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沈煦和蒋胜男离开后，花絮絮不解道：“哥，你说这个蒋同志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两人不过见了三次，第一次还是在火车上，严格来说是花絮絮记住蒋胜男了，她可不信蒋胜男回记得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说起来白翠岚拿走的连衣裙是不是给蒋胜男了？

花旭东望着两人离开的的背影皱眉道：“不管如何，以后你要见到蒋同志，还是防着一点。”

花絮絮点头。

代兰芝听闻蒋胜男检测出花卫党的驱蚊剂有毒之后，不由后怕：“幸亏咱们反应及时，不然等出事了，即便能证明不是咱家生产的，也会坏了名声。不行，小旭你在厂门口贴个牌子，咱们必须提起告诉别人，咱家的驱蚊剂和有毒的驱蚊剂不是一个东西。”

花絮絮也觉得有必要。

母女两个翻出尼龙袋再上面用醒目的大字说明原委，等拿着做好的简易牌子去厂门口摆放的时候，恰好遇见邓梅香。邓梅香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见花絮絮母女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次回来花絮絮还是第一次见到邓梅香。

代兰芝脸色有些难看。“我说梅香？你最近不用上班？整天在我家厂门口转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邓梅香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强作镇定道：“怎么？这路是你家的，我爱来就来。”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代兰芝一眼，这才扭着屁股走了。

花絮絮疑惑道：“妈？邓姨最近常来？”

代兰芝哼了一声道：“对，差不多一个礼拜了，老是在厂门口转悠，有一次我还看见她和咱们拿货的客人说了什么？后来那客人再也没来过。”

花絮絮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妈？大伯的工厂你说会不会邓姨也参与了？”

代兰芝放好牌子，字正对着厂门外，闻言拍腿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她和刘新艳这几年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她还真有可能参了一脚。”

花絮絮：“要是邓姨知道沈煦做的事情，你说？”

代兰芝拍掉手上的灰尘：“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只是可怜了沈煦这孩子，要不是他爸死的早，邓梅香哪敢找了男人忘了儿子，成天替别人养孩子，我看她以后能落什么好。”

“妈，这事您还是别再提了，沈煦也算是熬出头了，他自己争气以后日子不会差的。”

代兰芝：“我看今天和沈煦一起过来的蒋同志好像对他有点意思，看蒋同志的打扮家境不错。”

花絮絮恍然大悟：“难怪呢，妈你以后别再说我和沈煦的事情了，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而且当时你不是明确反对了吗？”

“那不一样，沈煦这孩子还是好孩子，就是他妈不是好东西，我哪里舍得让你去她手底下讨生活。我看蒋同志是个厉害的，邓梅香和她碰上难说谁赢谁输。”

花絮絮：“……”

花絮絮在娘家待了三天，期间听闻花卫党工厂关门的消息，也听说花卫党被带进局子了里，少说也得改造几个月。邓梅香找刘新艳要钱不成两人打起来了，因为这事，邓梅香和刘新艳多年的革命友谊有了裂痕。

代兰芝在家拍着腿乐。“我就说黑心肝要不得，害人的东西也敢随便卖，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妈。我明天回去了，我已经和哥说好了，咱们厂这个月底就降低驱蚊剂的产量，我已经让大哥联系之前的老客户了，淡季他们要是来拿货，每盒降低一毛钱。即便卖不了多少也没事，利润够发工资就成。”

代兰芝点点头，她也心疼儿子辛苦，现在又要复习，生怕儿子再病了。

花絮絮接着道：“妈，我想着以后咱家要是有钱了换个大的厂房，买自己的设备，创立自己的品牌。”

“哪里需要费这个功夫，咱们家的小作坊不也挺好，租金便宜。要是换地方你哥又要上学，哪里忙的过来。”

“咱们可以多招工人。不过这事还早着呢。我想做日化用品，前期咱们肯定没钱买设备而且现在产品还在研制阶段，什么时候能够投入市场还难说。”

“是做雪花膏吗？这东西可不容易做。你心里有数就行，反正我和你爸还能动，多少也能帮你们照看照看。”

代兰芝对雪花膏还算了解，那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紧俏玩意，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代兰芝没用过雪花膏，但是她用过蛤蜊油，蛤蜊油都那么好用，雪花膏只会更好。

花絮絮点头：“算是吧，不过还在研制中效果如何还要做出来才知道。不过雪花膏对工艺要求比驱蚊剂复杂多了，还必须要有生产设备，咱家这个小作坊生产不了。”

代兰芝不介意：“没事，驱蚊剂生意就不错，要求不高，现在厂里的人都熟了。雪花膏研制不出来也没关系。”

花絮絮知道她妈是怕她压力大，她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但是没有实物作证佐证的前提下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下午花絮絮特意去学校找肖月，因为路途有点远，肖月并不打算回家过中秋。花絮絮交代她有事去找代兰芝后，才在肖月不舍得眼神中离开学校。

第二天一早，花絮絮背着代兰芝准备好的“嫁妆”踏上回滨河县的列车。

等花絮絮到达地方，已经深夜。花絮絮提着包裹，理了理下车时被挤乱的头发，在车站里随意找块空地歇脚。等她回到滨河县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花絮絮直接去出租房，果然肖云生不在，桌上还放着肖云生打开的书本。是一本历史书，书页上还被记了笔记。

花絮絮没有动书本，她把行李放在地上，简单洗漱一番倒床休息。

而此刻肖云生并不知道花絮絮已经回来了，他正被李富路拦着，棉纺厂执意引进新设备，而批下这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很久的秦霄。

“李厂长，政府缺外汇，你们厂里一次性引进半自动棉纺和棉织机器怕是很难。”肖云生站在办公桌后，高大的身影挤在狭小的座位里，但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不耐。

办公室了不小十人，此刻却鸦雀无声。

李富路一手端着搪瓷杯，一手摸着光了大半的头顶，神情有些激动：“肖同志，外汇的事情秦局长答应帮我们解决。不过我听说章书记那边不大赞同引进进口设备，这事还得麻烦你从中调和。等获得批准我代表全厂的工人感激你。”

听见秦霄的名字，肖云生眯了眯眼睛，这动作稍纵即逝并未引起李富路的注意。

肖云生抬了抬下颚示意李富路往边上让让。

“书记从未说过不许引进进口设备，上面下达的文件我也看过，书记也说了只要你们自己能解决外汇问题其他的他不会多管。”

李富路让出过人的距离，闻言惊喜道：“真的？”

肖云生点头，想到秦霄还是提醒道：“从国外引进的新设备容，但他们的洋机器能否适应厂里现有的生产原料？另外厂里的纺织技术人能不能掌握他们的关键技术。如果对方选择留一手，你们可有应对方案？机器不出问题自然最好，一旦出问题，后期怎么维修？如果事事依靠聘请的洋技术人员，一旦洋人一走，厂里的生产怎么办？”

肖云生丢下一个个问题如同一桶桶冷水，李富路原本被点燃的火热的心瞬间冷了下来。肖云生的话不好听，但却点醒了李富路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所有问题。

李富路为难道：“不至于吧？咱们整个省市有多少家工厂购买了新设备？我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问题。”

肖云生淡淡道：“家丑不可外扬，李厂长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至少在他自己的调查报告里，购买新设备却弃之不用的工厂不少于五家。可以说花了上千万的外汇只换回了一堆落灰的铁疙瘩。

正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所以章秋堡对上头下达的文件才迟迟没有落实到位。这么大一笔资产说浪费就浪费了，哪个不心疼。

根据调查报告，这些工厂并不是故意浪费资源，而是他们无能为力，巨资买回的铁疙瘩却没人懂得运行原理，除了认不出几个词语的说明书，并没有任何指导方案。

想到这肖云生的脸色越发冰冷。“李厂长，既然秦局长说他能解决外汇资金，这事你交给秦局长做就行。不过我还是老话，买设备对方的技术员必须过来现场交底。即便不能货比三家，也得打听清楚对方具体对外销售的价格。”

国际上似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哪怕是同样型号的设备，卖给中方的价格也远远高于其他国家。即便如此中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除了认了他们毫无办法。

落后就要被宰。

肖云生不懂技术，不懂他们设备的生产原理，即便心中倍觉屈辱却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咬牙吞下这不满和屈辱。

李富路摆手道：“打听了也没用，秦局长说他给我们谈了个好价格，可以用高处德国百分之五的价格拿到这次的机器。”

往常

化工厂不也引进新设备了，听说这两天就到了，到时候我去问问。肖干事，要是化工厂的设备没问题，你可得在书记那边好好说说。咱们厂作为滨河县的老牌工厂，又是制度改革的先行者，书记可得支持咱们工作。”

肖云生：“这是自然。”

李富路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李富路离开不久，肖云生直接离开办公室去县政府，刘成请了长假去沪市。肖云生直接去见章秋堡。

章秋堡很忙，但是肖云生来了，他还是抽出一点时间见他。

办公室里，章秋堡示意肖云生坐下。

“小肖，可是棉纺厂出了什么事？”

肖云生摇头，神情有些凝重：“书记？秦霄已经恢复任职了？”自家与林华功的纠葛肖云生不信章秋堡不知道。

果然一听肖云生问秦霄，章秋堡叹气道：“老秦怎么说也是滨河县的老干部了，之前因为特殊原因他自请停职。这一次也算是立功归来吧。上头让他担任二商局的领导，这事已经落定了。”意思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肖云生眉头微蹙，他吸了一口气问道：“书记？秦霄立了什么功？”

“听说肉联厂帮制药厂提供肝素钠的原料，不仅如此秦闯还改进了生产工艺降低了生产成本。不过这小子把所有的好处都加在秦霄的头上。”

肖云生没有说话，秦闯当初强制买猪的背后竟然早就已经布下这么大的局。改进制药工艺？秦闯？是了，刘成说过秦闯是沪市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听说精通生物学。如此一来这些都说的过去了。

章秋堡放下笔，银色的老花眼镜后藏着他深邃的眼神。“小肖，老秦昨日还特意找我打听你的事情，棉纺厂的改革怕是他会横插一脚。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有事可以随时和我反应。”

肖云生点头，章秋堡怕是已经知道引进设备的事情了，这是上头公开允许的，这事章秋堡没办法拒绝。哪怕他们知道有很多地方花了巨额外汇只买了一堆破铜烂铁，但是各行各业缺乏先进的机器是不争的事实，国家想要发展，只能忍痛咽下这个哑巴亏。

要是能生产自己的机器就好了。从没有像这一刻般。肖云生认可了这个时代，他想要在这里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

何况大亁缺的是什么？不也是落后的生产力吗？何其相像？如果他能冶金、大亁的士兵可以人人一把兵器、如果他学会这个时代的耕种、大亁的百姓也可以体会到亩产千斤的喜悦，如果他会肖云生站在县政府的大门外，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楼，如果大亁有钢筋水泥又会如何？

肖云生觉得心中火热一片，但他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选择一门专精才是他该走的路，其他的能记多少是多少。

肖云生刚回到棉纺厂，陈宝珠就围了过来。

胡玉不在，陈宝珠的视线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好在都是熟人，没人愿意触胡玉的霉头。

陈宝珠松了口气，把精心准备的饭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浓郁的鸡肉香味伴着金黄的鸡汤，那味道勾的让原本埋头准备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职员们纷纷抬起头。陈宝珠勾了勾落下的发丝，嘴角含笑：“云生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快趁热喝了。”

肖云生避无可避，眼神冷了下来：“陈同志，自重！”

花絮絮进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这些个女同志怎么回事？世上男人这么多，怎么个个都惦记她家这一根葱。

花絮絮咳嗽一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不下于惊雷。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她。

花絮絮笑了笑，她手里提了袋子，里面装着大白兔奶糖。

见到花絮絮的那一刻，肖云生的眼里多了一丝温度，连声音都温和起来了：“絮絮，你怎么来了？”

花絮絮对办公室里的人点点头，每人桌上放了几颗糖，“大家好，我是云生的爱人。”

办公室的女同志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小肖说成家了还真成家了。如此一来她们看向陈宝珠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都是女同志，转念一想也就明白陈宝珠的心思。还说是高中同学，都是同学难不成不知道人家已经成家了。

胡主任怎么任由自家闺女这么糟践名声，哦，对了，陈宝珠每次过来都是胡主任不在的时候，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也不信。

副主任陈群一直和胡玉有点囹圄的，听见花絮絮的话对站在肖云生身如同石雕一样的陈宝珠说道：“宝珠啊，肖同志结婚了你不知道？”

陈宝珠难堪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最后一扭头捂着嘴跑了。

肖云生走过去接过花絮絮手里的饭盒：“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絮絮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鸡汤，“刚刚那位是？”

肖云生淡淡道：“胡主任的女儿，高中时期算是同班同学吧。”说话的功夫肖云生把鸡汤收拾好，放在胡玉的办公桌上。

陈群笑道：“胡主任今天有口福了。”往常陈宝珠送东西过来，肖云生不要陈宝珠也不敢留下，都是带走的。

陈群与胡玉有矛盾，但是也不会针对对方的闺女，在她看来，肖云生这样的后生有女同志喜欢不足为奇。而且陈宝珠又是死了丈夫，虽说有点配不上小肖，但她也不会坏人姻缘。哪知道陈宝珠这么不讲究，挖人墙角就罢了还被人家正主撞见了，陈宝珠要是她闺女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桌上的鸡汤还散发这热气，陈群笑了笑，她倒要看看，等会胡玉知道这事怎么说。

花絮絮来了，肖云生不喜被人瞧热闹，花絮絮也不想在办公室里质问肖云生。

肖云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于花絮絮道：“稍等我一下，马上就下班了。”

花絮絮点头，两人刚走出办公室，胡玉回来了。

肖云生对胡玉点点头，胡玉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在花絮絮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不过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陌生人很多，胡玉也没在意。刚刚她被李厂长叫去开会，为了买进新设备，厂里这次真的要大出血了，不仅把囤在库房里的布匹全部低价销售，甚至李厂长还说要以工厂的名义去省里银行贷款。这一次步子迈的太大了，胡玉总觉得有点不安。

她往肖云生的方向看了一眼，到嘴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胡玉坐在自己单独隔出来的办公桌上，一转头才发现桌上摆了鸡汤，是自家的饭盒，一模还是温热的。

想到女儿一大早在家又是杀鸡又是熬汤，胡玉觉得心里暖暖的，对于女儿她是愧疚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千挑万选的女婿竟然是个短命的，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女儿嫁给肖云生，至少肖云生现在也算出息。

胡玉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就要喝汤。可是汤还没入口，陈群开口了。

“胡主任，刚刚小肖身边的女同志你瞧见了吧？”

胡玉点头，她不待见陈群，但也不至于当着下属的面让人难堪。

陈群笑道：“那是小肖的家属，我看那模样出挑的很，和小肖真是绝配。对了宝珠这丫头没什么事吧，刚刚这鸡汤可是送错位置了，送到小肖桌上了，。还好人家小肖的家属不在意，要是两口子误会为此闹了矛盾，你面子也难看不是。”

胡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大家都是人精，谁听不出陈群话里的意思，可是即便她听懂了，也只能顺着陈群的话当做没听懂。

“这不是新添了位置，宝珠来的少认错也正常。”话虽如此，但是胡玉的脸色怎么看怎么难看。

胡玉心里憋着一口气，难怪最近闺女总跟她打听办公室的事情，这在往常可是没有过的，也怪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这丫头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

陈群笑道：“我就说嘛，对了，宝珠最近可是来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是你不在的时候，这女儿大了心思难免多一些，我看你还是早点找个人家把宝珠嫁了。”

胡玉斜了陈群一眼，碗里的鸡汤被她用勺子搅了又搅，哪怕肚子还是饿的也没了进食的欲望。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

陈群淡淡一笑，在她看来今日胡玉可是丢了大脸了，她也懒得撕下胡玉的遮羞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是，脸面还是要留一点。

花絮絮与肖云生走出办公室之后，把手中的袋子往肖云生手里一放，“刚刚那女同志是谁？”

肖云生接过袋子，知道花絮絮误会了，对于陈宝珠他并不想多谈，但是也不想花絮絮因此误会。

“高中同学，她妈是胡主任，就刚刚出门前见到的那位。当初我进棉纺厂的资格就是被她刷下来的。”

这事在肖家不是秘密。花絮絮虽说之前不关心肖云生，但也知道肖云生一蹶不振的背后错失棉纺厂名额也占据小部分原因。

但她不知道的是里面还有这一出内幕。

花絮絮捋了捋头发，这是她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花絮絮自己没注意，肖云生却瞧得清楚。

此刻晚霞挂在天空，正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工人时不时的从身边走过。

花絮絮低着头，她没有发现肖云生嘴角微微上扬，眼里藏着细碎的光。

肖云生缓声道：“后天就是中秋节，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回去。”

花絮絮点点头，她明日打算去化工厂看看冰箱里的大蒜怎么样了，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