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就这样把琴割了

这个世界，名叫浮陆。

在七年前，浮陆的土地上刚刚结束了一场生死战争。

所谓生一方，即是浮陆所有的生灵，包括动物，灵兽和人类以及数不清的活物。

死一方，则是活跃在黑暗中的骷髅，称为亡灵，亡灵并非死物，他们都是一群骷髅，使用的是上古巫术。

生死战前夕，骷髅借着日全食的契机，释放大量浊气，在浮陆为非作歹。

一位名叫孟玄黄的顽石借不死之身和极强的灵力带领生灵战斗。

孟玄黄的好友，一位名为柏天地的树人在中州化归顶天立地的柏树，吸收了一部分浊气，日光重创了亡灵。

结束战争为战后元年

战后二十三年

柏树所处的环境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就连一只鸟飞过都忍不住发出哀叫。

两旁的树丛中，一旁露出了许多带着黑色披风的骷髅头，领头披着紫袍，虽拥有肉身，但戴了一个画着头颅骨的面具。

另一边，一群人类的军队穿着铠甲。

双方都死死盯着中心的柏树，柏树上结了一颗绿色果子。

这是绿果，里面蕴含着柏天地一半的灵力。

双方捏着武器的手青筋尽显，武器的底部在土地上压出一个不小的坑。

在柏树树冠的深处，倚着一位黑棕间杂发的大眼圆脸少女，额上绑着一根草绳结的抹额。

少女的嘴里，叼着一根带着星星样小花的长茎草。

风将双边的灌木丛吹动，月光照到武器，盔甲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虎牙浅浅地嵌进草茎的中央。

三方同时听见了吊着绿果的粗木茎的咔擦声。

虎牙截断了草茎。

绿果瞬间被纳入了一双白净的手里。

断裂的长草茎落地。

绿果和少女不见了踪影。

那位名叫枯娄默的头领，一脚踩塌了灌木丛。

瞬间，规模不小的骷髅兵从他的身后涌出，向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去。

人类将军身后的士兵咬牙切齿，在身子探起来的瞬间被一双手按了回去。

“那是孟玄黄的弟子。”

人类将军举起手，往后摆，士兵们按顺序撤离了灌木丛。

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人类集市中，少女背着一个鼓囊的包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在少女的身后，尖叫连连。

“啊！！是亡灵！”

“亡灵来做甚！”

“怕什么，一把火烧死他们！”

慌乱的人群阻挡了亡灵的去路，枯娄默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水果篮子。

“寅苌你给我等着！”

寅苌一路狂奔，最后撞进了一家乐坊，在场的各人一副震惊的模样，只有二楼的老板面露难色。

她瞧见了楼上那一扇华贵的门，退后两步，抬起脚将门踹开。

也不顾里面有没有人，将包袱甩到桌子上，剑指在空中绕了一个圈，一束光飞出撞到门锁上。

寅苌叉着腰喘气，看见面前这位蓝白衣服的男子，他的一双手悬在一把琴的上方，

红唇微张，面露惊讶之色。

“不好意思公子，打扰了”

蓝白衣服的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寅苌手腕的红绳上。

“臭大虫，给我滚出来！”

透过门的一些透明区域，能够看见模糊的黑影在外面一层一层地叠起来，甚至一些骷髅头将他们空洞的眼眶用力地抵在门上。

外面的亡灵不断踹门，眼看就要攻进来了。

寅苌在桌子下探出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位公子

“公子求你帮我。人家，人家打不过他们。”

她平日里都用这种方式让家人妥协，不是一般的有用。

让这个冤大头替她挡住亡灵，自己再偷偷逃走，料那些颅内都是空气的家伙也猜不到她去哪了。

“小山君别怕！”

寅苌愣了一下，这样称呼她的人，一位在多年前亡灵纵的一场大火中死亡。

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只有那个很照顾她的小男孩。

看相貌，这个男人很年轻。

“难道是他”

男子低下头，迅速从找到一把小刀，他将小刀抵在琴弦上。

噔的一声，琴弦应声断裂。

男子冲上去，手搭在了门框上。

“开门呀，别愣着。”男子轻声说。

剑指再次在空中画了个圈，门突然就朝两旁划开。

男子对着外面的人喊：

“诸位看官，在下的琴弦断了！这些先人堵在门口，无法修琴，在先人们处理好事情之前，各位看官还是请回吧！”

枯娄默正想带兵进入房间，后面的看官从楼梯涌上来，守卫们纷纷点起了火把

“你们这些先人，多年之前祸害生灵界，今天又想开战么！”

后面愤怒的一位妇人不知从何处夺来了火把，猛地伸到了亡灵的附近，灼热的气浪将亡灵骨骼惊散开。

“快些滚吧！不要打扰我们听弘公子奏乐！”

“就是就是！”

“你们这些先人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在妇人开口后，其余看官纷纷发声。

枯娄默退向没有火把的地方，带着亡灵离开了这家乐坊。

有一个不甘的骷髅忽然转身，跳起来张开手掌，企图硬闯入这间房。

她用拇指按压着食指，轻轻一道光球击在骷髅的腹中。

那骷髅立刻碎成骨块，散落在地，然后消失不见。

枯娄默猛地回头，骷髅面具微微颤抖，捏紧的拳头可见发白的指尖。

胆大的人将火把砸向亡灵堆，枯娄默躲过火把，将紫袍甩向身后，带着骷髅离开了乐坊。

看官中不少妇人涌上来，对元弘嘘寒问暖。

元弘对她们笑笑，再让她们等候片刻即可。

关上门，元弘蹲下身子，捏着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小山君，别来无恙！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厉害了！”

寅苌她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大概二十出头的男子，确实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有几分相似。

正惊叹于多年未见，这个人居然能够在短时间内认出她。

元弘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

“你看，你戴着孟大人的红绳，又不似弥竹姐那般温婉，你定是小山君了。就是你的瞳色变了，我还不太敢认呢。”

元弘站起身，坐在凳子上，盯着他的琴。

下一秒表情僵在脸上，他过于冲动了，这琴修起来好像费点时间。

这时外面的人开始呼唤元弘，十分热情。

寅苌从桌底下爬出来，将包袱拢入怀中。

“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出门，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元弘捣鼓琴的手停下，微微皱眉。

好像有什么不对。

好一个动动指头就能搞碎骷髅的弱女子。

看着这个已经长到他肩膀齐高的姑娘，和回忆中那个胖胖的孩子重合起来。

他的乳名叫团圆，她便叫他团圆。一开始他不喜欢，但后来只想让她高兴，怎么喊都行。

元弘的村庄被人放火烧毁，他最敬爱的爷爷在大火中丧生，要不是当时寅苌在，恐怕他早就葬身火海了。

“今夜是我首次独奏，怕外面的看官等太久，我要去处理这琴。小山君，我们改日再叙。”

“那你先去忙吧。”

元弘点头，抱起琴，走到门口停下。

“小山君！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元弘的手指不断刮着琴的漆面，扭头看向寅苌，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

“我们改天再见一面吧。”

“一定会的。”寅苌点头，目送他离开。

在寿比南山的山顶上，有两间小竹屋，屋前栽了茂密的树，其中一间屋子里还点着蜡烛。

其中，屋子的正中央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人，头发随意地披着，只在头顶束了一握头发。

那人盯着屋外上山的路，轻微皱眉，双手不断搓着。

侧边放了一张案，一个桃花眼的姑娘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旁边堆着山丘一样的书卷。

寅苌一路小跑回到了山上，其中一间屋子还点着烛火。

“我回来了！”

她跑到弥竹的身旁，蹭入弥竹的怀中。

弥竹悬着一只手，将笔放下后轻轻拍着她。

“没受伤吧。”孟玄黄猛地站起来，观察她的脸色好一会儿，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师傅，人类和亡灵都来人了。他们都想抢呢。”

寅苌从包袱里翻出那颗绿果，放到了孟玄黄的手中。

今晚真的好险，那些骷髅兵她还能对付。

但枯娄默比她强太多，分分钟被捉住，要被捉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无论是人类首领还是亡灵首领都觊觎着绿果里的能量，灵兽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那你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跑到了人群里，他们无可奈何。”

寅苌扬起下巴，心里正暗爽，沉浸在自己的聪明才智里。

“噢。是人救了你。”孟玄黄点头，握紧那颗绿果“这果子是你们师伯最后留在浮陆的东西，他留下了秘法。若是亡灵对生灵图谋不轨，那这秘法便可以致他们于死地。”

寅苌似懂非懂，眼睛转了几圈，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好点子。

平时师傅也不准自己随便下山，这是一个见元弘的好机会呢！

“师傅”

“嗯。”孟玄黄抬头一看，那孩子正瞧着他的脸傻傻地笑。

“师傅”寅苌笑久了，脸部有些僵硬，但是眼神中的期待倒是一点没减。

孟玄黄不说话，摆出标准的微笑，静静看着寅苌要作什么妖。

“师傅你看，你明天要出远门，阿竹也要试验，我一个人在家，多危险，万一有什么猛兽跑到家里来”

“什么猛兽。”孟玄黄挑眉。“小姐，你是老虎。”

“你打算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傅一个人出远门吗。”

孟玄黄将脸凑近，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失望，他的表情也随之僵在脸上。

“你好像很不情愿跟着师傅哦。”

“跟着师傅去那种地方噢。。”寅苌有些懊恼。

平日都是弥竹随着孟玄黄一起去舞林，会见孟玄黄的旧友寅任，但弥竹跟随医者雀灵习医，正在准备明日的浮陆医者考核，抽不开身，跟随孟玄黄会见虎领袖寅任的位子自然留给寅苌。

偏偏撞上了她与元弘重逢。

寅苌思虑之下还是决定跟着师傅一起去。

“那好吧。”

“好好休息。明天跟师傅出去一趟，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孟玄黄的指尖悄悄沾了砚台上的墨水，抚到她的脸上。

弥竹的手捻了笔尖，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

“别忘了去雀灵那泡药，你上回的伤还没好呢。”

寅苌可怜兮兮地看向弥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被抽掉魂魄似的，像个幽灵一样荡出房间。

抱着衣服到半山腰医者雀灵的屋子里。

“这家伙。”孟玄黄无奈地摇头。

弥竹抿紧嘴唇，两旁的嘴角微微上扬，尔后专心于书卷中。

屋内的徐娘将发随意挽成半髻，垂下的发绳缀了几片羽毛，一双细长的手在竹篾的药材里拨弄。

雀灵在烛光下将药材细心分装，一个傻孩子猛地推开门闯入，把她吓一激灵。

“小兔崽子。”雀灵笑骂，本来很气愤，但被寅苌的花脸猫模样逗笑了。

她没有理会雀灵，现在只想泡在水里好好休息一下。

从小到大，为了能把武功练得更好，自己也不记得受了多少伤。

三天两头就得到雀灵的屋子里泡药，害怕这些伤会耽误什么事情。

寅苌在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水变凉，热气散了才爬出来。

置物架上一本没有书名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书似乎有了年头，书角泛黄。

翻开里面都是一些图片，两个人，男人和女人，怪异的姿势，扭在一起。

“这是什么，他们在练功么？”

寅苌往后翻了几页，图中女人的开放让她很疑惑，只觉得很羞，又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怎么，从来，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