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莫比乌斯环

洛南书带着小五再次去了墓园

照片上的人定格在了年轻的时候，目光温柔，笑的和煦

小五直直盯着墓碑，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洛南书默默走远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一个人

霍成蹊在门口和大爷闲聊起来，余光看见洛南书过来忙结束了话题

她越走越近，他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不敢直视她

那晚，他看到了小五手里的照片

是一张婚礼合照，许是因为严钟意，她才被迫照下了那张照片

合照里的她，容貌与现在无异，就连身形都未曾改变一分一毫，唯一不同的是她眼里的温度

就这样，他相信了她之前的说法，她的年岁真的可以做他的奶奶了

但看着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他又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那一声奶奶却是怎么也叫不出

这样一来，那她会不会就是霍家一直在找的人呢？

如果是，又该如何自处？

但如果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呢？

这才觉得别扭，怎么都不痛快

是该回趟家的时候了，他心里想着找个时间和她说这件事，洛南书已经走近了

霍成蹊最受不了沉默，没话找话，“小五呢？”

尽管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名，但还是没有小五叫的顺口

“自然是在墓园里。”

“啊……哦。”

一阵尴尬的沉默，耳边只有守门大爷的电台传来的滋啦响声

他正想掏出手机，洛南书主动开口了，“年后我打算将小五送出雾里……”

还不等她往下说，小五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小五来了。”

霍成蹊与她一同开口，看着小五一步步走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因此他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再问一遍，她只说了句，“没什么。”

三人回了雾里，小五提出想去上学

洛南书微楞片刻，露出一个笑，“好啊。”

之后的几天，小五话少了很多，吃完饭后就上楼去看书了，连棋都不下了

洛南书又接连几天早出晚归的

只剩霍成蹊一个闲人，自己跟自己对弈

回家的事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就因为第二位客人的突然到来而推后了。

太阳刚落下去，洛南书就让他们把灯笼挂了起来

但这次的故事却是以书信的方式展开的

在他们刚挂上灯笼后不久，客人就来了

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女生，一身打扮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带着学生时代的青涩，背上的包应该装了很多东西，撑的都变形了

“你们好。”

“欢迎光临雾里，客人里面请。”

霍成蹊将她带到了大厅里，小五端了茶跟在后面

“老板娘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洛南书点了点头

莫比乌斯环，来自数学家们的一个发现，一条纸带，形成了边界无交叉的两侧曲面，这个平面没有开始和结尾，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站在正面和背面的那个人，都是我。”

很有意思的开场，她并没有急着介绍自己，又或是询问自己想买的东西，反倒说了一句看似毫无关系的话。

“那客人希望在雾里买到什么？”

“买什么”她似乎从未想过，安静思考了起来，片刻才说：“我想解开莫比乌斯环。”

这话不仅小五没听懂，连霍成蹊都没搞明白，莫比乌斯环本就是个死环，何来解开？

她也太不实际了

不过他总觉得这个女生很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然而没想到洛南书答应了，“客人可以开始了。”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方形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信封递给了洛南书

信封表面新旧不一，有的已经泛黄了，但主人应当很爱惜这些信，一点折角都没有

洛南书慢条斯理的拆开了其中一封

这让小五和霍成蹊在旁边的抓心挠肺的，这故事难道就只用看的吗？

南喃看她打开信封，说：“从小到大，我基本没有朋友，但好像也不需要朋友。朋友到底该怎样去定义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是要时时腻在一起分享日常琐碎才算吗？还是说要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话题，追求的目标一致？我心里清楚这些都不是。我对朋友的定义是，不在一起，也像是在一起生活。偶尔分享，时时想念。”

“我叫南喃，她叫凌弋，我内敛安静，她张扬热烈，两个极端，两种性格，两种人生。相识七年，我们未曾谋面，靠着一支笔，支撑起了这份长久的友情。”

事实上，南喃的故事真的只是用看的，霍成蹊与小五只能从她的寥寥数语之间自行脑补

听她说完，洛南书看起了她给她的第一封信

可爱的小阿喃：

笨阿喃，让我想想你现在是不是又坐在窗边了？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说，快回屋里去，找个温暖的地方坐着慢慢读，这信又不会跑了！我可不想来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个病怏怏的阿喃。你又要嫌我话多了是不是，马上收回你的想法，下次我还会提醒你的。好了，进入正题吧。

前段时间，我辗转了两个地方，很忙也很乱，人们依旧很吵，世界依旧对我充满敌意。这些都是常态，就不多赘述了，总之我一切如常，不必挂念。还有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男生，我发现在某些方面我们还挺像的，都太倔，认准一件事情就死磕到底，怎么劝都没用。如果不是我们认识的时机不对，倒是可以试着做朋友。对了，在路上我还认识了两个人，算是比较聊得来，我们相约一起去旅行。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他们。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冬天我们就会相见了，我会穿着一身白衣，踏着雪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过完这个冬天。所以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的等着我来。不用回信，我不一定收得到。我会再写给你。

祝一切安好！

2013年9月15日

凌弋

信的内容很简短，但包含的信息却很丰富

洛南书表情未变，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

旁边的动静全都落进了她耳朵里

“客人可介意多两个人？”

南喃摇了摇头，“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老板娘，让他们也过来吧。”

两人飞快走了过来，关门坐下一气呵成

南喃这才重新说道：“收到这封信时，我心里满是期待。相识七年，我知道她居无定所，各处漂泊，每次寄信的地址她都会写在信末，她不写，我便寄不出信。她是我生活里的一个意外，在意外到来之前，我总能平静的过好每一天。四年前，我独自来了江川上大学，还认识了一个医生，林溪。”

23岁的南喃一个人独居在江川，大一就搬出学校的她并没有在大学里交到几个朋友。因为不是江川人，校外更是没认识几个人，独处成了她的常态

意外的，南喃与楼下一位美艳的女医生成了朋友，没有来源，亦没有理由。在她身上，南喃总能感觉到一股安心感

林溪平日里闲的不像一个医生，时不时还会拉着南喃逛街吃饭。南喃性格温吞，每次都拒绝不了。有时，又会突然出远门，玩得尽兴了才会回来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林溪正好回来。听到门铃声，就知道是她来了

还没等南喃看清楚来人，对方一连串的话就砸了过来，“阿喃，好久不见，一起吃饭吗？附近开了一家湘菜馆，看起来还不错，我们今晚去尝尝？”

门口美艳的女人笑着看向南喃，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南喃习惯了她这样的笑容，也没多在意，反问道：“林溪姐，这次又去哪玩了？”

“就在周边走了一趟，这次可没意思了，被宣传骗了，路还难走。”

她们的相识是个偶然，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林溪就给南喃讲了一个故事，一个让她似曾相识的故事。故事里的女孩如她却又不像她

讲的人无心，听的人却听了进去

此后，林溪每次从外面回来就会给南喃讲她所遇到的人和事，就好像能够在她的故事里找到自己所遗忘的那段时光

知道林溪不想多说，南喃便没再多问

“你呢？我没在这段时间有什么情况吗？”

“还是一样，容易忘事儿。而且这次时间长了很多。”

“细节完全没有印象吗？”

“嗯。”

“别急，我回去再问问我朋友，总会好的。”

“谢谢你，林溪姐。”

“这就客气了啊，走，今晚姐请你大吃一顿！”林溪身上总有一种不同于她外貌的豪爽，也因此朋友众多，交际甚广

再回到家，南喃又拿起了白天收到的信，反复的看了好几遍。自从发现记忆有断层之后，南喃就特别害怕有一天会忘记所有的事。因此一件简单的事情她也用完重复好几遍，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其实在她高中毕业之后去看过心理医生。那时候她的症状其实已经好转了很多，但偶尔也会莫名其妙的在其他地方醒来，身上也会带着莫名的淤青

她怀疑过她是不是精神分裂

但那位医生坚决的否定了她

医生告诉她说，是因为之前脑子收到了较大的刺激，大脑自动选择忘记那些片段。现在这些遗忘也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

那医生还说，既然选择了忘记，就别费劲找回来了，忘记有时候也挺好

让她别多想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但也认同了医生的观点

毕竟，每次想起那件事，她都会非常痛苦。面对事实，她选择了逃避

那时候，南喃刚上高中不久，父母离了婚，谁也没要她，就好像她身染重病一样。班级里也有几个女生讨厌她，经常恶语相向，有时候还会拉着校外的男生把她堵在角落里，说些难听的话语

那期间，没有谁伸出过援手

“好像也是那时候，我收到了她的来信，开始了我们七年的友情。这是她给我写的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