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重，寒风凌冽。
一辆马车在柳府的后门处缓缓停了下来。
冰凌率先跳下马车，四下里环视一圈，侧身挑开竹帘，低声对马车中的人道：“鲁大夫，到了。”
马车中的人探出身子，身上穿着一席黑色长袍，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斗笠。
冰凌将马车上的竹灯卸了下来，侧身走在前面。
待到二人入了府中，马车悄无声息又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冰凌引着鲁大夫一路疾行，专挑府中那些往日里没有什么人的悠长小道迅速到了柳镇的卧房外。
冰凌在外轻轻扣了扣门，卧房内传来柳如烟淡然的声音：“进来。”
冰凌推开房门，对鲁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鲁大夫快步而入。
屋内的圆桌上点着一只蜡烛，柳如烟坐在圆桌之后，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还带着几分疲累之色。
瞧到柳如烟，鲁大夫立即抱拳行礼：“见过小小姐。”
“快免礼。”柳如烟对鲁大夫抬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您坐。”
鲁大夫在柳如烟面前坐定，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杯。
“一路辛苦了。我今日看到了凝晖药堂给爹爹开的药，瞧那药方都是平和进补的。师兄曾经同我说过，鲁大夫您是凝晖药堂的大拿，最擅长的便是平和进补的药方，想必我爹爹的药方都是鲁大夫开的吧？”
鲁大夫陪着笑容，缓缓点头：“小小姐说的是哪里话。老夫哪里算是什么大拿，不过就是虚长几岁多见过几个病例罢了。”
“凝晖药堂是药王谷在京城的根据地，无论是外公还是师兄对凝晖药堂上上下下都十分信任，我也一样。今日我请鲁大夫来就是想要问问，我爹爹既然是中毒，为何您只给他用了平和进补的药物而没有用解毒的药物呢？”
柳如烟定定地凝视着鲁大夫，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不带任何情感的起伏。
鲁大夫抿了两口杯中的茶水，才重新看向柳如烟：“看来小小姐已经给柳老爷号过脉了，那小小姐可瞧出来什么不一样了吗？”
柳如烟眉眼微动，搭在桌面上的右手轻轻地点动着。
鲁大夫的视线在柳如烟的身上游走一圈，垂眼浅笑两声，才接着道：“柳老爷所中的毒是有人刻意为之，且此人的毒还不是一次性下到位，而是每日叠加。在柳老爷此次毒发之前，至少已经服用毒物快要半个月的时间。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最令人头疼得是，在柳老爷陷入昏迷之后，这种毒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柳老爷的身体。”
柳如烟搭在桌面上的手猛地攒紧，眉头皱得越深，死死地凝视着鲁大夫，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一直在进入？”
鲁大夫长叹一声，微微点头：“小小姐既然看过药方了就该瞧得出来，之前的几天我的确给柳老爷用了一些解毒的药物。按理来说，那些药物只要柳老爷吃了，虽然不至于全然解毒，可身体状况也不会每况日下。事实上呢？柳老爷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我发现，是有人还在每日给柳老爷服毒。所以后来，我只能选择最保险的方式用一些平和进补的药物。”
柳如烟点了点头，顺势接过鲁大夫的话头：“如此一来，就算是爹爹身上的毒不能全接解，至少也不会再继续加重了。”
“对。”鲁大夫皱着的眉头终于逐渐舒展，“此事我也已经与封语通过书信。他也同意了我这么做。”
柳如烟接到柳镇病重的消息便立即回京了。
虽然路上也与封语有过飞鸽传书，不过毕竟时间有限，即便是封语有心想要将此事告诉柳如烟也不见得来得及。
还好鲁大夫将事情和盘托出。
可越是如此，柳如烟越是惶恐难安。
起初她发现柳镇是中毒，只需要考虑如何为柳镇解毒便是。
可如今，鲁大夫告诉柳如烟，柳镇不仅仅是中毒，而且是持续不断的毒，那便意味着这个下毒的人始终在柳府。
离开京城之前，在百里翼假扮成阿丑留在府中的那段日子，京城传闻柳如烟与府中一小厮暧昧不清。
当时柳如烟就怀疑过府中或许有其他人的眼线。
当时事情太多，且北境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只来得及更换了自己院中的人。
本以为那眼线就隐藏在自己院中，可如今看来此人居然不仅仅只是在自己的院中活动，甚至可以在柳镇的院中活动。
柳如烟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抬起双手，轻轻地环在身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鲁大夫看得清楚，无奈叹息，轻声道：“小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好在如今柳老爷的身体没有继续恶化。只是如若找不到这个下毒之人，我看便是我们用了解毒的法子也无用，说不定还会将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柳如烟点头表示同意。
若是他们不能找到下毒之人，不管做多少解毒的事情都无济于事。
一日找不到下毒之人，一日不能安心。
这府中内鬼隐藏得如此之深，可自己和爹爹居然都没有发现！
此人如若不是个善于隐藏的高手，就是在府中年月已深之人，深到无人会怀疑他。
突然，一张面孔在柳如烟的眼前一闪而过，
柳如烟的面色顿了顿，抬眼望向鲁大夫：“多谢今日鲁大夫特意跑这一趟。接下来爹爹的药只怕还要凝晖药堂来配。从明日开始，烦请鲁大夫在药堂熬好了药再送来吧。”
鲁大夫一愣：“可柳府的药一向是贵府自己熬制。”
“鲁大夫也说了，如今府中有人持续不断地给爹爹下药。这府中之人已经不能全然信任了。比起府中的人我还是更相信凝晖药堂的人。医家本心绝不会加害于人。”
鲁大夫面色微顿，好一会儿才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柳如烟抱拳行礼：“既然小小姐这么说了，老夫一定为小小姐鞠躬尽瘁。旁的老夫不敢保证，至少老夫敢保证只要是凝晖药堂出来的药物，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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