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九十九章，复仇

这是最后的战斗。

青鸾骑在马上，面对着蜂拥而至，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兵卒，挥舞着太刀格挡攻击。她的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青衫被划破，鲜血流淌，让她感觉很疼，座下的马匹也受了伤，惊慌失措地在包围圈中来回打转，她紧紧勒着缰绳，才勉强能够控制住受惊的马。

不过，无论是疼痛，人马的包围，颠簸的烈马，还是死亡的威胁，都不能阻止她前进，不能阻止她去复仇。透过林立的旗帜和刀枪，她看见，那八人抬的轿子，正笨重地转身，在卫兵的簇拥中试图逃跑。

别以为这样轻松就能逃跑了！

青鸾在心中无声地吼叫着，紧咬着牙关，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轿子，目光锐利，就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一旦被这目光捕获，不论跑得多快，移动得多敏捷，都逃不出丧命的利齿獠牙。

她的猎物近在眼前，绝对不允许逃脱。

“搠——”的一声，一柄枪直直刺向青鸾。锐利的枪尖带着寒气，让她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迅速地向旁边一让，躲开了袭击。

然而同时，她紧握缰绳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枪尖掠过马的鬃毛，刺破了些许皮肉，更加刺激了坐骑原本已焦躁不安的情绪。马儿直立起前腿，猛地一颠，将无法握紧缰绳的青鸾摔落在地。

“唔……”

青鸾感受到沙尘在自己的脸庞边飞溅，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地面的重击，让她一时间动弹不得。这一下摔得很惨，她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片闪光，巨大的，尖锐的噪音充斥着她的耳朵。青鸾试着站起来，但是麻木的手脚却不听从控制，让她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

无助地，看着另一柄枪的枪尖刺向自己。

别就这样结束……在枪尖落下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她最后朝着那渐渐远去的轿子望了一眼。

别让我的复仇，就这样落空……

（来了，老——）

“铛——”

那原本会直直刺进自己心脏的枪尖，飞向空中，带着一截断掉的枪杆。横在眼前的，是闪烁着雪白寒光的剑刃，拦截下致命的袭击。阳光下，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击。

“夏玉雪？”

青鸾此刻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从地上爬起来，握着太刀，看着面前身穿花衣的女人。

（唉，算了，我还是看戏吧）

“别愣神啊。”夏玉雪说着，一把推开她，格挡下从自己背后劈过来的刀刃。青鸾回过神来，相应地转过身，替夏玉雪挡下另一面的袭击。

两个人背靠着背站立着，面对着重重包围的敌人。挥动手中的兵器，替对方挡下攻击。

“你为什么要过来？”青鸾略略向后方扫了一眼，看到夏玉雪肩上背着的包裹，问，“不是让你站在一边看着吗？”

“看着你被杀？”夏玉雪回答她的话，同时挡下迎面砍来的刀，手腕一抖，手中软剑挑向对方的手指，划破，敌人的刀应声落地。.七

（割他的喉咙，就像杀猪一样，我要看放血！）

她另一只手掌猛地一推，将手中已无武器的敌人打向远处。肋骨或许断了一两根，但不致命，也不会再有威胁。

（真扫兴啊）

她不想杀人，就算是此刻，就算自己遭受生命危险，面对着手持刀枪的敌人，以自卫的名义，也不想再去杀，再去制造死亡了。

“我们现在很危险。”夏玉雪说着，尽力去格挡敌人的进攻，然而自己身上也已有了几处割伤。她必须躲避进攻，同时还击，还要确保自己的攻击是非致命的。这样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

“快走，唐青鸾。趁着还来得及。”她已经开始感到疲劳，“复仇的事情，可以等——”

本能的反应，让夏玉雪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她下意识地转身，一柄枪戳了过来，划破了她的手臂。

“唐青鸾？”她四处张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陷在包围圈中。

隔着重重人海，隔着刀枪剑刃，她看见，那青色的身影，追随着那顶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中。

（卖队友……）

管她的。

青鸾向后面瞥了一眼，看着那一片混战。夏玉雪武功很高，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有事。

就算有也没什么关系。

就算骨灰在她那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个曾经的仇人和一个曾经的爱人罢了。她想着，更加加快了脚步。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复仇。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那个坐在轿子中的罪魁祸首，那个给自己造成无尽痛苦的仇恨根源。

她不会在此刻放弃的。

“严世蕃——！”

护卫轿子的统领在马上听见这一声嘶吼，回头，看见那身着青衣的刺客追上来，手中握着长长的倭刀，奔跑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看见那血红的双眼，森白的利齿。看着，笼罩全身的若有若无的黑烟……

看着他像猛兽一样飞扑而上，将自己从马上拖倒。看着他狞笑的面孔，看着他抽出另一把短刀。

“嚓——”

喉咙被割开，温热的鲜血飞溅。青鸾一只手握着太刀，另一只手握着短刀，低头欣赏着垂死挣扎的尸体，看着远处惊慌失措的轿夫，还有几名胆怯的士兵。

（杀人喽，杀人喽）

（再接着杀呀）

好啊，再接着杀。青鸾手持着双刀，冲向轿子，双手舞动，又劈开了另一名上前阻拦的士兵的躯干。挡路的，都要杀，和我的仇敌同属一线的，都要杀。

她奔到轿子跟前，胁差捅进其中一名轿夫的身体，抽出，同时猛地踹了一下轿子。原本已惊慌失措的轿夫和护卫，此刻更是乱成一片，张皇失措地只顾逃生，只顾躲避这个残杀的恶魔。

轿子翻倒了，从门帘中滚出来一个人。

就是你哦。

青鸾环顾四周，刚刚还簇拥着的兵士人众，此刻一个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还有面前的仇敌。

她看着那人缓缓站起身，望着自己。那张面容，自己已经确定了无数次，见过了无数次。那相貌，姿态，所穿的官服，发型，面前的人，只有可能是严世蕃，是自己的仇人。

青鸾朝着他走过去，严世蕃却这只是看着自己，那张脸上末无表情，目光冷淡，不带情感，一言不发。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没有惊慌的样子，就是那么……没有一点情绪。即便两个人已经近到了面对面的程度，他也还是，纹丝不动。

这种感觉很让人不爽。

所以青鸾挥起左手的胁差，横着一刀，划向他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唔——！”

鲜血喷溅，严世蕃向边上躲闪，手捂着脸，一道巨大的伤口横穿面部。他被手紧紧捂住的口中，最终还是因为疼痛，发出低沉的，压抑着的叫喊声。

这样才对呀。青鸾听着那一阵阵低低的惨叫，开始感到满意。这才是复仇该有的姿态，自己所受的痛苦，所受的伤，流的血，此刻都要对方一并偿还，欣赏对方的苦，欣赏对方流血，这样，才能让自己高兴，这样，复仇才会有意义。

继续呀，再继续呀。

她嘴里念念有词地，走上前，挥动太刀，只一下——斩去严世蕃未捂住脸的那一只臂膀。

更多更多的血，手臂落地，手指还在不住地抽搐……呵，手指。青鸾握紧了刀柄，感受到左右手，曾经小指所在的位置，不住地，愉快地疼痛起来了，那幻痛又回来了。

两只手指，相应的，换回来一只手臂，很公平。

很好呢，她看着严世蕃用仅存的一只手不再捂脸，而是下压着被砍下臂膀那一边的腋窝止血。她又一次看到那张脸，脸上横贯开一个破口，严世蕃的呼吸开始沉重……

但是，依旧一言不发。即便受了伤，流了血，即便濒临死亡边缘，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脸色都没有一点点变化。

“哼。”

青鸾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上前。她想看到仇人痛苦的样子，看到仇人像自己一样受苦受难，结果就这么难做到吗？自己想要的复仇，就这样艰难吗？

好吧，无所谓了。她想着，将太刀重新插回刀鞘。空出一只手，揪住严世蕃的衣领，对方没有做任何抵抗的动作。青鸾的左手握着胁差，准备，给予最后一下还击。

既然看不到仇人痛苦的样子，那至少还有死亡可以给予自己慰藉。

她举起胁差，准备一击刺穿心脏。最后一下，自己的复仇，就可以结束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

……

“你……”

近距离注视的时候，青鸾才发现，面前的人的样貌有些怪异，那种沉闷和一成不变的表情太不自然了。还有脸上的那道伤口，割开了之后，显出的皮肉组织，也有几分怪异。就好像……

好像带了一张面具。

她伸手，捏住伤口皮肤的边缘部分，拉扯起来。知道此时，她才看到那人的眼中神色闪动了一下。青鸾没有理会，继续用力拉扯着。

很轻松地，整个脸皮，包括头发，都被扯了下来。摊在自己的手心里，须发，皱纹，雕画得惟妙惟肖，就像是严世蕃的脸在自己手中一样。

面前的人，脸上红色的肌肉组织外露，鼻子，嘴唇，耳朵，眼皮，都已被割去，头发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处短发，辨认不出外形。毕竟，只有这样，才能严丝合缝地戴上面具，伪装成另一个人。曾经有一个敌人，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呵。”

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令青鸾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扔掉手中的面具，和面前依旧一动不动的陌生人对视着。

过了整整五十章，自己竟然还会被这种同样的伎俩蒙蔽。真是的，垃圾作者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嗖——”

不知何处，飞来的一支冷箭，打断了她的思绪。箭落在脚边，深深插进土壤中，若是自己再向前走一步，就会被箭矢贯穿喉咙。

青鸾抬起双眼，观察四周。周边原本一直平静的灌木丛，此刻响起阵阵窸窣声。在看不见的地方，想必潜藏了无数的杀手，无数的敌人，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环绕着自己。

此刻，看着面前这个绝对不是严世蕃的陌生人，看着仓皇逃离，毫无战斗力的军士，看着脚边的飞箭，看着四周不断响动的草丛，树林。她明白，自己果然又落入了一个陷阱。

（It’satrap!!!!）

一个以复仇为诱饵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