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相（二）

若是事情只是如此，那对于百里翼和辰妃而言乃是好事一桩。

可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皇后知道了。

皇后身为中宫，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儿子的储君之位就这样旁落在他人之手。

皇后在后宫接连设计，几次险些害了辰妃母子的性命。

对于这一切，百里翼仿佛还历历在目。

听到容程说起当年皇后设计之事，他尚觉浑身冰凉，不由自主地缓缓点头：“她将我们母子视为眼中钉，好多次寻衅罚我母妃跪在廊下。宫中不少婢女都曾经瞧见过。就连我，也曾看到我母妃跪在她宫外，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皇上知道你们母子受苦，更想册立你为储君。可辰妃是何等聪慧之人。她知道，你们母子之所以会遭受那样的劫难，都是因为皇上宠爱太过的原因。”

说到这里，容程似乎也有些心绪难平，搭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攒住，直到指节咯噔作响，手指泛白，手背青筋暴起，才缓缓松开。

他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半晌之后才缓缓道：“辰妃询问了皇上，问皇上是不是一定要册封你为储君。皇上意志坚定。于是，辰妃提出要舍母保子。”

四个字，顿时让整个屋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舍……舍母保子？”

百里翼鼻尖发酸，眼眶一红，侧着眼，盯着容程。

他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容程的话，顿了半晌才缓缓问道：“如何舍母保子？”

容程长叹一声，别过头，垂着眼：“辰妃提出她自尽，断了皇后心中顾虑。希望皇上能在你长大成人之前，断然不再提一句要册立你为储君。待到日后你若是真的有实力成为储君，皇上再行册封不迟。”

百里翼喘着粗气，跌撞着后退两步，被身后的椅子一绊，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内。

“所以，辰妃娘娘服用了枸骨子自尽，为的就是希望用自己的死换来王爷一世安宁？”柳如烟不可思议地凝视着百里翼，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听上去实在是太过残忍。

舍母保子。

辰妃娘娘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该是如何惨烈异常？

要多爱一个人，才能舍弃自己的性命，保他一世安宁。

“辰妃只是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容程终于定下心神，再度恢复了往日里那冷静的模样，淡然地凝视着百里翼与柳如烟，“可到底如何做，怎么做。若是辰妃死后，又该如何保证皇后母子不再为难百里翼。这一系列的问题都需要完全策划。”

辰妃不愧是出身药王谷的女子。

她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性命保百里翼安宁。

在对皇上提出这个计划之前，辰妃便已经给容程来了信。

她希望自己能死在药王谷人的手中。

如此一来，在其他人眼中百里翼与药王谷便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是药王谷在暗中蓄力，也没有人会想到药王谷真正要辅佐之人居然会是百里翼！

而想要让她死在药王谷的手中，一碗被容欣送进宫中的枸骨子再合适不过！

后来，便有了容欣下毒害死辰妃娘娘的说法。

“不对啊！”

听到娘亲的名字，柳如烟顿时挑起眉角，猛然望向容程：“既然以前都是计，既然皇上知道这一切，为什么我娘还会被处以斩刑呢？”

“因为当年下令斩杀你娘的并非皇上，而是皇后。”

说到这里，容程的眼底凶光毕现。

当年，容程得知辰妃的计划也是再三推敲，确保无碍才勉强答应。

没想到变故还是来了。

辰妃死后，皇上悲痛欲绝，将自己关在辰妃宫中足足三日。

皇上本下旨，不许任何人审问容欣。

可皇后却假传旨意，命令刑部审问容欣，匆匆定罪。

容欣从被关入大牢到被判斩刑经历了不到两天。

皇上离开辰妃宫中，得知此事龙颜大怒。

然而，一切都是回天乏力，再议无用。

皇上只得亡羊补牢，下令不许再因此事责问柳家。

这些年，皇上一直在暗中扶持柳镇，使得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而药王谷也逐渐蛰伏，在容程的带领下暗中积蓄力量，随时准备辅佐新君登基。

说到这里，容程别过头，看向坐在一侧的百里翼：“药王谷只认一位新君，便是青王殿下。”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百里翼与柳如烟的世界却逐渐崩塌。

曾经的杀母仇人，居然成为了一心想要辅佐他登基的重要势力。

而始终因为母亲被鞭尸嫉恨丈夫的人，却得知母亲的死是为了让对方能顺利存活，最终登基称帝。

上一代人殚精竭虑的几天几夜，差点将百里翼和柳如烟的人生引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柳如烟缓缓别过头，眉眼不住颤动，不可思议地凝望着百里翼。

此刻，百里翼眼中的波涛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程将桌上的两样东西往前推近几分，凝视着百里翼：“这些年，我按照与辰妃娘娘的约定，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这张卷轴上都是药王谷埋伏在京城的暗线。其中还有一些已经在药王谷的助力下成为了京城的官员。”

容程扬动下巴，指了指那块玉佩：“这玉佩可以调动药王谷在外所有人员。其中包括暗线、各个地方的药堂医师，还有药王谷暗卫，以及一些药王谷在江湖上的朋友。药王谷毕竟是个江湖势力，能做的仅此而已。”

百里翼颤抖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桌前。

他打开那张卷轴。

卷轴很长，上面那些京城官员的名单赫然映入眼帘，其中不乏一些如今在朝中春风得意的官员。

药王谷能凭借着一己之力谋划至此，想必也费尽了容程半生心血。

容程做这些根本不知道来日能否有收获。

甚至不知道百里翼能否接受他的说辞。

可他依旧做了。

为了和辰妃的诺言。

百里翼心潮澎湃，拱手躬身作揖：“百里翼多谢老谷主大恩。倘若百里翼登基为帝，必当尊药王谷为江湖门派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