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伊丽莎白·布朗和玛莎·布朗均为身居要职的布朗子爵之女，两位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而且传言她们姐妹二人拥有整整十万瑞特的嫁妆，即使这个数额并不算头部价格，但结合上布朗子爵的职位、两位小姐的才貌，也足够让她们在婚姻市场上有一席之地。

而亚当子爵身为一名绅士，其父为国会议员，他自己则担任着韦德城的守卫军首领之职，还拥有一片广袤的封地和庄园。曾有人盛赞亚当子爵的举手投足隐隐有王室风范，潇洒从容。总而言之，亚当子爵可谓是从王都到韦德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之一。

无论是家世地位，还是人才品貌，亚当子爵与两位布朗家的小姐都十分相称。无怪乎布朗夫人从刚到韦德城那天开始便不断地参加社交活动，终于找到门路将自己的两位女儿引荐给了亚当子爵。

而亚当子爵想来也颇有此意，开始频繁地出入霍尔伯爵宅邸，拜访布朗家的两位小姐——顺便加上一位冷冰冰的霍尔小姐。

在亚当子爵的安排下，三位小姐的娱乐活动渐渐丰富了起来：驾车游园兜风、上歌剧院看戏听歌剧、去饭店享用精致的餐点

原本陪伴海伦外出的应当是她的贴身女仆，但不知为何海伦选择了佩妮相伴，于是佩妮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伊丽莎白小姐与亚当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而无计可施。

某日在小客厅里，伊丽莎白小姐应亚当子爵的请求，表演了一段向新学的竖琴。尽管琴声并不十分高明，但亚当子爵还是赞不绝口。玛莎小姐不甘示弱，要求姐姐为自己伴奏，以便自己一展歌喉。

以佩妮的眼光来看，玛莎的歌唱水平显然比伊丽莎白的竖琴高出几个段位，但亚当子爵对此只是客气地称赞了一番，很快将话题落回了伊丽莎白的身上。

海伦正在佩妮的对面画纸牌，见佩妮不时将目光落到那三人身上，她眉头一皱，突然站起身来。

佩妮转回头：“小姐，您要去哪儿？”

“我不想画了，你陪我去花园走走。”海伦冷冰冰地说。

佩妮看着海伦明显不悦的神情，再看看一旁与亚当言笑晏晏的伊丽莎白，脑海中早已演绎了一出爱情悲剧，她起先还能乐呵呵地坐在包厢里欣赏海伦的演出，但在看到自己的角色后，马上又惊醒过来。

她马上对伊丽莎白说：“伊丽莎白小姐，外面的星空格外美丽，您愿意与海伦小姐一起去花园里逛逛吗？”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神态各异。

伊丽莎白礼貌的笑容里泛出几分光彩，姿态优美但又稍显急迫地离开亚当的身边，走到佩妮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好的，佩妮小姐，正好，我也很想出去透透气呢。”

亚当眯了眯眼，看向佩妮，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布朗夫人原本正慈爱地看着自家女儿与亚当先生，见状马上说：“亚当子爵，您不妨与几位小姐一起去花园里逛逛吧？”

玛莎立刻拽住亚当的手：“亚当先生，外面的风太大了，您别出去了吧？”

至于海伦——佩妮压根没看海伦，她趁着玛莎拉住亚当的当口，将伊丽莎白拉出了客厅，这时海伦早已走进花园里，只远远留下一个背影。

夜空确实极美，星星熠熠闪烁，与月亮争辉。暮春的柔风送来缕缕花香，明亮的月光越过丛丛树影，散在林荫道上，吸引着人走到月下。

伊丽莎白刚才牵住了佩妮的手，此刻便干脆像友爱的女同学那样挽住了佩妮，两人肩并肩慢慢地走在路上，去找不知所踪的海伦。

伊丽莎白询问佩妮对自己刚才表演的那段竖琴的看法，佩妮如实做了回答，表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伊丽莎白顿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听：“还是佩妮小姐更实在，愿意告诉我这些话。您刚才也听到了，伍德罗先生说的那些话，都让我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我自己弹的琴了。”

“或许是因为子爵大人并不是在听琴声，而是在欣赏弹琴的人呢。”

佩妮尽量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以免让伊丽莎白觉得遭到冒犯——她很清楚这些大家闺秀们的脾性，既对自己的婚事翘首以盼、严阵以待，学习诸多技能，参加诸多舞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求得一纸婚约；却又必须得装出一副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模样，对男人议论的一切事情都惊叹不已，对任何一点惊吓都当场晕厥——总之，佩妮需要问出伊丽莎白对亚当的看法，又必须小心呵护大小姐敏感的神经。

但出乎佩妮意料的是，伊丽莎白对她的这句话没有表现出任何造作的掩饰。

“噢，连您也这样说，佩妮小姐，”伊丽莎白站住了，她看向佩妮，美丽的面容上布满忧愁，“您也觉得伍德罗先生有这样的用意吗？”

佩妮这才发觉伊丽莎白和玛莎对子爵的称呼有所不同，伊丽莎白所称的是亚当的姓氏，显得客气而疏离。

她不由心中一动，试探道：“您觉得子爵大人不好吗？”

“不，伍德罗先生很好，”伊丽莎白说，“但我看得出来，我的妹妹很喜欢伍德罗先生。”

佩妮挑起眉毛：“所以您的意思是？”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愿与玛莎为此发生矛盾。所以，佩妮小姐，您看伍德罗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回答是佩妮万万没想到的。在女公爵的身边，她已经听闻过太多名门闺秀为争夺嫁妆和夫婿而撕破脸皮，互相暗害的新闻。而这种“不愿与妹妹发生矛盾”的态度，倒是闻所未闻。

有一瞬间，佩妮忍不住怀疑伊丽莎白是否是在装模作样，但看着伊丽莎白忧伤而真诚的神情，佩妮知道了答案。

她避开了伊丽莎白的问题，只说：“我想您应该先问问自己的心，您对子爵大人是怎么看的呢？”

“我”伊丽莎白低下了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看得佩妮心里凉了半截。

“伍德罗先生自然是很好的，但我想一位绅士不仅要有广博的学识，也应当有慈悲的胸怀。”伊丽莎白犹豫着说，“虽然这样说太不礼貌，但或许我还需要再多了解伍德罗先生一些，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闻言，佩妮心中冷笑一声，心想：“一个正在暗中计划阴谋的人，能有多么慈悲的胸怀呢？”

心中念头一转，佩妮说：“伊丽莎白小姐，我想您确实应当再多了解子爵大人一些，毕竟”

佩妮表现出了几分犹豫与难以启齿，这样的态度让伊丽莎白顿时紧张起来：“佩妮小姐，您想说什么？”

佩妮自然不可能说出亚当与她谋划的事，只是叹了口气。但一口气还没叹完，两人面前的榕树后转出了一个身影，恰是刚才不见踪影的海伦。

海伦的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伊丽莎白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心事会被自己的表妹听到，伊丽莎白顿时羞红了脸：“噢，海伦！”

佩妮也没想到高傲的海伦竟然也会听人墙角，先是一惊，但想及身边的伊丽莎白，便也不意外了。她行了个屈膝礼：“小姐。”

海伦的视线在两人挽着的手臂上一扫而过，脸上淡淡的笑容更加淡了几分。她走过来拉住伊丽莎白的另一只手，对佩妮说：“我的披肩落在会客厅了，请佩妮小姐去帮我取一下吧。”

佩妮看着海伦主动拉住伊丽莎白的手，主动退开两步，应了一声，走开了。

直到佩妮不见踪影，海伦才含着笑看向伊丽莎白，那种纯真无暇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让伊丽莎白的脸更红了。

“姐姐，我刚才可都听到了。”海伦说，“不过，我可没有想到你会先与佩妮小姐说，而不是与我说，唉。”

“海伦，但愿你不要多心，”伊丽莎白连忙拉住海伦的手，“不是我不愿与你说，只是，你看，你的年纪还小，姐姐怎么好与你说这种话呢？”

海伦拉着伊丽莎白走到水池边，那里四周没有高树藤蔓，如果有人过来，一眼便能看到。

“再过几个月，我便成年了，有什么不能说呢？”海伦说，“而且，你与佩妮小姐说，就不怕她说出去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笑道：“佩妮小姐绝不会说出去。”

海伦的睫毛闪了闪，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这么相信她？”

“虽然我与佩妮小姐相识不过一个月。但是海伦，你相信吗，我总感觉与佩妮小姐很合拍，”伊丽莎白说，“就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海伦扭过头去，看着水池：“可能是因为你和她长得有些相似吧。不过，虽然我没觉得有多像。”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一看到她，就感觉格外亲切。”伊丽莎白说，“就好像以前认识她似的，真是奇怪。而且我和她还那么聊得来，我看过的书，佩妮小姐都看过，观点也那么相近。佩妮小姐的脾性也那么好，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佩妮小姐可以是我的——”

海伦突然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我们不是在聊伍德罗先生的事吗，姐姐？”

伊丽莎白一愣：“哦，你看我，一说起佩妮小姐来就没完了。不过，刚才海伦你也听到了，佩妮小姐建议我再多考虑考虑呢。”

狡黠的笑容又挂在了海伦的脸上：“那么，我告诉姐姐一件佩妮小姐没有说的事吧？”

“什么？”

“伍德罗先生资助了一间救济院，帮助了好多好多人。”

一点光芒霎时照亮了伊丽莎白嫩绿色的眼眸，她惊喜地问：“真的吗？伍德罗先生竟这样仁慈？”

“没错，”海伦点了点头，“佩妮小姐便是那间救济院救助的人。佩妮小姐说，伍德罗先生每年都捐款给救济院，资助了很多人，下城里的好多人都感念着伍德罗先生的慈悲胸怀。”

“真是没有想到。”伊丽莎白止不住地感叹着，“伍德罗先生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他竟然这样谦虚，明天我一定要请他带我去救济院里看看，或许我也能为救济院里的人们做一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