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纸人

莲玄宗驻地不远处就是清越书院和南召寺。

俞树从那边看着几个熟悉的面孔，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他可是还记得当时，他们顺利撸到鸟毛溜之大吉之后，那个一静小和尚后知后觉跳脚骂人的样子。

小和尚长得挺俊俏，就是脾气不太好。

哦，修行也不太好，犯了嗔戒了。

俞树摇摇头，一闪身晃进自家营地里，口中还念念有词：切莫遇着“熟人”。

“俞师弟。”

一声喊，惊得俞树忘了词，他一回头，就看见黄暮雨不知什么时候从帐篷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个穿道袍的人。

哟，道士。他怎么混到莲玄宗的驻地来了。

再顺着衣服往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是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嚯，还真是眼熟。

这道士用纸人砸他来着。

看来他这运气不怎么样，刚避开外面的，家里面又撞上了。

好在他当时乔装打扮，这道士可能认不出来他。

想到这，他收敛起心虚，神色也自然起来，问道：“师兄唤我有何事？”

黄暮雨观他神色有异，但身边还有外人，便未多问，而是道：“你去通知一下师弟师妹们，等会儿各个宗门就要去尝试破除阵法，你让他们都做好准备。”

俞树领命而去，国字脸道士望着他那渐行渐远背影有些疑惑，有点眼熟，好像前不久见过，可这脸却是实打实没见过的。

“孟师兄怎么了？”

孟无盈回过神来：“你这师弟瞧着有些眼熟。”

想到俞树的一顿，黄暮雨隐隐有些猜测，口中却笑道：“可能是长得太大众，所以叫孟师兄眼熟吧。”

俞树长相的确不算出彩，身形也不算多特别，不比别人高，也不比别人瘦，横看竖看都很中庸，的确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送走了孟无盈，黄暮雨招来俞树一问，方知青雀妖一事。好在他和林无骄还有几分聪明，坑人的时候，没用莲玄宗的功法，用的是自己从外面小摊上随便淘来的剑法。

俞树有些紧张：“师兄不会要把我交出去吧？”

黄暮雨一摆手，压下他的不安：“秘境试炼各凭本事，什么阴谋阳谋，好使就行，出了秘境也都不再追究。大家皆是如此，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说着，他话锋一转，“但如果没出秘境就被人逮住，那说不得就要找找场子了。”

俞树啊了一声，凭他和林无骄两个人，如果被找场子，那岂不是会很惨？

俞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魂不守舍地差点撞上卓飞星。他将这事与卓飞星讲了，后者颇为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支持你的。”

俞树正感动，就听卓飞星慢悠悠把后半句补完：“我会站在战圈之外，为你呐喊助威。”

刚升起来的感动啪一下就散了，俞树游魂般从卓飞星眼前飘走。

这家伙不禁逗啊。

卓飞星觉得有些好笑。

藤柳秘境一行，两人多了些并肩作战的机会，她对俞树的印象已然改观。

青雀妖那事也有自己一份，要是他挨揍……

那就帮一把吧。

翌日，各个宗门齐聚阵法前面，就连散修都结成了临时的同盟。

卓飞星低声与姬踏月交谈，实则一直注意着几个宗门的动向，因此当清越书院、崂山、岳明寺里传来几道隐晦目光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再看俞树，他果然不动声色地往后藏了藏。

一张纸人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游过来，直奔俞树而去。

卓飞星假装有事路过，将它踩在脚下。

纸人挣了几下，没挣开，便开始装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等脚的主人放松就准备逃跑。

卓飞星暗下黑手，可惜这小纸人结实得很，几道法诀下来，仍旧完好无损。

法诀没有用，拿剑又太显眼，真是难办。

孟无盈打了几遍手诀，纸人一直被困在原地动也不动，不得已，他只好从崂山的队伍中出来，到莲玄宗这边来捞人。

孟无盈停在卓飞星面前，先念了声道号，这才问道：“这位师妹，你看着我的纸人了吗？”

卓飞星笑眯眯道：“没看见。”

毁是毁不掉了，但想顺顺当当要回纸人，想也别想！

孟无盈一口气好悬没哽在嗓子里出不来，你没看着怎么就正正好好踩到纸人了？就算真是没看见赶巧了，那你还感觉不到脚底下有东西在蛄蛹吗？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都不痛的吗！

长得可可爱爱，怎么就这么狗呢！

孟无盈心里骂骂咧咧，但自家纸人还在人家手里做人质，由不得他太过火，只能好脾气问道：“师妹，我看你脚下好像有东西在动啊。”

卓飞星闻言，低头看了一眼。

方才还装死的小纸人果然左拧右拧挣扎着往外跑。

“呀，还真有东西啊，我说怎么有点硌脚呢。”卓飞星弯腰，拈着小纸人的头顶，把它从脚底抻出来，拎到面前，然后问道：“孟师兄说的小纸人是这个吗？”

居然这么捏着小纸人！

孟无盈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正是师妹手中这个，还请师妹把它还给我，多谢师妹了。”

卓飞星并未急着把纸人递过去，而是拿到眼前好奇打量了一番，继而问道：“我听说崂山很擅长做小纸人，但看师兄这么焦急，难道小纸人只能做一个？”

小纸人的确是能做很多个，但只有这个纸人正面接触过当初坑了他们一把的那两个散修。

这些天，他把那些散修观察了个遍，没比对上人，这就说明那两人要么没来这边，要么就是某个宗门里的人。

从有了这个想法开始，他就开始暗中观察各个宗门里的人，甚至已经做好认栽的准备了，直到他看见俞树。

那个背影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不仅是俞树一个像，莲玄宗里另一个人也像。

但也正如黄暮雨所说，他们的身形算不得特殊，兴许是他认错了也说不定，所以他就派了小纸人出来寻找。

孟无盈笑着解释：“这些纸人工序十分复杂，想做出一个完美的来十分不易，故而格外珍惜。”顿了顿，他诚恳地看着卓飞星，“还请师妹能将它还给我。”

无论如何，纸人都是要拿回来的。

话说到这份上，实在是没理由扣着人家东西不放。

卓飞星把纸人递过去，笑盈盈道：“秘境中危险，师兄可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啊。费尽心力做的东西，丢了坏了总要心疼的。”

她叹了口气：“之前我自己做过一个纸雕花灯，挂在了回廊下边，后来不知道被谁给弄坏了，着实心疼了很久，之后也再不曾做过了。”

孟无盈道：“再做出的，哪怕还跟原来的一样也终归不是一个东西了。”

卓飞星很是赞同：“师兄说得极是，所以师兄的这个小纸人可别再弄丢了啊。”

孟无盈：“……”如果你说话的语气不这么的意味深长，我就当你是真关心我了。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织。

一个如满池春水，平静无波；一个似雄鹰，锐利如剑。

片刻后，两人目光错开，孟无盈回了崂山阵营。

早就等在一旁的崂山小弟子低声询问起情况。

“没成。”一抬眼，孟无盈又看见卓飞星朝他龇牙一笑，便觉得胸口更闷了，“等破了阵法之后，大家乱起来了再说。”

那小弟子接着道：“那些师兄破解了半天，阵法一层层崩溃，应该就要好了。”

果不其然，他这话刚说完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阵法那边就爆发出一阵欢呼：“成了！”

阵法一破，立刻出现了一道光门。

众人都欢喜起来，按照事先抽签的顺序进去。

莲玄宗的签运不错，排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既不用给别人扫雷，也不用担心进去太晚而宝物被人瓜分干净。

只可惜阵法之后不似众人想像那般宝物成堆，反而看起来格外荒凉。

天空晦暗，云幕低垂。金黄色的沙滩了无生气、嶙峋的奇石分布怪异。

卓飞星与姬踏月走在一处，两人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周，一边低声交谈：“这里真能有天香草？”

“我那日确实瞧见了。”姬踏月皱眉，随后也陷入自我怀疑起来，“我在这的这些天也看到过一些其他景象……”

他看见的那些莫不是幻象，而眼前的才是真实？

这……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还有什么能解释得了眼前这种诡异景象了。

正在这时，小红突然抓紧了卓飞星的手，小声道：“小星星，我有点害怕。”

自打进来，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在这空旷荒凉的砂石之后有什么凶厉猛兽正盯着她，随时都会扑出来咬死她一样。

卓飞星轻声问道：“你想出去吗？”

小红犹豫起来，她怕的要死不假，可就让她这么出去，她也很不甘心啊……

小红深吸了两口气，坚定道：“我不。”

“那多加小心，真乱起来，我未必能顾得上你。”卓飞星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些符篆交给小红，“遇到危险，拿来自保。”

小红手里捧着符篆，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小星星你怎么办？”

卓飞星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我有星河剑。”

一直没出声的姬踏月忽然道：“我们后边好像缀了条尾巴。”

“熟人。”卓飞星不知什么时候把司南拿在了手中，上面一个圆点始终在他们不远处晃荡。

姬踏月：“是谁？”

卓飞星龇牙笑道：“当然是孟师兄的小纸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