地看着柜子的方向。</p>

碎裂的符纸接二连三掉到地上，紧跟着是哗啦啦的厚重铁链。柜子终于完全解封。</p>

紧接着，在顾晨风等人惊恐的眼神中，那两扇生锈的柜门宛如死神的翅膀，猛然向两边弹开——</p>

跟着又砰地一声关上。</p>

关得太迅速，那女鬼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被柜门夹了个正着。</p>

……不知是不是他们幻听，柜子之中，似乎是传来了一声咒骂。</p>

这、这几个意思？结束了是吗？</p>

几人懵逼。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想多了。</p>

过了几秒，柜门再次打开。那只鬼手，重重拍到了地上。</p>

先是手掌，接着是干枯的手肘、肩膀……有些许头发垂下，湿漉漉的，散发出强烈的水腥气。</p>

顾晨风浑身紧绷，忽然觉得他们还是天真了——躲在床下真的是个好主意吗？万一那女鬼，突然低下头呢？</p>

他单单是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就感到后背一层薄汗。</p>

就在此时。</p>

那只按在地上的鬼手飞了。</p>

……不，不只是那只手。女鬼的整个身体，都飞了——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后一仰，好不容易爬出柜子的部分，又以一种特别利落的姿势，整个飞回到了柜子里。</p>

柜门啪地关上，仿佛无事发生过。</p>

顾晨风：……？</p>

因为角度限制，他看不到完整的画面，忍不住扯了下班长：“啥情况？”</p>

班长茫然摇头，再旁边的体育委员不确定地开口：“看上去……像是被揍了？”</p>

顾晨风：“……啊？”</p>

“反正我觉着像。而且还是从下巴踢上去的——就那种，前踢，懂吧？”</p>

体委说着，居然伸长脖子朝外看了看。班长一个激灵，忙把人拽回来：“别看了，又出来了！”</p>

顾晨风定睛看去，发现果然，柜门再次打开，那只青灰色的手又拍到地板上了。</p>

先是手，然后是手臂、头发……</p>

这次那女鬼连肩膀都还没露出来，就又是一个后仰，摔回去了。</p>

柜中传来咕咚声响。双门再次啪地关上。学生们：“……”</p>

“怎么了怎么了？”学习委员忍不住凑上来，班长给她挪了个位置。学委刚趴定，就见那只青灰鬼手又落了下来。</p>

作为一个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人，她很给面子地倒吸了口气，下一秒，就见那手往上一拔——</p>

连手带人，又摔回柜子里了。</p>

学委：“……”</p>

她一口倒吸的气憋在气管里，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吐出还是该继续吸。</p>

“……这什么情况？”</p>

默了片刻，她不由问出了不久前顾晨风的疑问。</p>

班长照搬了体委的发言，语气肯定：“据说是在被人痛揍。”</p>

学委：“……啊？被谁啊？”</p>

班长：“不知道，看不见。”</p>

学委：“……”</p>

“出什么事了？”身后小米忐忑出声。她和顾筱雅在最里面，啥都看不到。</p>

学委想了想，转头回答：“那个女鬼被空气打得满地找牙。”</p>

小米：“？？？”</p>

“啊？啥？”顾筱雅扯了扯小米。外面动静太大了，学委声音又轻，她没听到。</p>

小米转头，语气困惑：“说是……那个女鬼快被空气打死了？”</p>

顾筱雅：“……”</p>

哈？</p>

*</p>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说的也不算错。</p>

这个女鬼确实是被揍得不轻，只是揍她的不是什么空气，而是远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徐徒然。</p>

所有事情其实都建立在一个误会上——“这个”女鬼，或者说，“这些”女鬼，实际是一个意识，多个身体，每个柜子里都有一个，行动时百分百同步。</p>

然而徐徒然并不知道这个设定。她和那些学生一样，都以为女鬼就一个，在看到自己面前的柜子里有女鬼露手手后，想当然地以为对方这是已经盯上了自己，便直接进屋，开始放心作死。</p>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这种时候，怎样的行为才算是作死呢？</p>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来自顾晨风的启蒙教学，很快就有了答案。</p>

然后走上前去，很好心地开始帮女鬼撕符纸。</p>

——徐徒然是这么想的，一般恐怖片里，作死主角面对这么个砰砰响的柜子，会怎么办呢？当然是直接给它打开啊。人家要求你躲，你不躲，还专门送货上门，送饭入口，多标准的作死姿势。</p>

撕完符纸、扯开锁链，距离躲藏时间结束实际还有五六秒，徐徒然便直接把柜子门给用力拉开了。</p>

打开的瞬间，脑海中再次传出作死值到账的声音，徐徒然满意了。</p>

然后赶在柜中女鬼反应过来之前，又趴地一下，顺手把柜门又给她关上了。</p>

柜子里的女鬼：？？！</p>

徐徒然：……不然呢？难道还真让你爬出来不成？</p>

结果关完才发现将人手指夹上了，柜门关不死。</p>

徐徒然无奈，只能捡起一张符纸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姿势熟练得宛如霸总给心仪服务员女主塞小费。</p>

这小费女鬼可不敢收，惨叫一声将手飞快地缩了回去。柜门因此弹开些许，徐徒然刚要关上，意识里忽又响起一声提示音……</p>

徐徒然：“……？”</p>

她看看柜子，再看看柜子里的女鬼，悟了。</p>

合着这开柜门的作死值，是可以反复刷的。</p>

徐徒然，快乐了。</p>

*</p>

再之后的发展，就和顾晨风那边看到的差不多了。</p>

徐徒然找到了财富密码，干脆直接堵门，利用开箱bug疯狂刷分。女鬼爬出来一次，就往里踢一次。腿踢累了就换马桶搋，抡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百发百中得宛如打地鼠神器。</p>

唯一让她不太爽的是，这个作死值，是会随着动作次数而递减的。她第一次打开柜门时获得了五点，第二次就是四点，第三次则干脆掉到两点……</p>

再往后，就是连续不断地“+1+1+1+1……”</p>

重复了大概十次“+1”，又开始半分半分地加。到了最后，一次只能加零点一。</p>

徐徒然心说聊胜于无。打算等给的点数降到零了再让女鬼出柜，说不定还能再刷一波分——没想一个没留神，三分钟就过去了。</p>

因为流水线女鬼的行为同步性，这边的女鬼被堵门后，其他房间的女鬼也同样一步都没能爬出来。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堵到了三分钟结束，柜子深处忽然伸出无数双手，死死抓住了女鬼的双腿，将她往无尽的黑暗中拖去。</p>

女鬼脸上流露出强烈的不甘，半个身体已经被黑暗吞没，两只手仍不死心地在地上扒拉着，抓出深深的痕迹。</p>

另一边，徐徒然也有点不舒坦。</p>

原因很简单。她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作死值，这三分钟内自己一共收获28点，加上之前的21点，恰好49点。</p>

徐徒然左看右看不太舒服，蹲下身去，酝酿了一会儿，诚恳开口：“姐。”</p>

女鬼：……？你谁？</p>

“行行好，给凑个整呗。”徐徒然厚起脸皮，“我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p>

女鬼：我特么看着就很容易的样子吗？</p>

徐徒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p>

女鬼：……我特么觉得你不是人！</p>

虽然实际并没有听懂徐徒然在说什么，但莫名的怒气还是涌了上来，女鬼又开始了疯狂抓挠和滋哇儿乱叫。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徒然脑海中又有声音响起——</p>

【恭喜您，获得一点作死值。】</p>

【恭喜您，累计获得作死值五十点，解锁奖励功能——技能加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