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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无形剑

他们来了,我看见他们来了。

所有那些熟悉的人,和我的过去紧密相连的人,都已经到了。为了复仇,为了这一单纯的目的再次心甘情愿地被利用,被作为刀剑驱使。山贼终究还是山贼,坏人也永远都是坏人,不会变的,那些山贼主导了这次行动,召集了来自各方各地的江湖人,想要利用这一次战斗,浑水摸鱼,对于这个村庄进行打击,依旧是为了夺取土地,动机太明显了。

可是,我又能够做什么呢?

他们的复仇对象是白衣人,是一个杀手。那个人,现在不是我。我现在已经不再穿白衣了,不再杀人了,我已经过上了全新的生活,拥有了全新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琴师,面对即将发生也必然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未免太过熟悉。我怀疑那个女人已经丧失了创作的灵感,只好一直炒冷饭,不断重复过去的情节,凑字数。甚至上一章都没有亲自动笔去写,而是找了一个替补,一个陌生的人来代替。那个新手写得也很糟糕,过早地表明身份,揭露真相。这样做会导致接下来的战斗部分很无聊。真是一处败笔。

可对此,我依旧无能为力……

是吗?

让我来看看,我能做点什么吧。凭借体内残留的这最后一点真气,也许我能改写结局。

也许。

夏玉雪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室内,口中念念有词,但是房间中再没有其他人了。她依旧身着花衣,左边的袖子高高捋起,手臂上的绑带也解开了。

一道伤口,那是大约一个月前受的伤,结起了痂,但还未完全愈合。痒痒的,还很疼。

曾经,这个部位也受过伤,比这一道要严重的多。毒伤,刀创,被击打至迸裂,又因为自己总是在运动手臂弹琴,更加恶化了。但是那道伤,如今已经消失,不留一点疤痕,只是现今才被新的创伤取代。

伤口为什么会消失呢,当然是因为自己运功疗伤啦。当时为了修复那道伤口,还有被戳穿的心脏,耗尽了所有的内力,再也不会听到那个黑暗的声音了。

至少当时自己是那样想的。

现在看来,还是残留了一些的嘛。残存的那一点,几乎不被自己察觉,就这样潜伏了一年多,直到如今复苏,再度流淌于血液之中。

接下来会派上很大用场的。她想,不过首先,来做个小测试。

运功,集中注意力,看着手臂上的伤口,想象内力的存在。

气血调息,心平气和,想象愈合的过程。

血液流淌,输送氧气,输送营养物质,输送激素,加速刺激细胞增殖分化,肌肉组织生长,伤口,开始愈合了。简单有趣的科学。

那道血线,慢慢变细了。暗红色的痂一点点剥落,新生的肌肉,带着嫩嫩的粉红色,皮肤开始重新覆盖其上,这一切变化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

一分钟解决问题。

夏玉雪甩了甩左臂,感觉不再疼痛,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过去一年来受的那些旧伤都不见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好。

试验很成功,自己体内最后的那点真气,至少足以修复这道小小的伤口。并且,她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有所剩余。自己的心跳依旧猛烈,血液流动,将一种说不清的快感传遍全身,她感觉很舒服,目光清晰,双耳聪慧,福至心灵。

此刻,夏玉雪能够看清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听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她看到在太行山上,众人商议,三日之后开始行动,进攻白衣人。

具体计划:首先,派一小队山贼为诱饵,引诱白衣人远离村庄。然后伏击,凭借两百多人的数量优势围攻。很简单,也很弱智的计划,她绝对不会中计的。

可是,如果有人想让她中计呢?如果是那个女人……

“让我来看看,我能够做点什么吧。”

夏玉雪说着,将另一边的衣袖也捋上胳膊,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身后留下一阵淡淡的黑烟。

路上,有人在和自己打招呼吗?她没有注意,不过,自己脸上的微笑,或许已经算是一种回应了吧。此刻,已是傍晚,想来是在田间辛苦劳作一天的村民们回来了吧,但她无暇顾及他们了,稍后再说那些不重要的台词吧,现在,她有更重要的情节去书写。

村庄里的另一处,一座已经废弃的小屋。屋内,同样黑暗。

(欸,同样的场景,做成漫画的话,我该怎么转场呢?)

这是小说,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夏玉雪心里想着,轻叩并未上锁的门扉。

房梁之上,潜伏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此刻正在安眠。但是并未熟睡,敲门声这一点轻微的响动,已经足以惊醒她了。

是谁?

她猛地直起上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但是,已经记不起细节了,也无暇顾及(词语重复了?)。她将手伸向腰间,摸着软剑的剑柄,做好战斗的准备。

从没有人发现自己在这间废屋内,会是谁?如果是村民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难道要动手吗?

“秋茗,是我。”

隔着一扇门,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知道你在屋里,开门吧。出来见我。”

曲秋茗翻身跳下房梁,轻轻地落地,没有一丝响动。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朝着门口走去,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没有一丝放松。

打开门,那个人就站在门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看着夏玉雪,问,“早就知道了?可你从没主动找过我。”

“是今天才知道的。”

夏玉雪回答,声调不似原先那样冷冰冰的,带了些温度,听起来,感觉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仿佛变了一个人。

脸上,是微笑的表情,也同样很反常。微笑,但不像是夏玉雪会有的微笑。这表情不仅没有使秋茗放松戒备,反而更加紧张。她向屋内退去,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依旧微笑,“当然是为了和你决斗呀。”

“……”

“别那么紧张,秋茗。”夏玉雪转身,但是背后也毫无破绽,没有偷袭的机会,“跟我到外面来,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很美的场景。我们要决斗的话,也该选在那样的背景下进行的。”

“……”

犹豫,这奇怪的话语,还有这决斗的请求,令曲秋茗警惕。这个人今天很反常,身上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渗透着危险,这是怎么回事?

犹豫,但还是迈开了脚步,跟随着她走到屋外。

外面此刻正是落日时分,红红的夕阳,红红的晚霞,归鸟的一两声悠扬啼鸣,的确如她所说,很美。

屋外,荒芜的野草。曲秋茗站立在草丛之中,对面就是夏玉雪。两人中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看起来似乎是安全的距离。夏玉雪手中依旧没有武器,双袖捋起,是想像之前那样,继续用剑指吗?

“好了,我出来了。”曲秋茗说,“那么,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决斗啊,我已经说过了。”

“决斗?你从来都不会主动找我决斗的,这些天来,不都是我来找你的吗?”

“是啊……不过,今天换成是我来找你了,秋茗。”

夏玉雪的脸上,微笑,有些令人讨厌的微笑,“这些日子来,你找过我几次了,一次,两次……有四次了吧。我已经不想再被动地等待你一次又一次干扰我的生活了。所以,我来主动找你,结束我们之间这无聊的游戏。”

“游戏?”这嘲讽的语气令曲秋茗感到不快,也许是对方又在出口术,耍小伎俩,但看起来又似乎不是,“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对战只是游戏?我是为向你复仇才来找你的。我的目标是杀了你。”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都以游戏的态度来应对呢。”轻蔑的微笑,举起手臂,无名指曲起,摆出剑指的手势,“一直以来,仅仅是用空手对敌。我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你的,但我就是想让这游戏持久一些。不过现在不想了。”

“是吗,那你现在就不是空手了?”

“当然不是。”高高在上的微笑,“过去的剑指,仅仅是手指摆出剑的姿态而已。可现在,这就是一等一的武器,绝对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你还没有见识到我的实力呢。”

“这样……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你,要用真实的水平来对待我了?”

曲秋茗沉着冷静地反问,平定内心的情绪,她可不能被对方的话语干扰,小伎俩,她也是会用的,“以本来的面目来面对我?以杀手的身份,和我对战?”

“是啊。”

不屑一顾的微笑,“你应该知道吧,秋茗。当时在天津城郊的渡口,那场战斗。我就是用这一双剑指为兵器,杀死了你的父亲,和那些捕快的。他们身上,脸上的指痕,你该都有看见了吧。”

“……”

不要被她牵制住……曲秋茗反复地在内心提醒自己,不要被夏玉雪的这些话语牵制住情绪。可她依旧感到愤怒,夏玉雪的话,勾起了她内心最痛苦的回忆。

停放的尸首,惨不忍睹的伤痕。

孤独的守夜,白色的丧服。

梨汤,咳嗽声,坟墓……

失去亲人的悲惨,遭遇背叛的痛苦,以及固执的一丝情谊,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始终还是扰乱了她的内心。

“……夏玉雪,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在心里保留了一份怀疑。”

曲秋茗终于再次开口,阴沉的目光,如剑一般锋利,刺着对方,但却在微笑面前显得那么无用,“怀疑,当时的惨剧,背后另有隐情。怀疑,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被迫出手。怀疑你有你的苦衷,你的无奈。我一直都相信,杀手身份不过是你的一个伪装,一直以为,在琴曲之中的那个人才是真实的你。”

“可直到此刻,直到看见你脸上的表情,听到你说的这些话,我才确定,我错了。”言语之中,再不掺杂一丝情感,“你本质上,就是一个杀手。我看到的你温情的那一面,才是错觉和伪装。”

反驳我,拜托你反驳我……

“这些话,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微笑,“秋茗,不必重复这些无用的台词了。你是来找我复仇的,拔剑吧。”

“唰——”

夕阳之下,软剑,闪烁血一般的红光。白衣,随着晚风飘拂。

“是啊,夏玉雪。我是来复仇的。”她说,“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就这样吧。”

渐渐沉没的夕阳,渐渐消逝的光。

艳丽的晚霞之下,微风吹拂,野草翻动起波浪。相当适合决斗的场景。

两个站立的身影。

自己,身着洁白的长袍,衣襟随风飘拂,那张稚嫩年轻的脸上,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阴沉表情。手中握着的那柄软剑,映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辉,红红的,如同鲜血一般。

而对方,只是身着普通的花衣,脸上只有淡淡的微笑。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唯有手指伸直,做出剑的姿态。看起来,没有一点杀伤力。仅凭一双手,如何能够杀人?

但她就是可以,她本来就是一个杀手。

夏玉雪进攻了。

轻快的脚步,如同闪电一般。双脚无情地踏过丛生的野草,再没有一丝怜惜与犹豫,就这样,朝着曲秋茗攻了过来。直接冲上来,为什么?她没有一点保护,区区□□,怎么可能不会害怕刀剑伤害?

曲秋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她伸出右手,剑指直直刺向自己的喉咙。

躲闪。

可还是慢了,脖颈边缘被指尖掠过。

依旧是温暖,柔软的触感,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然而皮肤被划破了。

“唔——”秋茗闷声哼了一下,感觉到被划过的地方,开始出现火辣辣的疼痛,一种温暖的蔓延开来,她流血了。并不严重,没有危及生命,可是,竟然流血了。

她还在惊讶,夏玉雪的攻击却并未就此停止。一直弯曲的左臂也陡然伸直,又是一下刺击,这次的目标,是自己的心脏。

她再次向后退开,感觉到凌厉的风扑面而来,对方的动作快得令她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只手上,真的握着一柄剑,那柄剑,真的刺向了自己。

后退,连连后退,步伐紊乱,根本来不及举起手中的软剑反击。她此刻能做的,竟然只有后退躲闪,避让着看似无害的手指。

躲过了,夏玉雪手臂伸直,指尖停留在胸前一寸的地方。可只要再近一步,绝对会是致命的杀招。她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狼狈地退让,退出安全距离。

夏玉雪却也没有再进一步攻击,暂时停了下来,望着她。

“怎么了?动作拖泥带水的,一点也不流畅。”依旧是微笑,“手中握着那柄剑,为什么不反击?只知道逃避,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体没有防护,所以害怕伤到我,秋茗?”

“才……才没有。”

曲秋茗口中喘息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果然是出血了,指尖上沾着红红的血迹,是被对方空手划破的,和刀剑造成的伤口毫无差别。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秋茗。我的剑指,就是武器。”她举起双手示意,“这双手上,就握着无形的长剑,可攻可守,所以你不要轻敌。”

“我没有,刚才只是一时——”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打断她的话,“既然如此,那就挥剑,向我攻过来吧。”

“喝呀——”

曲秋茗叫喊一声,挥动着软剑,果真如夏玉雪命令的那样,攻上前去。刚才的犹豫与惊惶,不过是自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一定是这样。

现在,可就不同了。

下定了决心一般,奔跑。白衣飘动,软剑微微弯曲,反射寒光。

靠近目标,出手。

手臂运力,软剑猛地朝前刺去,刺向夏玉雪的身体。动作迅速,果断,剑尖指向目标,一点都没有动摇,如同她的决心。

但是对方躲过了这一击,灵巧地转身,避让。剑锋划过衣裳边缘,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夏玉雪的还击,借着转身的动作,迈步,双脚旋移,剑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形弧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自己的身体。

躲闪,避让。手臂抽回,预备用手中的剑拨开对方的武器。但是如果剑真的和她的手臂相碰的话,即便是挑拨这一点轻微的动作,也会造成创伤。

曲秋茗对此不加理会。

挑拨。

剑刃碰擦上手臂,手腕翻动,拨开。锋利的边缘在□□上划动。理所当然的留下了伤口。

“嚓——”

那是切开皮肉的声音,柔软又沉闷。夏玉雪的手臂被拨开,被割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飞溅,滴落在四周茂密生长的野草上。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接近。曲秋茗看见夏玉雪脸上的表情,还是微笑。

夏玉雪,不是说你的手臂就是武器吗?不是说,不用担心我的进攻吗?

笑什么呢?

“倏——”

一阵风声,打断了她的遐想。曲秋茗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肋边传来一阵剧痛。

夏玉雪的左手,从视线的死角位置,戳中了自己的胁下部位。剑指末端深深地刺入身体中,她感到一阵闷闷的疼痛,有金属的质感。

“唰——”

来不及多想,曲秋茗本能地挥起软剑,劈砍。夏玉雪的左臂撤回,但还是慢了一步,手臂上,又留下一道伤痕。

她向后退开,望着面前的人。

惊恐地看着那流血的双臂。

“啊,你穿了锁子甲呢。”

夏玉雪笑着说,完全没有在意双手的伤,也许,她根本感觉不到那皮肉被割开的剧痛。暗红色的鲜血沿着手臂一路流下,汇聚在指尖,然后滴落在草丛中,但她根本不关心,“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击,绝对可以戳破皮肉,现在,恐怕只会留下一点淤青而已。我刚才该瞄准脖子的。”

“你……你流血了。”曲秋茗回答,感觉肋边刚刚被击中的位置,现在依旧闷闷的发疼,手臂也有点使不上力气。如果不是锁子甲,那一击,或许真的可以戳破皮肉,“你不是说,你的手臂可以防御攻击吗?”

“对啊,受伤了。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动作,还是那么流畅,还是那么精准。没有一点影响。”夏玉雪笑着说,任由手臂上的鲜血流淌。“并且,注意看。”

手臂转动,将两道伤口对着曲秋茗。让她看见,那不断流血的,狰狞的剑伤。边缘的皮肉隐隐发黑,发暗。

创口是不是变小了一点?

两道红色的线,越来越细,越来越短,血滴的速度也渐渐变慢。伤口,是不是正在修复,正在复原?

“这是我修炼的内力的作用。”微笑,“能够迅速修补伤口,恢复原状,对于身体没有一点影响。所以,我根本就不必在意你的进攻。就算你把手臂砍下,也可以长出新的呢。”

“……”

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可怕,那么病态。那流血的双手,渐渐消失的创伤,还有那张笑脸,让曲秋茗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那一天,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是面对着这个同样的杀手,见到同样的诡异场景,也是心怀着恐惧的?

“当然了。”

夏玉雪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回答,“他们都快吓死了。无力地攻击,但却没有一点效果,不管怎么伤害我,让我流血,都阻挡不了我的攻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被我杀死。你的父亲离我最近,所以,是我第一个杀死的人。”

“……”

如果说,之前曲秋茗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一丝动摇的话。现在,也不复存在了。她阴沉的目光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那样炽热,又那样冰冷。目光如同利刃指向对方,牙齿咬着下唇,手中的软剑握紧。一言不发,晚风吹拂起她的长发,还有身上的白衣。

“来吧,秋茗。”

微笑,“现在,你什么都见识过了。我锋利的剑指,我的自愈能力,还有我的残忍与无情。我想,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吧。你会杀了我吗?”

“我会杀了你的。”

无情的言论,复仇的决心,不再动摇。对面的人,是一个杀手,是自己的仇人。曲秋茗对于这一点,再没有任何怀疑。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刚才受伤的位置,隐隐作痛,隔着白衣,触及到的是凹凸不平,相连相锁的铁环。保护自己的锁子甲。

“这一切该结束了,夏玉雪。”

“来吧。”

她右手持剑,轻轻地举着,剑尖指向目标。侧着身体,双腿站定,摆出架势。

挥剑,上前。迎上一对剑指,无形却又锋利的剑刃。

挑拨,刺击。劈砍,躲闪。

夏玉雪的双手,如同玉带一般柔软,灵活,姿态多变。手肘,手腕转动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击,以完美的姿态防御。白皙的手臂,增添了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红色的鲜血四处飞溅。随着动作挥洒在空中,沾上了野草,沾上了白衣,沾上了她的脸颊。她身着的花衣,也同样被割破,配刺穿,衣裳下毫无掩护的□□,也同样被刺穿,被划破,鲜血流动,但是夏玉雪一点也不在意,依旧在攻击,在防守,在战斗。

曲秋茗不停地刺着,挥着剑,格挡,挑拨。泛着白光的软剑,沾上了鲜血,舞动于空,如同一道道闪电划过,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道道白光,剑尖刺向对方的手掌,手臂,身体,面颊,腿部。

徒劳的攻击,造成的伤口没有对夏玉雪造成一点干扰,那些轻微的皮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液凝结成痂,痂也随之脱落消散,只剩下浅浅的一点痕迹。那些较为严重的依旧在流血,但是,也在愈合,在消失。

果然如同夏玉雪所说的那样,没有一点效果。但是她依旧在攻击。眼神如冰般寒冷,又如火般炽热。阴沉坚定的目光,紧紧抿起的双唇,面无表情。她的决心坚定,面对杀手,攻击,防御没有一点掉以轻心,没有一丝犹豫。

曲秋茗的身上也受了伤。被剑指划过,造成的伤害与真实的刀剑无异。白色的衣衫被割破,显露出内里泛着银色光芒的护甲。柔软又坚韧的锁子甲,践行保护的承诺,替她抵挡下对手的一次次本足以致命的进攻。那些没有防护的地方,脸颊,双手,则是血迹斑斑。很疼,但她不会让这些疼痛干扰到她的。

这一切都会在此刻结束,夏玉雪。我们的过往,我们共同经历的故事,都会在今天结束。

我会杀死你的。

夕阳,已经沉没了。

天边最后的晚霞,余晖照耀着,野草地中,起舞的,互相厮杀的两个人。

这场战斗,也该到此为止了。

“嗨呀——”

曲秋茗抓住了夏玉雪的一个破绽。她看见了,对方的双手向两边展开,准备攻击,而身体正中央则是毫无防备,也许是觉得根本就不需要防备。那件花衣,其上早已布满了一道道划痕,破裂着,沾染血迹,绽放红色的鲜花。

那样纯粹的红色。

她的剑尖指向身体靠左的位置,刺了过去。

刺穿心脏,也可以复原吗?不论再如何奇异的招数,如何诡异的修复力量,都不可能修复那么严重的创伤的。

可对方充满自信的嘲讽微笑,又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惹人生厌的微笑,你到底是在笑什么啊?

“去死吧,夏玉雪。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她叫喊着,手臂伸直,猛地朝心脏刺过去。

“——”

刺穿了。

时间停滞在那一刻。仿佛永恒。

曲秋茗感觉到沿着手臂传来的,一阵阵脉动。自己,真的将剑刺入了夏玉雪的心脏。鲜血,从伤口的缝隙缓缓流出,因为剑的阻挡才没有喷溅。可如果现在拔剑的话……

她看着对面,夏玉雪的脸上,笑容消失了。

“再也……不会见到我吗,秋茗?”

她的声音颤抖,空洞的一双眼睛望着自己,还是那熟悉的目光,一如过往,勾起回忆。

微笑,但再也不是无情的,杀手的冷漠微笑。而是过去,身为一名琴师,面对一位知音时才有的微笑。节制,平淡,却糅杂了所有的情感。

“是啊……九姐姐。”

曲秋茗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再见,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

……

……

“可说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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