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有没有懂的

“算你们几个撞大运，今天正好是我哥哥来接我！”

庞与芬从训练场走出来。女生笑容满面，看上去是刚经受了一场激烈的训练，身上出汗到像掉进水里刚上岸似的。

虽然实际上没闻到什么刺鼻的汗味，海夏还是条件反射般皱了皱鼻子。他很快意识到这动作十分失礼，但却又无法压抑洁癖的本能。

庞与芬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打趣他：“哪里来的小漂亮？漂亮是漂亮，就是比我家死人还差了点高冷范儿！”

万百同她招呼，也介绍了海家兄妹的身份，耸了耸肩：“这是我哥们，也是学长，说话客气点。”

庞与芬跟万百向来直言：“他也没对我客气啊！”

海水觉得海夏这样子一点都不绅士，扭捏又娇气，丢死人了。她赶紧跟看起来很能打的姐妹表忠心，热切地跟庞与芬握手：“我哥是神经病，别搭理他！他是狗变的，一天不耸鼻子都难受。”

寒暄间，后脚从训练场出来了同样大汗淋漓的申屠真。海水自己也蛮奇怪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小乐更让她别扭，相比之下，跟申屠真之间的那点别扭都不算别扭了。

更何况，别扭与否主要取决于申屠真那边，她一个狼心狗肺的，哪有主动跟人家别扭的道理。

男生穿着一身被汗水洇湿的黑色训练服，举手投足也不似平日会面时那样克制郑重。他很随意地撩起一把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发丝是几只邀请的手，汗珠流泻出划过面庞的涔涔痕迹，到身体的起伏时又澎湃出禁欲的张力。

男生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速之客，表情依然冷静，呼吸却没平复好，鹰隼般的双眸微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场暧昧的欲拒还迎。

这一刻，海水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申屠同学，真的好性感啊……

她不自觉地主动跟他打了招呼，破了冰：“嗨，申屠。”

男生像是没想到，微微怔了下才同她点头，大概是出于礼貌。

好像只要明面上不出什么冲突，这摊不说破的矛盾暂时就还有缓和的转机。

——海水与申屠真不约而同地想。

万百看得惯申屠真，不代表他也看得惯申屠真跟自己女神冒粉红泡泡，更何况他已然认可了池野这个“女神夫”。于是大狗在两人间打起岔来，又给众人简单地互相介绍着。

海夏本来不会在意打趣这种事，但不知为何，似乎是近日来习惯了被夸赞样貌，乍一听到“比不上”的言论，还是故作无意地问：“庞同学，你口中的‘死人’是谁啊？”

庞与芬咧嘴一笑：“我男朋友。他最近老来接我，就说感觉很不安，问他又闷着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担心啥，真无语！”

海水眼睛亮晶晶地，顺口糊弄：“妈呀，好甜呀！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优秀男友！”

申屠真本来有点被海水的示好打动，但听见此话，又不自知地微微拉下了脸。她的男朋友是不是也很好？是个优秀男友，优秀到可以让她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申屠真紧抿双唇，面色冷了几分，与几人示意后先行离开。

海水望着申屠真的背影，头脑稍显迟钝、不明所以，嘴巴却已经开始贱兮兮地嘀咕：“生气了吧？是又生气了吧……这么看来我还挺有本事的，申屠同学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常常是个沉稳的人，一般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

万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两人之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女神这么讲肯定有女神的道理，于是他深以为然，竖起大拇指：“女神好厉害！”

海夏：“……”

狗腿！无脑的狗腿！简直像一对奸臣和昏君！

海夏并不知道妹妹已经跟自己口中的“祸星”闹掰了，也还不知道她已经跟池野眉来眼去，有了些苗头。海夏习惯了站在兄长的角度——“高度”，去关心海水，只是浮皮潦草地插手着她的事，带着不自知的自以为是。

过往曾犯下的错误使海夏忏悔、自省、一蹶不振、杯弓蛇影，但其实一直都没能改掉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海夏开起玩笑来：“水，你人缘怎么能这么差？小队一共就四个人，除了万百，谁跟你都不对付了。”

美丽的少年还没说过瘾，笑意吟吟地加码：“不对，还有天道乾……你得跟他对付得来的吧？好好相处，毕竟你可是大病初愈就千里迢迢跑过来呢，追随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

万百闻言，眼珠子都快从眼框里掉出来：“天道乾？心心念念！未婚夫？！”

海夏说的这个为了天道乾大费周章的人，真的是女神吗？

海水顺手捏了下万百的手腕，示意暴走的野兽稍安勿躁。她笑了一下，自如地回答兄长的讥诮：“我又没那么心心念念啦，海夏，所以我不会跟他结婚了。”

巨大的惊愕过后，海夏很快又陷入了妹控的滔天狂喜中。他根本没问其中缘由为何，只是高兴地计划起来：“那你下学期就回长赢吧！转去读长赢国立，离家近，又安全……我会派家里的暗卫保护你的。水，长赢虽不比这边，但至少不会让你束手束脚。”

万百本来只是惊讶，听了海夏这番话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等会儿，你要让女神去哪儿？”

海夏也不瞒什么，还真诚地跟他剖析原因：“不管怎么说，水还是太弱小了。联邦城毕竟是大陆最繁盛的联邦中心，阿斯特里德更是卧虎藏龙……她回去，我也能更好地照料她。”

女神面前，别说兄弟了，天王老子都不行。万百冷笑一声：“怎么，有我在，还能照顾不好女神？”

“能照顾她一时，能抗得住被天教针对的一世吗？”

海夏沉声：“和天道乾的婚约是两家在水苏醒后定下的。水现在如此反悔，我虽然高兴，但难免会触怒天家。天教手段花样百出，毕竟他们为了阻止天道乾手足相残可废了不少功夫……天道乾可不是什么安分省油的灯！”

万百只觉得海夏这个妹控简直无药可救——简直是没长脑袋！他冷笑道：“我万百就是什么省油的灯了？你敢带她走！那你想没想过，女神现在在阿斯特里德，天教至少还会忌惮些校方的势力和联邦城的光明教会。真回长赢去了，你拿什么保护她？！再说，女神嫁给谁关你屁事？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天道乾从来都没在乎过水！！当年我们四个一起玩的时候……”

海夏想起一双麻花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当时，天道乾假惺惺地装腔作势，一副好像很喜欢我妹妹的样子……最后才说喜欢的是姐姐！把水像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海夏情绪有些失控：“他也配娶水？一个废了的继承人，万人憎恶的‘祸星’！他算什么东西？还想拿水搞替身那一套，做梦！”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是我自己的事？”

一直沉默着的女生终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海水讨厌爱说教的人，自己当然也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便只是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她先不客气地指着海夏：“你！我的倒霉哥哥，你不就是觉得我弱小吗？是，我是从兆星的事之后一蹶不振，但我能保护好自己，我现在也在这样做着，不用担心。再说了——你少来管我！也别捣乱，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朋友。”

听到最后一句，海夏的表情有些凝滞。

“不过，我现在可是有很多朋友的！我就在这儿不走了，这个破阿斯特里德，我待定了！”

顺势想到池野之前夸她会交朋友，海小水不免得意了几分。她暗自高兴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万百：“还有你！你，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离不离开是我自己的事，你也不许管！管管管，管上天了还……”

万百半天再没说话，只是执拗地盯着海水看。

从年少在危机四伏的贫民窟苟活、颠沛流离，到长大后以战养战、杀人服众，万百习惯了迅速做最靠近直觉本能的决定。他能遵循社会化训练下的“尊重”，但还不太适应在安危与否的讨论中也听从别人，更何况是女神的安危。

一个接人、一个被接，才从门口一同过来的庞氏兄妹：“……”

什么兄妹男友大混战啊！！

庞与汀大声地跟妹妹讲着悄悄话：“那个，你，我，还有小和，咱们仨可不兴吵成这样！听见没！”

庞与芬认真点头：“我俩如胶似漆呢！没事，哥你放心，他要敢不听我的，我直接一顿毒打！”

海水：“……”

真想知道庞与芬的男朋友是谁，活得好辛苦哦……

海水先飞快解释了下自己跟万百真的不是情侣，随即开始进入正题：“庞学长，郑大钱同学是你们魔武学院学生会的成员，我们今天就是想来问问他的事。”

庞与汀是个愿意帮忙的热心肠，但同时也是个操心健美社发展的苦社长。学长十分刻意地咳嗽几声，而后便眼巴巴地盯着万百瞧。

海水见状马上明白，于是也厚着脸皮地跟人一起盯着。

……这会儿又要靠他帮忙了是吧！刚刚还不听好人言不让他管！

万百又憋着一股火，又不忍心真生女神气，只好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加入健美社。”

伴随着庞与汀的心满意足、神采奕奕，海水开始提问：“庞学长，郑大钱平时的表现就是群里那样吗？有很强的攻击性？”

庞与汀努力回忆着：“郑大钱这小子吧，虽然算不上有多好相处，平时嘴也贱，也有点刻薄在的，但绝对不算啥坏人。说实话，出事儿那天我还在跟贯会长打哑谜，还义愤填膺呢，心想魔武啥时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人居然是郑大钱！吓了我一跳，因为我觉得他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所以，郑大钱的性情是突然转变的咯？”

“反正郑大钱肯定不是一开始是就这样的，中间肯定有什么变故。我听说，好像是他家里出了事。”

海夏在无人在意的小角落洋洋得意：“我就说吧！就是跟他家有关！”

海水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她打开叶脉上的大陆地图，边寻找边自言自语着：“我之前出过一些事故，对很多新近的事实没什么印象了，可光听这番推理还是挺蹊跷。如果我们把郑家的事分析到底，尖耳族精灵好战勇猛，族群的目标向来一致，就是跟和平亲人的圆耳族不对付。两边已经水火不容，尖耳族自己怎么还会内讧？还有，精灵施展咒术影响海域生意，生意惨淡又影响了人的性格？这个逻辑乍一听像那么回事，仔细想想还是挺奇怪的。”

海夏淡淡地话里有话：“也不奇怪，你的性子不也变了不少。”

海水倒是没否认这一点，只是跟哥哥阴阳怪气：“嗯嗯嗯，是我大变，那你说说吧，就说地理上的问题，为什么温柔湾被污染的海水就是从尖耳族那边流过来的？”

海水看向庞氏兄妹，两个武夫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她又看向问万百，万百沉吟片刻，思考了好一番，才说：“真有意思，女神自己也叫海水，问的也是海水。”

海水：“……”

苍了天的！一群没用的东西！！

海夏清了清嗓子，刚想对地理方面指点江山一番，就被海水无情打断：“我还不知道你？大路痴！你别说话了！”

海夏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笑吟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要不是地理这门实在考得太差，我当年也进精英分部了。”

得了，反正就是没一个看得懂地图的！

这时候，要是老生消恶子在就好了。海水心想，生消恶虽然脸蛋长得不尽人意，但脑袋却是个顶个的漂亮，能称得上一句文武双全。

本来他今天应该跟她一起来调查的，这样的话都用不着叫海夏万百了。都怪那个胡吃海塞的臭白白！非得关键时候拉肚子，还要老生消恶子陪去医院！无语！

尽管一时抓不住什么苗头，但海水还是不甘心只交这么一个答案上去。她跟庞学长交换了联系方式，决心以后有事再问他。

庞与汀笑眼眯眯，高兴得不行：“看学妹客气的！哈哈，只要万百同学在我们健美社，我咋回答你都行！随叫随到！”

海水被人的奸商样子无语住了，万百却满脸坦然，觉得自己至少还算有用。

海夏却很在意先前海水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至少能保护好自己，现在也在这样做着，在保护自己了……

——在阿斯特里德的这段时间，谁伤害过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