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未白似乎有无限的耐心给小鹿这孩子，直到他重新睡下，未白才走出病房，廖医生在外头见他出来，神情复杂：“你喜欢小孩？”

“不喜欢。”未白懒得应付，心里回想着小鹿说的话，再结合之前保镖说过那里死的人，初步判定是有什么怪物会诱引人过去，然后进行捕杀。

上次杀死的那个怪物，发出来的声音似乎是有拟声的迹象，但弄死这种怪物已经是他下意识的习惯，没有机会给他好好研究研究。

而且那个怪物身体扁平，节肢虽然多，但是短，很难以想象他该怎么捕食人类，又或者他只是普通的拟声怪物，食人的怪物另有其者。

联想到那个飞蛾怪物具有变色龙一样模拟环境的能力，他打消了再访穆家的想法，这种怪物有一就有二，他并没有应对未知新型怪物的绝对把握。

但如果怪物是穆家带来的，那这么多年，这里的居民都没有见过怪物吗？

他问廖医生：“在穆家据点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过吗？比如看见什么东西？”

廖医生思索了一会：“那里死者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吃掉的算吗？见是没什么人见过，最怪的应该就是你杀死的那个怪物了。”

未白又问：“你见过死者的样子吗？”

“没，我只是听说，毕竟兰茵小姐不准我们随便去那边。”廖医生摇摇头：“无序城哪里不死人？每天都有死人，好运点被发现的及时有专人收尸，倒霉的等臭了才被找到，这里也不会有人替他们这些可怜人叫冤的。”

“……”未白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最不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无序疯狂，冷漠浑噩，他骨子里本身就是冷漠的人，也不是看不得人在苦厄中挣扎，他不怜悯他们，也不打算改变他们，他只是讨厌这样沉重不好的感觉。

他一直喜欢好的东西，美好的，阳光的，并不是希望成为那样的，只是觉得与这些东西相反的存在会成为地下生长出来的藤蔓，将他捆在原地，将他拽入黑暗，将他蚕食殆尽。

未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他问：“为什么她不让你们靠近？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吧。”廖医生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道：“我们是知道兰茵小姐和穆家人有矛盾，但具体矛盾我们也不清楚，应该和这个有关吧。”

“……”未白无语，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照做，这些人还真是信任兰茵，忠心不二呀。

反正什么也问不出来，未白对他再也没有丝毫兴趣，随口说了一句：“我回去了。”

听得廖医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这人和兰茵小姐虽然是兄妹，性格却天差地别，把人用完就丢，自私自利，一点都不可靠的样子，还是兰茵小姐好。

无序城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因此，这里还有一个特殊存在，即环卫工，专门给无人收尸的人收尸。

没人会在意尸体会被带去哪里，会怎么处理。

未白眼见着路边上五六个人将一具尸体收敛进裹尸袋，然后被粗暴的抬起，仿佛扔了一袋垃圾一样扔进运货车箱。

那人兴许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上一摊血迹已经凝固，一些碎肉并没有被处理掉，招来了蝇虫，行人也避开着走。

“好可怜啊！”

未白转头看向身边，黑发小孩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他的身侧，穿着月白色连帽衫卫衣，双手插在兜里，未白心里一惊，有些慌乱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黑发小孩，但他的记忆里，疗养院并没有这个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未白没有出声，倒是那个小孩看向了他：“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未白看了看四周，莫名问道：“只有你一个吗？”

“你想见到谁？”小孩笑着问他：“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未白沉默，只是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些恐惧，那小孩又转头看向路上的血迹：“你不该害怕我才对，真奇怪啊，你怎么分不清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你们是一样的。”未白说道。

“怎么一样？”小孩说：“我是谁？”

“……”未白哑语。

小孩一步一晃地向前走去：“我们才是一体的，你忘了我对不对？你不要因为知道他们的名字就对他们放松警惕呀。”

他停在了血堆前，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凝固的血，蚊蝇从他的身体穿过，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还记得左祁和你说过的，不可以无理由杀人吗？”

“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但是你会想。”

未白无意识搓了搓手指：“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能靠近这些东西了，你应该离开这里，离开无序城。”

“左祁在这里。”

“他不重要了，你现在的努力是徒劳的，其实他的生死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你无需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

“他很重要。”

“有多重要？比你自己重要吗？你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应该感谢你。”

小孩说道：“你可以比他活得更久，这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得到的够多的了，不要太贪心。”

“我得到了什么？”

未白看着他。

“你什么都没有，但你还活着，这就是你得到的，你应该在你死之前，去享受生命带给你的附加快乐。”

“……”未白握紧了拳头，他说道：“不够。”

小孩说：“贪婪不是你的，怨恨不是你的，痛苦不是你的，希望也不是你的，只有最后的死亡是你的，你是一具空壳，左祁救不了你，殿下也不会救你，缘更不可能了，你不要被假象所迷惑，未白和皇帝的恩怨你不要管，你和穆信的恩怨你也应该抛却。”

未白感觉心脏一紧，恐惧退去，绝望油然而生，他想开口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小孩还在继续说道：“左祁让你保持清醒，让你不要杀人，让你好好活着。”

“可你一样都做不到，你的内心是一片屠宰场，你从出生起就想要杀一个人，可因为分别所以你忘了。你的意识永远没有清醒过，你沉浸在虚假的世界，承载着不属于你的过去。你更无法好好活着，因为你从未真正的活着。”

“……”未白愣愣的听着，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他是谁。

小孩好似怜悯的看向他：“很快他们都会消失，最后只会剩下我。”

“而我会永远在。”

未白茫茫然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灼日当空，照得天地大白，他缓缓呼吸着，却又闻到前方的血丝，他揉了揉眼睛，绕开了那滩血。

他想，他不清醒，他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纠葛到现在，他想活着，他需要一个目标，所以他得杀了穆信或者皇帝，谁都可以。

他小心眼，他自私自利，他不想去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人，那些期望他死的人，他得将他们一同拖下去。

他不喜欢无序城，但这里是最合适他的地方，他想离开这里，不是现在，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得看着左祁活过来，或者看他死去，然后他才会真正的成为人世洪流中无处着落的浮萍。

那个时候，他还会说什么？

他会叫他什么？未白？还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