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金丝雀

青衣少女的脸窘得通红，她正欲争辩，却见站在角落的嬷嬷，正掩嘴轻笑。

嬷嬷穿着一身赭石色布衣，虽青春韶华不再，但依稀能看出，嬷嬷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青衣少女大怒：“你笑什么？”

嬷嬷掀掀眼皮子：“我笑你们不识好歹，明明有贵人相助，却还做着靠男人的青天白日梦。”

青衣少女驳斥：“休得胡说，我们是要自立自强的。”

“被当做货物一般卖给世家，就算自立自强了？”嬷嬷不疾不徐道，“还是说，依你看来，傍上男人大腿，就算自立自强了？”

青衣少女只觉遭受莫大侮辱：“什么叫傍上男人大腿？我们会成为修士，不会沦落为男人玩物。”

嬷嬷嘲讽道：“他们随意糊弄的鬼话你也信？你以为他们会将你当人看？”

“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对倾武城充满神往。那时候我被卖入赫连世家，做了一名修士的侍妾。”

青衣少女自是不信的：“你胡说！那赫连世家即使在倾武城内，也是响当当的大世家。你既做了赫连家的侍妾，又怎会沦落到这来伺候我们？”

嬷嬷讥笑道：“傻丫头们，你们以为做了赫连家的侍妾，只要够美，够娇媚，就能收获他们的爱？不对。你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物件儿。你美又娇媚，那又如何？他们会让你用身体笼络其他世家权贵。”

另有少女反驳道：“不可能！赫连世家高洁傲物，怎会做这种肮脏事？”

嬷嬷挽起衣袖，现出结满旧疤的手臂，十分可怖，难以想象嬷嬷曾经受了什么非人对待。

少女们皆看得瞠目结舌，不忍直视。就连小狐狸暄辞，也被吓得往简清悦怀里缩。

嬷嬷放下衣袖，情绪愈发激动，冲着少女们大怒道：“赫连家？赫连家又如何？你们当修士各个都是道德高洁的清贵之人？能在腥风血雨下存活的，哪个不是豺狼虎豹？更有不少怂货寄生在世家的外壳里，在强者那受了气，将刀抽向更弱者。”

回忆起当年种种，嬷嬷浑身是燃不尽的恨意：“那时候我每日被鞭打，折磨得快死了……”

青衣少女喏喏开口：“可是……可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赫连家对你肯定是有怜惜的。”

嬷嬷冷嗤一声：“怜惜？蠢丫头，你当我如今为何会在这里？”

简清悦看得不忍，叹息道：“嬷嬷，别说了。”

可嬷嬷偏偏要撕开自己血淋淋的旧疤：“当我人老珠黄，没有利用价值之后，赫连家又将我卖了回来。你们说说看，我是不是个物件儿？”

那青衣少女竟还抱有幻想：“你现在过得挺好的，说明虎哥也有情有义……”

“啪！”嬷嬷竟狠狠扇了少女一巴掌，“有情有义？这种恶棍剥夺了你的未来人生，你竟还对他感恩戴德？花斑虎让我留在这，赏我一口饭吃，就是他有情有义了？若不是他随意抓人绑人，我会沦落成如今模样？”

青衣少女懵着，不知该作何回应。

简清悦也不欲与少女争辩，只是看着嬷嬷：“嬷嬷，不必多说，我带你走。”

嬷嬷冲她行了个大礼：“姑娘，多谢。”

有些少女被说动了，她们不再龟缩在内室，全都跟到简清悦身后，叽叽喳喳地问道：“姐姐，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们可以跟着你修炼吗？”

“姐姐，你学的是什么功法呀，那些狼妖根本都不敢靠近你。”

“姐姐，如果我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坏人是不是就不敢欺负我了？”

简清悦笑笑：“我不能随便说承诺，但我保证，你们可以过上更好的人生，你们也值得更好的人生。”

听到这些，更多的少女觉醒了，她们抛弃绫罗绸缎，抛弃被豢养被宠爱的幻想，纷纷跟在简清悦的身后，都想成为她。

简清悦掏出乾坤袋中的符咒，先用了生机符，又用傀儡符召出有灵智的傀儡，扫清这片区域的威胁，保证这些姑娘们的安全。

她看向嬷嬷：“嬷嬷，麻烦你将想走的姑娘都召集起来，我还得再往深处去，拿那虎哥的脑袋。待我收拾干净，再回来安置你们。”

“是。”嬷嬷行礼。

简清悦带着狐狸暄辞，大踏步向深处去，忽然又听到嬷嬷问道：“姑娘大恩大德，我们还不知姑娘姓名！”

简清悦抬手随意挥挥：“做好事，不留名。”

囚牢最中心处，修葺着一座货真价实的地下宫殿。

宫殿修得高大宏伟，富丽堂皇，与最外层阴冷的囚牢对比鲜明。

无数烛火飘在半空中，散发着橙黄色的光。

几座精雕细琢的小楼立在宫殿前，红墙朱瓦，一看就是给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再往里走，就能看到两只石狮，石狮威武雄壮，张着血盆大口呲着尖牙，看上去十分瘆人。

此时大殿内正酒池肉林，一片穷奢极侈。

花斑虎正与女人寻欢作乐，他左拥右抱，王座下还趴着好几个妖媚女子，正逢极乐时。

一只狼妖连滚带爬，跪倒在花斑虎面前：“虎……虎哥，出事了！有人闯进来了！”

花斑虎生得虎背熊腰，肌肉虬结，身高十几尺，根本不像是人能长成的样子。他那一张脸更是满脸横肉，络腮胡爬满下半张脸，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花斑虎不急不缓地摸着女人，不屑道：“不过是闯进来个女人。怕甚？”

他丢出个法宝，法宝滚落在地，映出一副影像，影像内的人正是简清悦。

那狼妖恭维道：“不愧是虎哥，原来一切都尽在虎哥掌控之中，是奴才大惊小怪，该打，该打！”

花斑虎嘲道：“一个女人，瞧她那模样也是个丑的。她还能翻得上天？”

狼妖赶紧附和：“虎哥说的是，瞧那女人穿得寒酸极了，肯定不是什么世家或宗派的人。我见她也没使过什么厉害法宝，只能扔扔符咒，想必就是个穷散修。肯定就是个死。”

“放奴隶自由？”花斑虎捧腹大笑，脸上的每条褶子都藏着不屑，“她算哪根葱？想从我花斑虎手里抢人？老子要把她骨头打断，要让她跪在地上舔老子脚指头！”

咔嚓一声，原本趴在地上的女人发出尖叫，原来花斑虎竟将她的手生生掰断。

女人涕泗横流，却不敢怒，只敢跪在地上讨饶：“虎哥，虎哥我错了。虎哥你别打我。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虎哥，求你……啊！”

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其他人满脸惊惧，却没有一个人敢拦，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害怕被波及，害怕被拖下水。

那报信的狼妖满脸谄媚：“虎哥雄壮，虎哥威武！虎哥才是咱们未城的天！”

一个略显瘦削的男子厉声喝止：“花斑虎，你住手！”

花斑虎怎会乖乖听话？

他反而哂笑道：“周公子，我知你是璋国的贵人，所以我尊称你一声公子。但你觉得，你管得了我？”

周公子满眼血色，胸膛起伏不定，激动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花斑虎哂笑：“朝廷竟派出一个病秧子来管未城？皇帝也是瞎了眼。”

周公子怒道：“花斑虎，休得胡说，不许侮辱陛下！”

“哎呀，周公子，你发什么火？消消气，消消气。”花斑虎笑了两声，“我知道，像周公子这样的朝廷贵人，都喜欢特别的玩意儿。这不，我这正巧有好东西献给周公子。”

周公子惊疑：“什么意思？”

花斑虎扭头吩咐狼妖：“你们不是抓了一只小狐狸精么？把她带上来，就算我花斑虎送给周公子的礼物了。”

“放肆！”

花斑虎讪笑：“周公子，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正经？这狐狸精年纪还小，但多养几年，必定会长成活色生香的美人尤物。周公子，你可知晓倾武城内，有多少贵族世家，想从我这买走她，我可都没舍得卖呢。”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被推了上来，她脑袋上生着一双狐狸耳朵，葡萄般的眼睛里透着恐惧。

花斑虎走到女娃娃面前，拽起尾巴就将她倒提起来，惊得女娃娃惊叫：“你是谁？你放开我！我要我哥哥！”

“瞧瞧，货真价实的狐狸精，这可不多见。”花斑虎拎着女娃娃，直接丢到周公子脚下，“周公子，这就算我送给你的好礼了。收下以后，就滚出我的未城。”

女娃娃摔得很狼狈，疼得直哭。

周公子怜惜地为女孩擦掉眼泪，随即看向花斑虎：“你说错了。未城不是花斑虎的未城，是璋国的未城。”

听了这话，花斑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是吧？周公子，狐狸精都给你了，你还嫌不够？”

周公子挺直脊背，直视着花斑虎的眼：“十二城邦亦不属于倾武城，而是属于璋国朝廷。你们都应听朝廷的吩咐做事。”

“哈哈哈哈哈！”花斑虎似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待许久后，花斑虎才睁着一双血色的眼：“周公子，我身上虽背着朝廷命令，却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今日你死在这，你认为谁会在意？”

花斑虎威胁的话刚刚落下，就听到一声巨响，坚固的宫殿墙体被击出一个大洞。

简清悦满脸不耐烦地走出来，看看花斑虎，又看看周公子，再看看满殿的女人，疑道：“我这次没再走错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