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强烈的晕眩之后，是短暂的黑暗。</p>

等到徐徒然再睁开眼睛时，她又站在了民宿的大厅之中。</p>

耳边是其他人的欢呼与略显紧张的问候，眼前是从窗外投进的大片光亮。民宿正门大开着，体委正兴奋地在门里跑进跑出。门后明媚的阳光铺满，红花绿草，鲜明的色彩恍如隔世。</p>

“你可算醒了，方才就你一人一动不动，吓死人了。”顾筱雅絮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们这应该算是没事了吧？感觉一切都正常了。真的是，太可怕了……班长他们说要赶紧离开……诶，你手怎么了？红一大片……脚上也有些。疼不疼啊？我扶你出去？徐徒然？徐徒然？”</p>

顾筱雅担忧地围着徐徒然转来转去，浑不知此时的徐徒然，内心正阵阵秋风扫过。</p>

是这样的——她刚刚在确认环境安全后，就立刻分神，检查了一下自己此时的作死值数值。</p>

她发现自己的作死数值停在了一百点。</p>

如果从整体情况来看的话，那她来这一趟，从零到一百，无疑是赚了的；问题是，徐徒然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使用技能加点时，拥有的点数就是一百四十点，她提了四十点出来加点，特意留了一百整。</p>

而之后，她每次电梯验人，都能收获五点朝上的点数，之后对着钟斯嘉发动自|爆式袭击，更是一次加了一百多点……那后面加的点数呢？怎么现在就只剩一百了？</p>

徐徒然很快就想明白了。</p>

她当时用了“洗点”。</p>

“洗点”是技能加点的附属功能，每次使用时，都会从现有作死值中扣除随机数量的作死值作为代价……</p>

当时忙着逃跑没顾上，现在细细一想，其余的点数，怕不是都在那场生死时速中，被“随机”掉了。</p>

这也太狠了……徐徒然难得有了几分懊丧。她知道自己的赌运向来一般，所以当时才把“洗点”列为了备选方案。谁能想到这机制真就这么不客气，一刀随机下去，半场白干。</p>

徐徒然有点郁闷了。老实说，积累作死值这事对她来说纯属打工，对什么奖励功能，她也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到手的东西又飞走，哪怕是她，多少也会有些不开心的。</p>

唯一值得庆幸的，她无意中，又多了一个奖励功能。这功能是在两百点时解锁的，当时她正忙着逃命，没顾上仔细听。</p>

这个功能叫做“危险预知”，是个被动技能，顾名思义，就是增强她对危险的感知力。对于徐徒然来说，聊胜于无。</p>

她在心底暗叹口气，察觉到顾筱雅担忧的目光，礼貌地笑了下：“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留下了痕迹而已，不疼的。”</p>

事实上，手腕还是有些疼的——她的手腕肿了一圈，虽然没有伤及骨头，却依旧有种隐痛。脚踝倒是真的不疼，就是痕迹有点吓人而已。</p>

其他几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是正在讨论要不要报警。顾晨风跑进来催促，顾筱雅应了一声，当即想拉着徐徒然出去，徐徒然却说自己还想在里面待一会儿。</p>

“我再到处看看。”她煞有介事地点头，“你懂得。以防万一。”</p>

顾筱雅：……不，我不懂。</p>

顾筱雅不明觉厉，最后还是依言自己先出去了。民宿里顿时只剩下徐徒然一人，顾晨风好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要和徐徒然说些什么的模样，看了眼正在外面讨论的众人，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p>

徐徒然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往桌边溜达——那副桌游现在还铺在桌上，其他人惊魂未定，这会儿完全不敢靠近，自然也没有去整理。</p>

桌面上牌堆散乱，棋子依旧只有九枚。摆放的位置倒是和在鬼屋中一样。徐徒然好奇地翻看着卡牌，目光在桌面上扫视一圈，忽然落在了桌子的一角。</p>

只见那里，正斜放着一枚小手电。</p>

手电……</p>

手电，光。</p>

徐徒然微微眯眼，忽又想起了先前在鬼屋中，钟斯嘉说过的话，以及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的，诡异的光。</p>

而很巧的是，他们之前玩桌游时，每次阅读事件卡，都必须依赖手电筒。而在进入鬼屋后，这东西却不知所踪。</p>

心中似有什么缓慢地爬了起来。在徐徒然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将那手电筒拿了起来。</p>

咔哒一声，开关被拨动。手电筒放出光芒。</p>

那光芒投在桌面上。铺开明亮的一团。外面响起顾晨风困惑的声音。徐徒然敷衍地应了一声，盯着那团光看了一会儿，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p>

恰在此时，外面又传来顾筱雅的呼唤。徐徒然应了一声，正要关掉手电，心中忽然一动。</p>

跟着就见她将手电筒翻了过来，一只眼试探地朝着电筒凑了过去。</p>

明亮的光直射过来，刺得徐徒然眼睛有点疼。她本能地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又试着将眼睁开了一条小缝，直朝着电筒中心望去。</p>

然后她就看见了。</p>

在电筒的里面，那光芒的中心，有人在跳舞。</p>

……不，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人”。</p>

那只是一团阴影。一团人形的阴影。轮廓瘦长，四肢变形，正宛如一只发了癫的猿猴一般，在那光芒的中心手舞足蹈。</p>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的耳边响起了奇怪的声音。</p>

声音很小，仿若呓语，蜜蜂般地在她耳边舞动，拼了命地往她的脑子里钻。</p>

——你看到我了。</p>

——你。看到。我了。</p>

——你。你看到。到。看到，看。我了。看到。你。我。看到。看你……</p>

——我。看到。你。了。</p>

呓语戛然而止。像是有什么倏然在脑海中炸开。徐徒然身体晃了一晃，只觉眼前一阵黑又一阵白，竟是无法控制地倒了下去。</p>

一阵天旋地转，视野迅速被黑暗覆盖。在意识彻底远去的前一瞬，她只听见脑海中几声响亮的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p>

【恭喜您，获得四百五十点作死值。】</p>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三百点，解锁奖励功能——随机素质X1。】</p>

【恭喜您，获得随机素质——[疯兔子]。】</p>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过五百五十点。解锁奖励功能——素质匹配特技X1】</p>

【恭喜您，获得素质特技——[疯兔子·扑朔迷离]。】</p>

*</p>

【素质·疯兔子】</p>

【倾向：混乱、野兽】</p>

【当前等级：萤】</p>

【效果：持有者可获得速度以及下肢力量的基础加成；持有者可获得听力基础加成。持有者可随等级上升解锁或升级相应特技。】</p>

【特技：疯兔子·扑朔迷离】</p>

【当前等级：萤】</p>

【效果：被动特技。当持有者身边存在两个及两个以上对持有者抱有恶意的非人存在时，持有者可自动对他们产生影响，影响目标的神智与思考方式。所覆盖的目标越多，产生的影响越深。】</p>

【备注：该技能目前只可对烛及烛以下等级的非人存在生效。】</p>

……在徐徒然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她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p>

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刚刚苏醒的神智没有做阅读理解的余力。她将这些浮在脑海里的东西囫囵看过一遍后便扫到边上，缓缓睁开眼睛。</p>

所处的空间正在晃动。她人正躺在车上。</p>

车是面包车，收拾得挺干净，车厢里充斥着淡淡的香水味。徐徒然“嘶”了一声，下意识就要坐起，忽听后方有人“诶”了一声。</p>

“你醒啦！”顾筱雅惊喜地从后座探过头来，冲她伸出三根手指，“认得出来吗？这是几？”</p>

“……”</p>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答了，坐起身来，四下一望，发现车上仅坐着顾筱雅姐弟、小米和自己——顾晨风坐在副驾驶座，自己单占了一排，顾筱雅和小米则坐在最后。</p>

“我错过了什么？班长他们呢？”徐徒然询问的同时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指尖碰触到一圈纱布，不由一顿，“我受伤了？”</p>

“其他人在另一辆车上。”顾筱雅道，“至于这个纱布……是我们准备上车时，一个好心人帮你包的。”</p>

这事说来也巧。这地方其实是很难打到车的，偏偏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打车上了山——正好就是这辆面包车。</p>

当时徐徒然已经晕倒了，比起这种没有运营牌照的普通车子，这帮学生崽们其实更相信救护车。还是这辆车原本的乘客之一，一个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下车后发现了他们的困境，催促他们赶紧乘车下山，还帮着将失去意识的徐徒然搬进车厢里。</p>

“他说自己学过医，能够对伤口进行应急处理。你身上那些纱布就是这么来的。”顾筱雅道，“你当时后脑勺肿了好大一个包……现在还疼吗？”</p>

徐徒然：“……”</p>

别说，还真不疼了。</p>

除了脑袋外，她的手腕和脚腕上也各自缠了一圈纱布。纱布缠得很厚实，打着一个很可爱的结。</p>

徐徒然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可爱结，想想又问了句：“他们来了很多人吗？这时候上山做什么？”</p>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没必要打面包车。</p>

“嗯，来了五六个人呢。衣服挺统一的。至于来做什么……这我不清楚。他说是和朋友约好去玩的。当时那里还停着另一辆车，上面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的朋友吧。”顾筱雅不太确定道。</p>

前座的顾晨风转过头来：“我问过了，说是公司团建，去山里拍鸟的。车子没法继续往山里开，所以才停在民宿周围。”</p>

因为担心无辜群众误入闹鬼民宿，他离开前特意多问了两句。</p>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看自己的手腕，不知想到什么，面露沉吟：“医生？他真这么说？”</p>

“嗯。说是脑科。”顾筱雅点头，“看着也是挺像的。”</p>

徐徒然：？</p>

“就……很有那种气质啊，很温和、有礼貌，手法也成熟，给人一种严谨又干净的感觉。”顾筱雅一本正经，“就很像电视里那种医生。还随身带着急救箱呢。哦对了，他还给了你一张名片，说你后面要还不舒服，就打电话找他。我塞你口袋了哈。”</p>

徐徒然：……</p>

“你直接说他帅不就好了？还‘像电视里的人’。”顾晨风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换来顾筱雅的怒目而视。夹在两人座位之中的徐徒然却垂下眼眸，再次看向手上的纱布。</p>

悄悄地挪到角落，她将手垂到下方，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扯开了手上的绷带。</p>

只见绷带下的皮肤，平整光洁，已完全不见半点红肿。</p>

徐徒然微微挑了挑眉。</p>

医生？</p>

不管那家伙究竟是不是医生，这治疗效果，都未免好得太过头了。</p>

徐徒然抿了抿唇，将手伸进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张陌生的纸片。</p>

那张名片排版十分简单，没有印单位和职业，只有一串简简单单的号码，和一个名字。</p>

杨不弃……养不起？</p>

徐徒然很成功地被自己想到的谐音梗冷到，略一思索，又将名片塞回了口袋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