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忽然出现的男人

屋子里原本就缺少烛火，关上窗之后更是连月光都不能够透进来，原本还靠着银白的月光依稀可见屋内大致家具摆放，窗户阖上之后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凡人的身躯比起修士的身躯还是太孱弱了些，折腾了一晚上，许多年没有感受过疲惫与困倦，木临渡几乎是在收拾好之后爬上床倒头就睡了。

没过多久床边就响起规律又清浅的呼吸声。

黑暗之中，华而不实的床边空气忽然凝结，半空中渐渐显露出一个极淡的人影。

人影逐渐凝成一个八尺有余的男人，男人面容好若谪仙，安静下来的气质就仿若九天仙人下凡，偏偏一双浓墨般黑眸之中偶尔闪过的戾气破坏了那副谪仙般的气质。他静静地看着床中已然陷入梦乡之中的小孩，好一会儿才轻哂一声，薄唇吐出两个字：“有趣。”

这一声突兀的哂笑打破了卧房之中原本的寂静，在这安静之中轻声也格外明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该是能惊醒还留有几分警惕、没有完全沉睡过去的木临渡，但偏偏木临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仍旧睡得正香。

不知他做了什么梦，小脸紧皱，蜷缩着身子，放着脸边的手握紧着拳，大概不是什么好梦。

男人懒懒散散地倚靠着床架，双手环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用眼神瞥着床上熟睡的小孩。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对比一下小孩与男人的长相，便会得出令人惊诧的结果。

床上熟睡的小孩的容貌竟然与男人惊人地相似，将小孩还没彻底长开的脸褪去几分稚嫩，几乎就能勾勒出男人的模样。

但又不能肯定地说小孩便是男人的孩子，因为太像了，像的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雕出来的，若是将小孩长大的模样与男人并排放在一块儿，肯定明眼人都会说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重复了这么多次无聊的场景，总算知道该换个招数了？”男人低声自语着，眼底闪过不屑的神色。

若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的重复，他的耐性可没那么好，再用这种揭人伤疤的无聊方法继续下去，他宁可拼着反噬的风险也要破了这个阵！

一个安稳的好觉从寂静的夜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太阳还徘徊在地平线上，一阵阵急促又不收力气的敲门声就将还在梦乡之中的木临渡惊醒。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这废物还准备继续偷懒下去？快点去干活了！”刺耳的催促声从隔音并不好的门口径直传入卧房内。

做了一夜被欺负的噩梦，又在清晨被突然喊醒，木临渡猛地睁开的双眼中都带着杀气，下意识地就想运转灵气催生藤蔓将人丢得远远的，但丹田一点儿都没反应，看着自己一双稚嫩的小手，木临渡这才将昨日发生的事情想了起来。

忍着被吵醒的怒气，木临渡迅速套上了衣柜里最后一件陈旧却还算完好的外袍，大步跨向大门，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果不其然是记忆碎片中那位待人极为严苛又格外不近人情的掌事，或者说，这种态度应该只是针对这个突然从天之骄子坠入凡尘污泥的“木临渡”的。

木门刚被打开，敲门敲了至少有一柱香时间的掌事就横眉竖目，声色俱厉地对着木临渡一顿臭骂道：“宗门好心收留你这样没有灵根又失去双亲的弟子，已经是非常宽容又大度的了。你却不知感激回报宗门，还这样好吃懒做不干活，这像话吗？！”

木临渡听了只想笑，眼底布满了嘲讽的神色。

这话他听了怎么就感觉那么不顺耳呢？

且不说“木临渡”双亲皆为掌门弟子，拜入宗门期间为宗门做了多少的贡献，就说即使他们双双陨落在秘境当中，但留在宗门内的宝物可绝对不少，这些东西哪怕从指缝漏出一点儿给年幼的孩子也不至于让“木临渡”身陷如此窘境。

还宗门好心收养？怕是宗门为了维持在外的好名声，不能够直接将为宗门做贡献的掌门弟子的孩子放弃，才迫不得已将他丢在外门的吧。

掌事见木临渡半天没有动静，催促着凶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拿了斧头上山劈柴去！”

木临渡敛起眼中快要溢出的嘲讽，诺诺连声，在掌事身后紧紧跟着，因为一双短腿不得不加快频率才跟上掌事的步伐，没过多久后便走到了杂物间。

杂物间仅用几根木头做支撑，周围是一圈不知什么兽的毛皮当墙挡着风，顶上盖着的茅草已被吹走了大半，坑坑洼洼的，好不破败。

循着从零碎记忆里放置斧头的地方走去，一柄刀刃缺了角、手柄断了尾的斧头出现在木临渡眼前。

“掌事留步，”看着掌事就要离开，木临渡连忙叫住了他，“我记得上一次我用这斧头的时候，它还是完好的，现在这样了……”

掌事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你磨一下刀刃，把它磨锋利来不就可以了？宗门养你不是养蠢才，灵活变通一点。”

“谢谢掌事。”木临渡垂下的脑袋嘴角极力下撇，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遭又是不知道谁给他故意找麻烦来了。

故意毁坏的斧头，木临渡就不相信有哪个宗门真的能够穷成让外门弟子用这种破烂来劈柴。

掌事见这小孩今天非常识趣，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惜了啊……就算现在学会了审视夺度，上面的人也不会放弃折腾。

待掌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木临渡这才抬起头，表情与刚才乖乖认命截然不同的桀骜，他挑了挑眉，环顾杂物间内的器具，对比一周后发现竟然只有斧头算是较为锋利的工具，他嫌弃地拿起那柄破斧头，一步一步地往山林中走。

砍柴是不会砍柴的，他来只不过是为了感应。

大概是夺舍的这副躯壳没有灵根，导致他也暂时只能当个凡人，但这只是暂时性的压制，好歹他也是个元婴期的修士，待他感应到还留在自己身躯的元婴之后，应该就能回去了吧？

身为木灵根的他，在树木最茂盛的地方往往会有少许的加成，平常的他不屑于这种聊胜于无的小小加成，但这种加成现在对他来说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带斧头的初衷只是为了防止遇上山林里的猛兽不至于手无寸铁，但真正在山林深处遇上老虎的时候，木临渡还是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准备了不算多锐利的武器罢了，结果还真的碰上了这最坏的情况。

看了看自己瘦骨伶仃的一双手，再对比那只一看就是在山林中横行霸道走四方的老虎，他怕自己一上去都不用挥这柄破刃的斧子，直接被那皮毛油光发亮的大老虎一爪拍扁了。

眼神在老虎与自己身上转了一圈，木临渡果断将斧子别再腰间，三下两下爬上了身边这颗最近的树。

树干粗壮，一根主干径直往上，到了离地两三丈高的高度之后，大概只有孩童双臂环抱粗的分支逐渐多了起来。

木临渡赌这只看上去就已经是成年大小的老虎爬不上这么高的树，实在不行……他看了看头顶更细的分支，打定主意要是它爬上来了就往更细的分支爬。

还好老虎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爬到距木临渡只有一半位置的地方便不住地下滑，尝试了好几次无用之后，老虎也放弃了爬树，改为趴在树下等。

守株待兔一般。

木临渡咬了咬牙，这只老虎看来还挺聪明的，知道他迟早会从树上下来的，就看他们谁更能熬了。

平复好因为快速爬树而疯狂跳动的心跳，木临渡将放在老虎身上的目光收回，凝神屏息，手掌放在树干上，闭上双眼感受着树木上的灵气。

在木临渡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的时候，昨晚的男人身影也渐渐出现，飘在木临渡身边，轻轻瞥向老虎的那一眼就像是看轻易就能捏死的蚂蚁。

而底下蹲守的老虎像是没看见一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蹲在树干上的木临渡看，静待猎物熬不住爬下树的那一刻。

感应半响，木临渡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要完全融入这具身躯了？！

由于过于震惊，以至于木临渡一时不察，身子一歪差点儿就摔下树。

稳住身子之后，木临渡看见那只老虎似乎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嘴角抽搐。

不愧是大宗门山林中的老虎，竟然真的开了一些灵智。

局势在僵持着，木临渡在没有完全逃脱虎口的方法下是不会贸然下树的，而老虎大概是之前捕过猎，不是很饿的情况下，看木临渡的眼神都是看下一餐的眼神。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只有林间偶尔传来的清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打破这份僵持的是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声。

喊着木临渡名字的语气中满满的不怀好意，一听便知道是找麻烦的人来了，但落入木临渡耳中宛若天籁之音。

这群来找他麻烦的人要是知道了他的困境之后肯定不会帮他，但……祸水东引呢？

木临渡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手中掂量着刚从腰间取下的斧头，眯着眼用刀刃对准着远处找不着目标，和盲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晃的四个修士。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又是昨天那四个，这会儿他坑起人来更是不会有心理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