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画像

两人回到酒店，琴仰止用座机打到镇所去，让他们拿幻石来。拼人像的时候得用那个东西。

是那个和他一起从黑市回来的瘦值役接的电话：“真的吗？她开口愿意说了！”

“她只是吓着了，不是不愿意说。”琴仰止挂了电话，向窗外看。下雪的夜看上去静悄悄的，好像天下太平无事发生。

瘦子来得很快，摩托车轰鸣而至，琴仰止在楼上都听见了。

不一会“咚咚咚”地上楼来。

琴仰止去开门，他一进门就带着股外面的寒气。

女孩双脚并拢坐在沙上，看上去很乖巧。见有人进来，扭头对他笑。

瘦子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在脱鞋子，动作突然愣住。

琴仰止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房间没有什么不对劲。

瘦子回过神，又看了女孩两眼：“我就是觉得刚才她……”顿了一下，嘀咕：“没什么。”换了拖鞋进来，把怀里揣的东西摆在女孩面前的茶几上。

它四四方方看上去是个装满沙子的盘子。

但里面的砂在灯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像一颗颗的宝石。

“想着对方的样子，把手放在这儿就行了。”

瘦子目光心不在焉在未知名女孩脸上扫过好几次。

“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不要给她太大压力。”瘦子站起来，示意琴仰止跟自己出去站一会儿。旁人在这儿会有干扰。

琴仰止对沙发上的女孩说：“我们就在门外面。不会走远。”才和瘦子出去。两人把门关上站在走廊，瘦子沉默地拿只烟给他，他接过来，但没点。

瘦子背着风点了烟说：“刚才你们回来一路，所长有派镇所里其他人跟。”

琴仰止说：“我知道。”

“别介意。”

“不会。应该的。”琴仰止说：“万一他再回来杀人灭口呢。”

瘦子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抓抓脖子不找不到词。

“多重保障。”

“是这个意思。琴大人果然是读过书的人。”瘦子抽了口烟扭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一会儿镇所会来人，在这边设几个防护阵法。”

“谢谢。”琴仰止没拒绝。

他到更不好意思：“班门弄斧了吧。反正是个心意。”

又问琴仰止：“春山来人把狼魇带走了，你知道吧？”

琴仰止摇头：“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春山的人走之后没多久，就出了事嘛。”瘦子脸色阴沉：“琴大人，我在想，他到底是冲什么来的。”

琴仰止说：“路上我也想过了。如果是为了灭口，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屋里这个，但屋里这个没事。他杀了……人，也没把她带走。现在我觉得，冲狼魇来的可能性比较大。看来他是来迟了。”

“不是来迟了。”瘦子说：“你们才走张队带出去的人就回来了，有一个擅长寻踪的兄弟，在天花板上发现了很多移动的痕迹。从一楼到负一楼全都是，甚至进了值班室。从痕迹判断，春山的人来之前，那人就已经在准备伺机而动。结果被打断。可能是之后离开的时候，被阿甜撞上。”

他沉默着抽了好几口烟。

琴仰止问：“一楼哪些地方有痕迹？”

瘦子抬眸看了他一眼，说：“现有的痕迹就是从大门那儿到负一楼值班室的。”抬抬下巴指屋里：“她那边走廊顶被打烂了。不知道有没有。和阿甜一起值班的两个人已经被询问过。完全不知道自己头顶有人。回想全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在张三带人围困狼魇的时候，救走了一只狼魇的，会不会就是他？”琴仰止说。

瘦子说：“现在所里也是这么猜测。”

他说完吐了个烟圈，又说：“现在队里盘出来的时间线大概是，这个人先是在黑市杀了人，然后搜刮了钱财劫持了这女的离开了黑市，准备到城镇修整、兑换钱物，中途在旅舍落脚杀人被发现，落荒逃跑，但并不甘心，之后派狼魇跟着队伍，大概还想对这名未知名女孩做什么，结果狼魇被发现被困。他救出一只后又赶到镇所想把另一只也救走，但没有成功，与阿甜发生冲突后逃窜”

瘦子扭头看着琴仰止，说：“受伤的人跑不远，现在肯定还在城内。她能画像，皆大欢喜。”

琴仰止说：“也算她运气好。那人被阿甜打伤逃窜没来得及把她怎么样。”

瘦子没有再说别的话。默默抽烟出神。

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她对我笑，我吓了一……”

这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响动。

两人停止说话，连忙推开门进去。

原本一盘散沙一样的幻石盘，现在浮现不同的颜色，一个胡子巴渣衣着褴褛的人物出现在盘中。这人身材高瘦，但脸上脏得五官难辨，头发也如鸡窝一样。耳坠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胎记。

琴仰止见瘦子皱眉若有所思一直盯着看，问他：“你有印象吗？”

“拿不准。想不明白。”瘦子摇头。

女孩安静看着他。

他抓抓头，不好在这里继续耽误时候：“我先送到镇所去。”

瘦子把幻石盘收起来。对女孩说：“谢谢你啊……”一时不好怎么称呼，最后微微颔首。

琴仰止送他出去，他说：“最迟今天下午就会有结果。琴大人您这边还是要当心点。等人抓住就没事儿了。省得以后人证活得提心吊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蹿出来。”

“今天你们两个也别出门，一会儿镇所会派人来。在这边守着。”

琴仰止十分客气：“劳动你们。”

瘦子拿到了画像心情好了一些，说：“琴大人真的是客气。”转身下楼。

没走几步琴仰止在上头说：“这事儿不赖你。”

瘦子步子猛地一顿，虽然没有回头，但背影一下佝偻了好多。站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但确实是我追捕不力，还被一只猫骗去了黑市，如果早点发现他声东击西，阿甜可能就不会死了。”

琴仰止本来还想说什么。

瘦子突然说：“哎呀，忘记了。”声音听上去仿若无事。

转身回来，从怀里摸出那朵花：“既然琴大人喜欢，这朵也给琴大人吧。”脸上看不出什么悲痛。

花朵之前落在地上的血迹里过，上面沾了几点深红色的血污。

瘦子说：“就是有些脏了。琴大人不要介意。”转身快步下楼去了。

琴仰止把花放进袖中，转身就看到女孩在那儿伸着头看这边。

“他不难过。”

“他难过。”

“他没难过呀。”

“人有时候难过，不会难过在脸上。”

“人总是用脸骗人。”

琴仰止笑：“小孩儿一个，活了才几年，就已经觉得自己很懂得做人的道理了。”转身回房间去。

身后的人立刻跟上。

“那你说，他为什么怕人知道他难过？他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他不是怕人知道，只是不想让人看见。”

“掩饰不就是有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吗。”

“不是不能，只是不愿意。”

“别人看到他难过的表情，就会伤害他？他得保护自己？”

“没人会伤害他。”琴仰止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以后你就会懂了。你说你伤了脑子，怎么伤得这么彻底，一点常识也没有。”

“多久以后？”

“哪天你伤心的时候就懂了。”琴仰止敷衍说：“有时候人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难过。连自己搞不清楚为什么。”

进了房门退开一步，让她快进来，外面太冷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她不再追问表情的事，边跺脚驱寒边问：“天亮的时候就走吗？”

“明天吧。”

“你说我画出来立刻带我去春山的，你骗我？”少女表情出奇地认真，站在玄关看着他。

“我没有骗你。只是今天下午抓捕才会有结果。到时候城门才会开。我们才出得去。所以要等一等。”

少女哦了一声：“那抓不到呢？”

“抓不抓得到明天我们都走。我答应你的。你不会再有危险。等把你送到春山我再回来。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就请师尊答应让你入门做修士。”这都是答应她的。她既然已经做了她答应的，自然对她应得的耿耿于怀。

“我不会骗你。”

少女哦了一声，回卧室去。

琴仰止去卫生间想把花上的血迹冲掉，但没想到花遇到水就化了。

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已经什么也没剩下。

这种花他以前就听说过，俗语里说，它是月神的礼物，见到它的人会变得幸运。

想起来息还有一朵立刻翻找袖口，但他原本的那一朵也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也许刚才雪大灌到袖子里，进屋软和的时候雪将花化成了水。

袖中只剩下一块浅浅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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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下了楼骑上摩托车，脑子里还在思考，是巧合吗？不是巧合那难道是同一个人。

可时间不对啊。他总不能即在那里，又在这里。

车子在街道上疾驰。

瘦子想到什么，突然一捏手刹。

摩托车发出刺耳的嚎叫，四蹄打滑在雪地里冲出去好远才停下来。

在调转的车头的瞬间，瘦子回头猛然与站在街边灯牌下的少年四目相对。

少年背着行李，推着一辆自行车，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见到他也很意外，咧嘴对他笑，全身充斥着纯净的少年气，仿佛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见过两次的人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我还想如果去镇所帮阿爷兑东西，会不会刚好遇到你呢，好巧呀……”

但走了几步之后，脚下慢慢停下来。

脸上那种清澈的笑容慢慢隐去，表情变得警觉而阴鸷。在他动手之前，像被追猎的兔子似的，撒开自行车扭头就钻进了身后的小巷。

瘦子骂了一句。

就是这比崽子！他下来开门说话的时候，左耳上就是有那么个胎记。

“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眼看人要没影子了，没功夫想太多，丢开摩托车边追边掏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