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垃圾峰主

沈原很想说啊！是我们祈天阁主要我这么办的！

即便现在弄清楚阁主的身份，他还是想不通那姑娘怎么想的。

但楼夙问了，他的回答也不是谎言，就是为了引诱太和山到风陵渡，然后反将一军。

一切顺利。

太和山知道在风陵渡出没的是沈原，他们依然需要人来做试验，干脆栽赃给沈原。

沈原等着他们栽赃，这不就好运撞上了乐游山的两位，计谋也算成功。

沈夫人则满怀歉疚说道：“从乐游山离开后，我们回去了一趟瀚海，因而没顾得上风陵，确实害了风陵百姓。”

楼夙没说宽慰责怪的话，实在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太和山之前一定也去过风陵渡，有沈原在的地方，他们杀人不会轻易得手。

不巧，沈原离开了，太和山又来了，这才使那几个无辜的小孩丧命了。

确实有沈原的原因在，但世上没有只责怪保护不利，反而不去恨贼子凶手狠辣泯灭人性的道理。

尤其是现在，太和山还不一定能够绳之以法，即便没有沈原，风陵渡也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隔壁房门始终没有动静，他们从日出枯坐到日上中天。

楼夙看不下去，叫他吃饭，轻轻扣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等了会儿，沈原先生说道：“这是我的房间吧？直接进，别客气。”

就是啊，他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呢！就算是死的，那也是他的身体。

推门而入，傅东风本来坐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床侧的窗户大开，微风刮进来。

楼夙：“他去哪了？”

沈原说：“坏了，说不定一个人上太和山了！”

楼夙反而放心了，大师兄不是傻子，他不会做蠢事，八成上太和山找证据了。

但心下还是不放心，眼神幽幽看向沈原先生，似有恳求之意。

要沈原再上太和山，是件极为难人的事，那里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去的地方，如今时过境迁，他没能报仇雪恨，还在那里失去了嫣娘的尸首。

沈夫人拽了拽他，柔声说：“与太和山的仇怨本来是我们自己的事。”

“为你我的遭遇雪恨，替殷沉岚公子报仇，都是你我该做的，太和山早晚要走一趟，总之必须要去。”

有嫣娘劝慰，沈原答应了。

楼夙谢过他后，佩上藏幸剑，静等沈原雕一个桐木人偶。

他见过的，沈原的人偶只是摆样子的话，可以以假乱真，行动能否不漏破绽，要看他对雕刻的人有多熟悉。

雕的这人，楼夙不认得，却觉得过分仙风道骨了，却听沈原拍了拍木人偶道：“护身符，太和山执剑长老顾双城。”

楼夙：“……会不会太显眼？”

“可能会，但丹草峰的畜生太猥琐。”沈原毫不吝啬辱骂之词，“贪财好色，残忍狠毒，畜生不如，我不想雕他。”

楼夙：“您之前所述往事我只听出来了哀恸，没有感觉到那位丹草峰主是何等的龌龊之人。”

进到太和山内，楼夙带着人偶顾双城和沈原先生夫妻二人，没有用得到人偶顾双城的机会。

太和山弟子之间的交流很少，甚至可以说互相看不起对方，因此无人注意到生面孔。

楼夙本想去找他大师兄的，但猜测大师兄应该去了沈原所说的丹草峰，他闻到了风中草药味最浓厚的山头，向那个方向而去。

按沈原说的，丹草峰至今仍在太和山，没换汤没换药，药草下有什么一定跑不了，太和山做的事不可能毫无痕迹。

不管傅东风如何打算，他都要亲自确定沈原所说是真的。

他隐匿身形躲到丹草峰的树后，静等侍弄药草的弟子。

草皮下并无沈原所说的尸骨，干干净净的，他们乐游山的百草园偶尔还会用些豆渣肥料，而丹草峰上干干净净的。

药草长势喜人，根茎干净，土壤肥沃。

傅东风垫着手帕抓了一把泥土，打算带回去再看。

回头之际见一名穿着仆役衣衫的小厮冲他扬手，掌心浮出白色的粉末，闻到了就让人脑瓜子嗡嗡地转不过圈来——是迷药。

小厮自己捂住口鼻，嘀嘀咕咕道：“哪个峰头的弟子，长得还行……”

傅东风装作吸入药物的模样昏倒，察觉到有人抬着他绕着丹草峰的回廊走了没多远，七绕八绕，睁眼的时候在一间封闭的暗室，鼻翼间充斥着尸臭和酸腐的污浊气息。

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大抵找到了此行来探的证据。

却不知道有没有命带回去。

他点了盏油灯，这才看清楚暗室的全貌。

四方闭合的密室，即便是他进来的地方看起来和周遭的墙壁没什么两样，墙上挂着一副乌漆墨黑的画，壁角的墙上有火舌燎过的焦黑痕迹，循者臭味的源头过去，傅东风见到了堆在一方角落的人。

死人，好几具尸首，最小的年纪才七八岁的样子。

而且和曲濯所说的那样，这些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青紫色瘀痕，生前遭受了何种折磨欺辱不言而喻。

傅东风提着油灯的手指微颤，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这就是太和山，藏污纳垢的太和山！

傅东风见最上面的一个小孩子眼睛都没闭上，伸手想帮他合上眼。

听到一声急促的阻止，“别碰他！”

傅东风没料想到还有活人，提灯照过去，见到一个小女孩，年纪很小，六七岁的模样，黑溜溜的眼珠里满是惊恐。

小姑娘尖锐刺耳的声音说：“你别碰他！”

“什么？”

“虫子，那些人身上有吃人的虫子！”

傅东风一窒，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些尸首没有焚烧，也没有任何异样，像是有无形的火焰燃起，就在他面前渐化成了灰，和草木灰没什么两样的灰尘。

那小姑娘见他盯着那团灰不知所措，颤抖着声音解释道：“那边会有个通道，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收走那些。”

“他们管那个叫……肥料。”

傅东风摸到手帕里随手抓的一抔土，心下万千，无声闭了闭双目。

小姑娘忽然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恐惧，反而是气愤悲凉交织。

她不懂，她好不容易活着，看着那些，只有害怕恐惧。

这个大哥哥为什么呢？

傅东风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知道，阿娘说的仙山。”

“你知道杀害那些哥哥姐姐的是什么人吗？”

小姑娘犹犹豫豫，向角落里蜷缩身体，嗫嚅道：“仙长们……”

她的眼眶里忽地盛满泪水，把头埋进膝盖里，抽噎啜泣。

阿娘跟她说，去了仙山侍奉仙长是莫大的福气，仙长会赐福，陛下就是得仙长青睐才登上皇位的。

小姑娘不懂皇位有什么好的，反正大家都是一样出海打渔然后吃饭的。

但她大约懂阿娘的意思，娘要他们侍奉仙长，然后跟着仙长享福。

仙长是好人，可好人怎么会把哥哥姐姐们拖出去欺负，如果不是她年纪最小，一直躲在他们身后，她也和他们一样了。

傅东风想伸手抱抱小姑娘的，但更怕吓到了她，摸遍身上，只找到了一块油纸包着的花生酥糖。

“不哭了，大哥哥会带你离开的。”

小姑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的？”

“真的，一定能带你离开。”

傅东风打下包票，掂量了自己的实力，有些后悔没有吃饱睡好再来。

不过没关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他答应的还是个小姑娘，断不能食言。

机关震动，暗室的石门又打开了，迎面的仆役不是迷晕傅东风的那个。

他惊道：“哎，这么快就醒了？醒了好，长老不喜欢昏过去的，跟我走！”

那小姑娘怯生生地拽住傅东风的衣角，不让他走。

傅东风知道她在害怕，可能是害怕他食言，也可能害怕他再回来也会变成堆在角落里尸体。

傅东风伸手，问她，“你跟我一起吗？”

小姑娘犹豫，仆役催促，“快点！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她狠下心点头道：“跟大哥哥一起。”

仆役见他还牵了个小姑娘，皱眉道：“这是你什么人？”

傅东风道：“是我妹妹。”

他跟着这个仆役走过了一条长廊，两侧和他刚出来的密室墙面一样，走出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样的密室，廊道两侧，约莫有十间！

所以太和山这是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终于见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舍，仆役候在门口道：“你们进去，右转。”

傅东风听他的，眼见垂坠的纱帐宝珠，华丽异常，屋舍内的陈设与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丹草峰大相径庭，应该是丹草峰主的住所，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入了那个天潢贵胄的府上。

他不敢掉以轻心，甫一进去，割破指尖，往那帐子上画了个符箓，无论如何他得把小姑娘安全送出太和山。

丹草峰主坦胸敞怀，道袍系在腰间，账内点了暖香，一见到来人，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傅东风，淫邪地笑了笑，说：“多大了，这么好的货是哪里人？”

傅东风无语，脑海里找了半晌，不记得沈原跟他说的丹草峰主是这么个德行。

不过也不是不理解，沈原当年的重心全放在嫣娘身上，书生姿容也算上等，但躯壳里种满了虫子，除非丹草峰主不要命了。

傅东风皱眉，撩开红帐入内，丹草峰主的眼神蓦地转到他牵着的干瘪枯瘦小姑娘身上，兴致大减说：“让她出去，你留下来，伺候本长老。”

此言一出，丹草峰主虽不擅打斗，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杀气，却不是来自眼前的这个少年。

傅东风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左手扯起帐帘，右手以剑刺，趁他不备拽下了长纱幔，绕着脖子捆了好几圈。

梁上墙内突然出现一道剑光，傅东风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纱幔卷着的丹草峰主，迎面的剑光刺中了垃圾峰主的胸前。

“救……啊——”惨叫声惊动了门外守卫的弟子。

出剑的人忙道：“沈先生，人偶！”

沈原立即把桐木人偶放出去，就在峰主居所的门前。

众弟子忙行礼道：“顾长老！”

“你们峰主平日里经常这样叫唤，不要理会，各自去忙。”

“这……”

“若是打扰了他的好事，不要说我未曾阻拦过你们。”

沈原操纵的顾双城就站在门口，无论弟子们走不走，他都不曾挪动分毫。

屋内的人正是楼夙，他刺伤了丹草峰主，顺带点了他哑穴，问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傅东风说：“没办法，只能告知你三师姐他们。”

楼夙粲然道：“是！”

不过假的顾双城撑不了太久，傅东风还是带上垃圾峰主离开这个鬼地方。

打晕丹草峰主放到乾坤袋里，虽然不能装活物，但这么个东西也算仙道中人，憋气一时半会儿还憋不死。

傅东风牵着的小姑娘一会儿的功夫见了这么多事情，虽然吓得不行，却知道自己捂住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楼夙道：“先离开？”

傅东风点头，画道灵符道：“障目法，一叶障目，只有瞬息的机会。”

楼夙愣了一愣，没想到大师兄身上还带了这样的东西，他默默拿出解依山借他们的罗盘。

缩地千里和障目符，他们今日要还是走不掉那就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