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湖泊边建立了不少简易的平顶棚房，此时正是夜晚，天上零零落落挂着几颗星星，月亮昏暗得完全没有照明的意义。

眼前的光线变得更暗，几乎难以再看清眼前的事物，他只能凭借声音感知未白还在他身边。

“他的记忆并不完整，当初我为了活下去才无奈选择读取这段记忆。”未白说道：“这一段记忆只有关于他的那场变异实验。”

未白身上慢慢散发出白色而又柔和的光，让他在这一片黑暗中格外显眼，也令他周身近一米左右的范围视野无碍。

他得以看清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湖泊远处的山坡上，杂草丛生，到他的腰处，而未白因为建模，直接被杂草淹没。

但或许又因为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甚至建模都不存在，所以他还是能完整地看到未白不被杂草遮掩视线。

他问：“这是哪里？”

“是地球。”

“地球？”左祁大惊，难以自持，自几千年前人类离开地球，无数次折返，不得不承认地球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后，便再也没有了回到地球的想法，但地球永远是人类心中特殊的存在，每一个人类或许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样子，但都会知道地球是人类的起源之星。

左祁有些激动：“他们来地球做什么？这是几十年前的地球吗？”

“嗯，因为他们的实验需要提取地球生物的基因做对比，如果能找到地球古人类遗迹会更好。”

未白不能理解其他人类对于地球别样的情怀，他在意识到地球的特殊之处前就已经因为这段记忆而有了关于地球的概念。

它并不特殊，没有人类的几千年时光里，地球几乎抹去了属于人类文明的痕迹，他看到的，只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森林，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群山，水天一色，碧波浩渺的湖泊，或者一衣带水的江河汇入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里除却绿色的勃然生机，只有少数已经超脱人类认知的地球新生物。

这样的星球能在宇宙中找到无数个。

如今的地球，难以窥见人类存在过的模样，即使在后来得知地球是人类的起源之后，也无法去幻想，去敬畏。

“这是他们即将启程离开的时间。”未白身边的景色悄然变化着，仿佛一个人行走向前，未白说：“我们所看到的，是他所看到的一切。”

左祁回过身，发现身后的景色已经变得模糊，如同暂存的数字投影正在逐渐消散。

【我们即将返程，这一次古地球之行，我们所需的实验样本在我们捕获的地球样本中，不足百分之一。】

声音凭空响起，仿佛是视角的主人在做随行笔记的总结。

【这或许是我此生唯一一次探访人类起源的地球，是极其难忘的经历，任何意义上的，但我们无法再停留更长的时间。】

【小莎因为防护服的破损，没有及时回到基地，出现了病变，他的眼睛在一天之内退化，无法再感知任何的光线，四肢僵硬，全身器官开始衰竭，无法自主呼吸，在他意识尚存时，他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皮下组织，脱落的皮肤迅速腐败，他仿佛正在被这个世界以粗暴的方式分解，然后痛苦的死去。】

【我很遗憾无法挽回他的生命，我们来不及研究令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甚至无法带他离开这里。】

【小莎是我们抛弃的第一个成员，这是无可奈何的，我很早就提醒过他们，我们的准备并不充足，不足以让我们在地球存活。但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事实证明，这次地球之行是错误的，我很抱歉。】

【第二个死去的成员是何安，他的防护服并没有破损，我们发现他时，他躺在这片山坡上，在防护服中成了一滩脓水，植被将他缠住了，我发现这些植物是活的。】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我怀疑何安是被它们所杀死的，而这个星球上，植株随处可见，于是我们只能更加小心的行动，他们并不愿意就这么折返，或许死的人还不够多吧。】

【呵呵！】他突然发出了笑声，然后步伐轻快了许多，左祁对这样颠簸的视角感到有些不适。

【后来我们发现了除植物外的生命体，来自于水下的怪物，它出现的悄无声息，我们在此驻营之前并并没有到活动的生命体，我们看到了它，也没有发现它的移动痕迹，它仿佛原本就在这里，水面将我们的仪器探测隔绝。】

【那是个近十米的黑色类蛇生物，有趣的是，它拥有类似于人类的上半身，头部，胸腔，长而枯瘦的双手，以及腹部，腹部往下便是蛇尾，之所以我认为是蛇尾是因为尾巴背部覆盖着三角形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但他们认为它更像鱼类，因为它的尾巴有鳍。】

【他看到了我们，但并没有发动攻击，他是来上岸产卵的，我们在他无数红色的卵群里，取了二十颗，卵的表层是坚硬的蛋白纤维的基质，却又比我们见识过的所有蛋的表壳都要坚硬，而且它是透明的，像蟾蜍的卵，中间只有一粒红色的卵核，像水中的一滴血，这是我们采集到的第一个非植株生物。】

【当夜，怪物夜袭了我们，如同它的出现一般，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但第二天我们发现阿轲被啃食得只剩下半身，上半身未吃干净的碎骨碎肉一路蔓延到湖中，湖面波光涟漪，琉璃千倾，是唯有地球才能看到的美景，可惜现在是晚上，呵呵。】.七

他的笑声以及他讲叙的故事让人毛骨悚然，他似乎并不恐惧这一切的未知，甚至乐在其中，而未白的神色也丝毫未变，他沉默地温故着这一切，又或者在出神。

【我们开始轮流守夜，将防御设置全面更新，安然度过了两天。】

【第三天，我们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怪物，它直着身体，立在湖泊中央，远看像一根柱子，然后它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叫声，我们中一半的人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它发出的声波与我们的心脏逐渐共振。】

【我并未受到影响，所以我向它开了枪，我猜测它并未被击中或者受伤，但我成功打断了它的声音，它沉入了水底，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们决定返航。】

【但如果一切都那么顺利的话，我或许不会记下这一段故事。】

【我们遇到了新的怪物，那是在天上飞翔的生物，它像一只巨大的蜈蚣，我们远远看着，又像一只风筝，目测他有数百米，如此庞然大物，却轻飘飘的模样，我着实好奇，但我们显然没办法靠近观察。】

【它所过之处，树木尽折，无论是飞行时强大的气流造成的还是庞大的身躯碾碎那些枝木，我庆幸他并不会经过我们这里，但他一直盘旋在远方。】

【土地里有着灰色类似于蜥蜴带银色甲壳的爬虫，他们有长而尖细的口器，像一根银针，它轻而易举的刺穿了我们设置的外层金属防御，所幸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电击让它顺利死亡，这是我们获取的第二个非植株生物。】

【再是手掌大小长着翅膀的肉虫，可以自由活动的长着复眼的藤木植物，切断他的分枝，会流出绿色的液体，并且伴随着激烈的反应，我将其归类为动物】

【地球是一个怪物的温床，这里生存者各种可爱又怪异的东西，有趣又可怖，还有许多东西我们未曾见过。】

【但我们必须离开了，我将这一切记录，我也许会怀念这里。】

【七月二十四日。】

左祁吸了一口气，心惊不已，他看向未白，还未开口说话，四周再一次变化。

未白说道：“我看过那些怪物，确实是有些意思，不过我想节约时间，而且这些怪物的模样并不重要，就不给你看了，他们这次地球之行一共三十人，返程十八人。”

画面停留在了一座城市，他们身处最高点，目及之处，高楼林立。

【我们中还是受到了地球的影响，身体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他们的时间仿佛被人开了倍数，如今他们已经老去，不出一年，他们将以衰老的姿态死去。】

【我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我也检测不出他们衰老的原因，这太神奇了，如果我们能掌握时间，我或许可以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

【我猜测，我并非一点影响都没有，我感觉很好，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对于实验，我已经有了眉目。】

【一月十五号。】

画面跳到了实验室内，穿着白色大褂的男男女女沉默来往着，这里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挨个走过各个培养器皿，左祁看到那些难以言喻的生命，他们小的像一只只蛆虫。

一颗透明的卵放在温箱里，因为外壳的透明，他清晰地看到原本只是红色的卵核如今已经基本发育成熟，稚嫩的类人上身几乎透明，它的尾巴被它抱着，细小的血管流淌着粉红色血液，像一只虾子。

一处室外培育皿种植着一截藤木，藤木顺着玻璃攀爬着，触碰到了顶部，仿佛有了脾气一般抽打着玻璃，他的根部长着青色像肿瘤一般的眼睛。

肉虫被切去了翅膀，在泥土里像只毛毛虫一般涌动前行。

它们仿佛都只是幼体，瞧着都不怎么可怕。

画面再此变化。

他们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金发的男人满脸憔悴，他跌坐在地上，手中抓着一副眼镜，眼镜片已经碎裂。

左祁看到镜子中的男人漠然地开口道：【这是一个陷阱，我被注射了藤木的催活剂，这是第七天，我感觉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

【这是第十五天，我感觉好了很多。】

……

【第三十天，我或许成功了。】

……

【不，他们彻底异化，这不是我想要的。】

【皇帝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