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犬牙交错

皇上在正座坐定，冷色盯着跪在地上的皇后，面色愈发阴沉起来。

皇后低着头，双手垂在膝盖上，发丝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将她的侧脸遮挡住，只能从她的发丝之间看到些许不安的神色。

大殿之内保持着窒息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对皇后冷冷地道：“不是有话要说吗？”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听上去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皇后依旧垂着脑袋，一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

“你若是没有什么话，就出去吧。”

“陛下。”眼瞧着皇上发了怒气，皇后终于再也按耐不住，猛然抬起眼，定定地凝望着皇上，“百里席是我们的儿子，请您看在他做这一切也都是事出有因的份上原谅他吧。”

“你是朕的结发妻子。当年你得了百里席这个儿子，朕与你都高兴。可现在你看看你将他教成了什么样子？朕看着都痛心。有一句话你说的没错，他走到现在有一半是因为你的原因。”

皇上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冷色盯着皇后，半晌之后才缓缓道：“至于百里辰趁着他还没有变得和百里席一样，还是让他早些离开你。”

皇后猛然仰起头，错愕地盯着皇上。

百里席如今出逃在外，皇后身边唯独可以依靠的就剩下一个百里辰。

如今皇上又要让百里辰离开皇后，这无异于在向朝臣们宣布，她这个皇后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皇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膝行上前，双手探出，手掌不住颤抖，望着皇上：“陛下不可啊。陛下……臣妾只有百里辰一个儿子了，陛下……”

皇上却并未理会皇后，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在经过皇后的时候，皇上冷眼扫视了她一圈：“你现在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朕，而是柳家。”

说完，皇上意有所指地扫视了柳如烟一圈，半垂着脑袋摇摇头，大步而去。

无论皇后如何苦苦哀求，皇上却连头都不回。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皇后才彻底失望。

她垂下双手，耷拉着脑袋，身子还在不住抽搐，嘴角不断抖动着，眉眼之中满是泪意：“陛下，求您原谅臣妾吧。”

皇后的声音很低，几乎算得上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哀求。

便是柳如烟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也不由一顿。

皇后是国母，高高在上这么多年，自有她的骄傲和自尊在。

可是再怎么有骄傲的女人到了自己的丈夫面前却都是如此卑微。

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怜。

柳如烟本以为自己看到皇后一定会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皇后身上。

可现在看到这样卑微楚楚可怜的皇后，她反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柳如烟摇了摇头，对皇后俯身行礼，也不管皇后有没有看到，迈步便要离开。

不想她才刚刚走过皇后，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柳如烟收住脚步，微微别过头，淡然的目光在皇后的身上扫视一圈，挑动两下眉角，带着几分不解之色打量着皇后。

皇后一手撑在地面上，缓缓站起身。

她的嘴角向上扯动，露出一抹冷冽的笑意，纹丝不动地凝视着柳如烟：“你以为，你用一个刀疤脸把百里辰和本宫逼到这样的地步你就算是赢了吗？本宫告诉你，只要一日储君之位没有定，你和青王就不算赢！”

柳如烟回过身，双手交叠在身前，眉眼弯动，带着一抹笑意盯着皇后：“皇后娘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现在百里翼被你的亲生儿子围困在北境下落不明，我爹爹因为你的养子身中剧毒尚未醒来。现在是皇后娘娘您的大好局面啊。”

说完，也不等皇后回话，柳如烟已经对她随意屈膝行礼，沉声道：“皇后娘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宫了。”

柳如烟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她听到皇后在背后沉声对她道：“我们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一切都让柳如烟变得极其疲倦。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牵扯进宫中这一趟浑水中来。

如果可以，柳如烟只是希望她能保护好柳家，保护好药王谷，保护好自己爱的人。

可现在，她想要保护好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点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柳如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宫的。

站在宫外的红墙绿瓦之下，她仰着头，抬手遮挡住半空中撒下来的阳光，看着城门楼上正严阵以待的将士。

从前柳如烟以为只有这宫城是一座牢笼，只要离开了这座牢笼，一切都会变得自由自在。

可现在柳如烟才发现，放眼整个京城，又岂是只有这一座宫城是个牢笼而已？

但凡是和这宫城联系在一起的人都是身处牢笼之中的人！

“小姐。”

冰凌从远处小跑而来。

她在柳如烟面前站定，右手撑在腰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您可算是出来了。奴婢听说您在殿上晕倒了，却又不能进去，真是担心死了。”

柳如烟垂下手，别过头，望着冰凌递上一抹温和的笑容。

冰凌被她的笑容扰得有些不知所措，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如烟。

“你怎么来了？”柳如烟低声问道。

冰凌这才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鲁大夫已经去府中给老爷用药了。”

柳如烟从那些伤春悲秋中醒悟过来，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而去：“回府。”

宫城之上，皇上站在城墙边，定定地望着柳如烟的背影。

他身后的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随着皇上的视线向前望去，低声道：“陛下，青王殿下可是辰妃娘娘唯一的血脉，这次您真的不要暗中帮帮他吗？”

“如果他连这点计策都没有办法识破，又怎么配做辰妃的儿子呢？放心吧，百里席未见得就是他的对手。朕只要将京城的局势稳住了，他一定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北境。倒是这个柳如烟，绝对不能再嫁进青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