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峙

烨城入冬之后便格外冷，吹来的风中都好似夹带着刀子，每一下都能剜下一块血肉。

方才同徐商的谈话不欢而散，阮初岁还有些失魂落魄得从徐家走出，她抬头看着此刻阴沉的天，一时间也陷入几分迷茫。

关于这件事她应该要如何处理，阮家的未来此刻全压在自己身上，她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逃避。

虽然徐商说过，这件事就算是报官也没用，但阮初岁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除了把微小的希望寄托在官府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阮初岁还带着一点希望，可等来的结果却让自己如此失望。

官府对于徐家在合约上造假一事连查都不愿意查，只留下一句私人合约不予受理之后，直接就把她给赶了出去。

她此刻就站在官府大门前，阮初岁感觉自己此刻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一个人，所有人在看自己的笑话，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似自己活过的十八年于此刻都成为一个笑话。

阮初岁抬头看着挂在朱红大门正中的匾额，上头写着清正廉明这四个大字，看着这四个字，她此刻只觉得讽刺。

这四个字所背负的含义太重，可这些人真的配得上清正廉明这四个字吗？

风将枯叶卷起，可惜无人能回应。

她脖间围着的兔毛被吹得轻颤，阮初岁握了握早以冰凉的指尖，此刻她浑身都冷得厉害，当最后的希望都破碎后，她已经陷入了几分绝望。

她此刻已经站在悬崖边缘岌岌可危，仿佛只要再出现什么打击，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

阮初岁杏眼低垂着，许是被刚刚的风沙迷了眼，她此刻眼圈也有些微微发红。

就像只掉入陷阱的兔子，对面前的困境束手无策。

在寻求官府无果后，阮初岁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这个合约的事情一日不解决，那么之后就要按照徐商所说的那样，即便不向他买布也要定期给他送钱。

这件事无论怎么想就怎么憋屈，也就是这时，她倒是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贾伯伯倒是巧啊，居然会在这里见面。”阮初岁瞧见贾仁鬼祟得从官府后门走出，定了下心神后便上前将他给拦下了。

贾仁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初岁怎么会来此，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阮初岁现在看见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就觉得恶心，贾仁此刻从官府后门走出，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关于徐商合约造假一事，他是知情的，说不定也有他的一份力在。

当初自己就是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尽心尽力得替他制出布料，可如今呢？

他却是这般对自己。

也难怪自己的报案那些官员一概充耳不闻，原来早就被收买了，徐商的话居然是一字不差。

所有人都看笑话一样，就她自己还傻愣愣得蒙在鼓里。

现在阮初岁只要想起当初贾仁哄骗自己签下合约的情形就觉得分外可笑。

也是事到如今她才突然想明白了，贾仁口中那些威胁的话语不过都是让自己心软的手段罢了。

难怪之前她怎么觉得事情进展会如此顺利，原来他们早就算计好了。

布下这么大的一场局，就为了引她签下合约。

阮初岁此刻气得不清，她手紧握成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从齿缝中挤出，“贾伯伯可知晓徐商合约作假一事？还是说，你也参与其中了？”

面对她怒气冲冲的质问，贾仁在听到这话后也只是伸手弹了弹袍子，哈哈笑了两声，“初岁说得哪里话，徐商作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当初我不过只是引荐你们见面罢了，这最后签合约时，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贾仁满不在乎的话让阮初岁捏紧了拳头，她用力极大，指尖也陷进肉中，她的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即使是如此气愤的时候，她也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官府后门？贾伯伯应该知晓吧，按照承德律法，私下收买官员可是重罪。”

面对阮初岁质问的话语，贾仁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收买官员的罪我可承担不起，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若是没有就这样红口白牙污蔑的话，坏了我的名声，你可要如何负责？”

贾仁此刻直接就是撕破了脸，说出的这些话都让阮初岁没办法反驳，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仁说得不错，自己没有丝毫证据证明他收买官员，而他之前也的确没逼自己签下合约。

阮初岁错就错在居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贾仁。

以至于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她怨不得别人，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也是在这一刻，阮初岁才真正意识到，心软和怜悯，是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

贾仁看着阮初岁低头强忍眼泪的模样，倒是也没再咄咄逼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到底也才十八岁。

还只是个孩子啊，如此才最容易识人不清，自己不过只是提前给她上了一课罢了。

“烨城到了夜间会更冷，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贾仁见此也缓了声线，在留下这句话的后便越过她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自己只觉得胸口好似憋了一股气，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气到极致时自己眼中也不自觉溢满了泪水。

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但再疼也比不过被信任之人所背叛的痛，阮初岁冻得冰凉的指尖擦拭去眼角因为气愤而流下的泪滴。

回头看着贾仁离开的背影，狠狠握紧了拳头。

十指紧捏着，指甲陷入肉中流下了几分血迹。

她要记住此刻所遭遇的一切，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世人都未曾对她展露出善意，可背叛却是如此轻而易举。

从今往后，阮初岁要收起那无用的怜悯与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