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片漆黑，马腾和祁连等人并肩站在廊下，骤然听到屋中传来一声哀嚎。
众人对视两眼，瞬间心领神会。
皇家的兄弟固然有勾心斗角，争锋相对，可只要是人就一定是有血有肉，有真情实感。
百里翼与百里席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是在宫中一起长大，若说两人之间只有争锋相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感，未免有些太过冷血。
比起马腾和祁连等人，柳如烟更能感受到百里翼的痛苦。
她紧紧地环绕住百里翼的肩膀，轻轻摩挲着百里翼的后背，一言不发，只由着百里翼发泄情绪。
许久之后，百里翼终于缓缓直起身。
他已经收敛好所有的哀痛之色，除了微微泛红的眼眶，根本无法看出他刚才还那样痛苦。
“如烟，让祁连他们进来吧。百里席的死需要立即传回京城。”
百里翼闭着眼睛，长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走到百里席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百里席。
许久之后，百里翼蹲下身，抬手轻轻地盖住百里席的眼睛。
他的唇瓣动了动，声音很低，柳如烟根本看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从百里翼的唇形来看，他似乎是在与百里席告别。
片刻之后，祁连等人自外而入。
众人站在百里翼身后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想要上前打断百里翼。
许久，百里翼才别过头，看向众人。
他双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眼底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祁连，马上修书回京城，密报父皇百里席的死讯。”
“马腾，百里席中毒而亡，下毒之人必定还在兰城。今夜封锁兰城，全城搜捕下毒之人。”
“陈旭，百里席一死一定会有他的死忠追随之人随后起事。吩咐将士们打起精神，北境才刚刚取得一场大胜，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点事情再起波澜。”
……
柳如烟站屋中另外一端，眼睁睁地看着百里翼冷静地嘱咐众人，她心中骤然多出一丝说不出的感受。
她盯着百里翼，看着月光洒在他身上，恍恍惚惚之间想起了前世他登基时候的样子。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百里翼始终是这样运筹帷幄的人。
若说这两世的百里翼有什么区别，大抵是这一世的百里翼似乎比上一世多出了几分人情味，多出了几分温暖之感。
柳如烟望着百里翼，一时之间似乎身边的一切都逐渐消失，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与百里翼二人。
柳如烟甚至不知道祁连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待到她再度回过神来，百里翼已经站在她身前，微微拧着眉头打量着柳如烟。
对上他的目光，柳如烟的面色顿时一片通红。
她立即别过头，躲开百里翼的眼神，轻声咳嗽两声：“他……他们人呢？”
“都去忙了。”百里翼握住柳如烟纤细的肩膀，“如烟，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柳如烟回过头，对上百里翼的视线，心头微微一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在想，你和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百里翼微微一愣：“以前？”
柳如烟这才回过神来，百里翼可不知道她已经是重生一次之人。
“就是……”柳如烟顿了片刻，飞速在脑海里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就是和我当初刚刚嫁进王府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百里翼面色微顿，拧着眉心凝望着柳如烟。
就在柳如烟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百里翼轻轻握住柳如烟的手腕。
他半垂着眼，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抬眼重新看向柳如烟，低声道：“如烟，当初都是我不好。刚才你不是说我有心事，只有两件吗？”
柳如烟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不止有两件心事。”百里翼长叹一声，“我还在想回到京城之后我该如何向柳大人提亲，如何给你一个更加风风光光的婚宴。我在想，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忘记从前的一切，相信等到你再进青王府的那一天会是个全新的开始。”
二人四目相对，柳如烟心底一阵情绪翻涌，喉咙不住滑动。
半晌之后，柳如烟探出一双纤细的手臂，轻轻地靠在百里翼怀中，二人紧紧相拥。
……
百里席的死讯很快就传开了。
偌大的宅院平静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倒是变得热闹起来。
和百里翼猜测得一样，百里席手下那些人得知了百里席的死讯，一个个闹着要去见百里席，还要百里翼给个说法。
后院内闹哄哄得，吵得其他屋中也都纷纷亮了蜡烛。
许鹤宇打着哈欠，身上披着一件褙子站在门边，看着院中杂闹的人群。
突然，许鹤宇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晚上你去了哪里？”
许鹤宇的后背微僵，缓缓别过头，对上了蕊儿淡然的双眸。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许鹤宇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视线，原本环绕在身前的一双手却猛然加重了力道。
蕊儿上下打量着许鹤宇，将他所有的反应都一五一十地记在心中。
她几步上前，站在许鹤宇身前，直勾勾地盯着许鹤宇的眼睛，许久之后才冷笑一声，缓缓道：“我听到你出门了。一个时辰之前。”
许鹤宇的手攒得更紧：“怎么？我去上茅房也要蕊儿姑娘同意吗？”
蕊儿冷哼两声：“那边的山里到了冬季根本就不会有猎户进山。但凡是兰城附近的猎户都知道，那边的山中到了冬季什么都没有，为了不麻烦，他们会在冬季来临之前，将他们储备在山里的所有东西都挪回村里。你的那个借口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
许鹤宇目光骤然沉了下来，猛地望向蕊儿。
蕊儿对他的反应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还扬动唇角，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她双手环绕在身前，一步一步逼近许鹤宇，冷笑两声，缓缓道：“而且你的身上有那些刺客的味道。我敢保证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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