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勇敢猫猫

夜深，大学路的后巷也冷清下来。

路边摊老板们哈欠连天，见半天等不到客人，便三三两两推着车四散回家。

树影中路灯暗淡，反倒是最后一家烧烤摊留了颗暖黄色小灯，玻璃灯泡擦得干净明亮。

一个雪白的影子跳下树干，浑身长毛干净蓬松，毛绒绒的尾巴在空中一勾，划出个慵懒优雅的弧度。

猫咪动了动淡色的鼻尖，迈步走向烧烤摊。爪子半点都没被地面上的油污弄脏，猫爪交替间还能看见粉嫩的小梅花肉垫。

他停在小摊前，地上扔着块别人掉的鸡翅，表皮微微焦糊，散发着鸡油的焦香，里头的肉鲜嫩多汁，对野猫来说绝对算得上一顿美味佳肴。

这只雪白猫咪却只是瞥了眼，一直走到摊位后面才停下。

老板娘左手打着石膏，右手袖子高挽，胳膊干瘦如竹竿，动作也不算麻利，好半天才把乱七八糟的烧烤签拢好。

她蹲下来，用手肘压住大堆的竹签，右手扯过一根塑料绳绕着竹签滚上两圈，正要系绳子，可她左手一抖，好不容易弄好的竹签又滚了满地。

其中几根，停在白猫面前。

女人叹了口气，小心地扶住左手，刚才似乎是疼得吃不住力气，半天功夫就这么白费了。

她毫不抱怨，歇了会儿便又重新捡起竹签。

一路捡到白猫面前，她才像刚发现猫咪似的，惊喜地睁大眼睛。

“小红豆！你来了。”

她双眼微浑，脸上有不少皱纹，灰黑混杂的头发却梳得整齐，在胸前编成一根瘪瘪的辫子。

猫咪轻轻细细地“喵”了一声，一蓝一金的鸳鸯眼微微弯起，用尾巴勾了勾女人的手腕。

女人也顾不上竹签了，她拖过一张小板凳坐下，笑眯眯地喊：“小红豆。”

她解下围裙，拍拍自己的膝盖。

被叫做“小红豆”的猫咪跳上她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

老板娘擦干净手，摸着小猫脑袋，柔声道：“饿不饿？今天没有剩的肉了，对不起啊。”

小红豆没回应，懒懒地摊开身体，让她摸自己的肚子。

女人高兴得面颊微红，眼里亮晶晶的，无比温柔地抚摸他。

猫咪尾巴微晃，一人一猫的影子在灯下融为一体。

【恭喜您。】

小红豆动作微顿。

【治愈目标：老板娘兰蕊的治愈值达到90，等她的手恢复好，您就可以在主神空间申请合法身份了。】

机械音喋喋不休地夸赞：【您真是太棒了，10个治愈目标，竟然可以多线展开……】

小红豆懒洋洋地说：【猫猫就是最棒的】

系统被萌得眼冒红心，胡乱道：【对，对，您说什么都对！】

小红豆得意地摇摇尾巴。

“小红豆，有个学生送了我一本小说。”兰蕊语气怜惜，“我刚看了个开头，男主好惨啊。本来是个天才呢，却变成了残废。”

“他叫晏长秋，这名字不好。”她絮叨着，“长秋，听着多凉。”

小红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耳朵不屑地撇下。

这么烂俗的虐主流小说，估计是哪个学生毕业不要了，顺手留下的。

“要是晏长秋也有人去救救他就好了，就像你和我……”兰蕊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还是别像我了，病成这个鬼样子……”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推推猫咪，“好晚了，我们收拾东西回家吧。”

小红豆灵敏地跳下来，坐在兰蕊为他特意铺的毛巾上等待。

摸了猫，兰蕊隐隐感觉断手都没那么疼了，她顿感好笑，自言自语道：“想什么呢……小红豆，走，咱们回家。”

灯泡熄灭，小巷归于昏暗，小摊轮子咕噜咕噜地往前推着。

“你真的好神奇。”她看着小红豆，微笑道，“遇到你之后，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

小红豆抬头望向兰蕊。这个有些苍老的女人面色微倦，眼底却是有光的。

【小心，巷口有醉酒男性人类经过，经计算，其做出危险行为的可能性为80】

小红豆停下脚步。

兰蕊见他不走，停下推车，奇怪道：“今天不和我回家吗？”

白猫望向远处争吵推搡的三个壮汉，轻轻“喵”了声。

兰蕊却没意识到危险分子靠近，轻快地摆摆手，温柔道：“那明天见啦，小红豆。”

她声音不大，却意外引起了醉汉的注意。

【小红豆，危险！】系统声音焦急，【快带兰蕊离开！】

醉汉停下动作，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双眼被酒精刺激得血管扩张，眼白完全变作一团难辨理智的猩红。

为首一个满身酒气汗臭的壮汉缓缓上前一步，脚步有些摇晃。

他走到昏暗的路灯下，脸上横肉微微抽动着，突出的眼珠缓慢地扫过老板娘，“啧”声道：“就是个老女人，听声音我他娘还以为是隔壁的学生妹。”

“呕，”他身后的男人骂了一声，恶声恶气道：“丑死了，滚远点！”

兰蕊肩膀微微颤抖，无意识地收紧手掌，推车手柄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引得几个醉汉连连咒骂。

她眼皮垂下，抖着双肩，试图把车子推到路边去。

小红豆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扩张，紧盯着醉汉们的一举一动。

兰蕊本就瘦弱，平时推车还好，此时心神一慌，额角汗意涔涔，推车完全不听她使唤。

车轮“啪嗒”磕上路沿儿，车身一歪，上面杂乱的调料竹签丁零当啷摔向地面。

“艹，这傻逼女的！”

一个空油瓶滚到醉汉脚边，他往地上吐了口痰，一抬脚踢飞油瓶，结果趿拉在脚上的拖鞋跟着飞出去。醉汉脚下不稳，一下子坐倒在地，怒声谩骂。

两个同伴见此，赶紧上来扶起他。

这场面滑稽可笑，小红豆却呲着牙，长毛炸开。

【系统：危险性上升到95】

兰蕊脸色苍白，好容易扶稳推车，却也不敢说话，身体僵硬地躲在车后。

她突然看见仍站在路中间的小红豆，顿时回了神，赶紧小幅度地摆摆手，轻声唤道：“小红豆，走呀……”

几个醉汉骂着污言秽语，纷纷挽起袖子，手上捏得指节响动。

“草他妈的，敢惹老子！”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吊样，七老八十了还出来摆摊？恶心死了！”

他们大步上前，喝醉了还知道左右包抄围住推车，直接堵死了老板娘逃走的路。

兰蕊嘴唇发白，抖着手打开钱夹，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全是一块五毛的旧钞票。

“这是我今天赚的五十多……”

风声呼啸而来，醉汉竟已捏紧拳头挥向她。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腾跃而起。

“喵！”

“啊——！他妈的！什么东西！”醉汉惨叫着捂住眼睛，“我的眼睛！艹！”

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换了普通人早吓得退却，可被酒精控制的三人早只剩下原始野蛮的兽性。

小红豆跳上推车，尾巴高竖起，脊背弓成蓄势待发的弧度，凶恶地嘶叫威胁。

“干他娘的，罗哥，是猫！”

“猫？”

受伤的男人放下手，狞笑起来。他眼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简直像个地狱里最凶残低劣的恶鬼。

“老子正好喜欢猫肉汤。”他抹把脸，从地上捡起小刀，“明天加餐了。”

【小红豆：系统，能不能帮忙？】

【系统：对不起，我、我没办法……】

小红豆是一只早就死去的猫，拯救10个人才能成为主神空间的居民。

这是对小红豆的考验，系统不能插手。

系统急得团团转：【要不……你放弃兰蕊，我再重新给你找个治愈目标。】

小红豆想也不想，决断道：【不可能！】

这个身患重病却依然努力活着的人类，不应该在生活终于有起色的时候再次跌回绝望中。

刀砍在身上的感觉糟透了。小红豆想，比他第一次被车撞死的时候还难受。

“小红豆！”兰蕊捂住嘴惊叫起来。

猫咪雪白的毛皮染得通红，四爪死死勾在醉汉脸上，撕开几道大口子。

疼痛让醉汉发了疯，兰蕊苦苦哀求，却被狠狠打了一拳，她眼前发黑，无力地倒下去。醉汉们满心都是要杀了该死的猫，之后再顾不上“教训”他们看不顺眼的老女人。

惨叫怒骂惊醒了睡梦中的居民，有人意识到不对，匆忙报警。

等到警铃声撕破黑夜，三个醉汉被塞进警车带走后，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小红豆……小红豆……”

兰蕊瘫坐在血泊中，泣不成声。怀里那只干净漂亮的白猫早已伤得不成样子，血混着脏器从肚子上的裂口流出来，眼珠微不可见地颤动着。

年轻警察心生不忍，扶起老板娘，道：“我们赶紧送猫去宠物医院。”

可在他们坐上车的一瞬间，兰蕊突然发出一声崩溃的泣音。

治愈进度终止在90，任务者死亡，判定失败。

【系统：你后悔吗？】

小红豆飘在路边，他看了看自己虚幻的爪子，轻哼了声，【不后悔。】

他小红豆做决定从来没有后悔过。

兰蕊没有手机，连趁机报警都无门路，真要落在那些疯子手上，嘴一堵，不知道会受多少苦楚。

只有逼醉汉惨叫扰民，才有机会引起居民注意。

【她快拿到肾源了吧？】猫咪望着兰蕊满是泪水的脸，道：【那我走了。】

治愈任务失败，早就死去的他也该彻底消散了。

【等等。】系统突然说：【主神说，它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新的治愈目标，是一个穿书局从来没有人成功过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