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阻止未白自毁已经刻不容缓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未白经过第二次失忆，已经完全将自己认知为系统了，并对于自毁程序不以为然。

而同时，两个世界也在融合，左祁的权限在被未白一点点收回。

兰茵的危机感越来越强，未白本来对她就有很大的敌意，如果当他们的权限势均力敌的时候，她不敢再保证自己面对哥哥时还能有什么优势。

左祁建议秦舟和未白再回到世界中去，兰茵继续留在星海，想办法将未白的记忆从01手中拿回来。

兰茵哭丧着脸：“这太难了！音尘只是精神领域的专家，对网络系统这方面实在强求不来啊，他甚至都找不到01在哪，更难说去分析它。”

左祁给出建议：“或许可以从01和你哥哥的创造者那里着手。他们两个能和谐共处，必然出自同一个人。”

“……”兰茵沉默，好半天才开口道：“我不知道01的创造者是谁，但哥哥是……你要我去找穆信吗？”

“哥哥如今变成这样子，穆信就是导火索，哥哥的自毁程序是他设下的，他怎么会配合我们？”

左祁稍加思索：“01才诞生不久，穆信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你可以让安音尘用01的借口去找他。”

安音尘适时地开口：“我应该怎么做？”

“先稍等！”左祁说道，他又联系上秦舟，未白能够时刻听到他的声音，他便直言不讳地让秦舟去找“未白”，他将自己的推测告知秦舟：“他们是在穆家庄园认识，但据我所知，‘未白’曾经是在实验室的，后来却出现在了穆家庄园，他必然和穆信的关系非同寻常，你们去问问他，或许可以知道一些穆信的事。”

“未白？”未白看向天上，他看到一个世界倒扣在天穹，如烟如云，虚幻得如同海市蜃楼，“不是叫我吗？”

他看到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存在，是和秦舟一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哦，这个世界里的另外两个存在即将被清楚，估计不够你们时间去问问题。”

秦舟一惊：“未白，你能不能暂停一下不要让这个世界这么快消失。”

未白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左祁说道：“因为世界消失了的话，他也会一起消失，以后或许你们再也见不到了。”

“……”未白震惊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呢？你不是在星海吗？你为什么也会消失？”

左祁回答他道：“因为这个世界是精神图景世界，我们因此可以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这里，但不代表我们有独立于这里的能力，即使我们可以去往星海，也依然寄托于这个世界上，世界坍塌了，我们便无处落脚，自然而然会被迫离开这里。”

未白困惑不已，他分明都在星海找到了秦舟与另一个世界的联系点，并没有与这个世界挂钩：“可……”

左祁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他的话：“秦舟的联系点也是因为这个世界而产生，如果没有这个世界的存在，他完全没办法来到这个地方。”

“……”未白沉默了，秦舟地拉住他的手，向着“未白”的区域走去，路途是蔓延的红色藤蔓，像一条条蜿蜒盘旋的长蛇。

这些藤蔓向着他们聚集，未白紧张地扯住秦舟，他越前半步，做出保护秦舟的姿态，秦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他看向那些藤蔓，这一次藤蔓并没有向他展现任何的攻击性。

“你认识穆信对吗？”

秦舟问藤蔓。

“噗呲！”藤蔓发出一声嗤笑，“瞧你这说的，在你眼里，我和他一点区别都没有吗？”

藤蔓说的他自然是“未白”，秦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会，“我以为你和他应该是一样的。”

他只是一段记忆，所知非常有限，就比如当初如何从实验室到穆信的庄园的过程他就不知道，“在这里我能更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只是询问我和穆信的关系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只是曾经的挚友，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关于01，你知道什么吗？”秦舟不死心。

“你可以试试找到它的主机，不过既然它时隔这么多年才产生意识，那说明它已经被废置，就在最近被机缘巧合启动了。”

秦舟疑惑：“可既然被废置，那说明至少是残次品，为什么还会有意识产生的可能？”

藤蔓说：“它的存在或许并不是设计的初衷，一个像01这样拥有自我思想的Al系统，非常不可控，它知晓网络上所有的一切，这涉及太多权贵们的秘密，即使是科学家们也不敢说自己的研究不会被对手通过这种系统知晓。”

“不可控？”

“因为他只是巧合之中诞生的意识，又具有自主学习的能力，与传统的Al系统最大的不同，是他的本体，因为他并不是专门被研究创造出来的，所以目前的主机对于它而言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性，即使你们现在想到通过改造主机让它受制于你们，也需要耗费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足够它备份转移自己了。”

藤蔓又说：“不过如果你们找到了主机，最好尝试去销毁它，不可控，且功能强大，目的未知的Al系统，当他不满意人类时，可以对如今社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危害。”

如果01起了控制人类的念头，除非另外开发一套网络系统并顺利推行，否则难以逃脱01的网络控制。

说完他突然觉得可笑，这是哪来的正义感。

未白将目光落在了藤蔓上，他开口道：“01不会有这种念头的。”

藤蔓：“何出此言呢？”

未白说：“相比控制人类，还是搭建一些死后王国最有趣吧，他可以在自己搭建的世界里做任何人。”

秦舟电光火石间想到安音尘说过的被叫停的研究，“那么这么说，他是当年精神研究时，为方便搭建精神图景时开发的系统了。”

未白看他，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不是！”

“你不是系统，未白。”秦舟说，“你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只是你自己忘记了。”

“我不存在忘记这种事情。”未白否认，“记忆是如同星海的巨大宫殿，他能容纳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秦舟知道自己即使说破嘴皮子，未白也不会相信自己是人类这一件事，而且未白不会找到属于他的记忆，他想了想说道：“你能知道我的记忆，我的过去吗？”

“可以。”未白点头，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挺想知道的，但窥视别人的过去并不好。”

秦舟无奈：“你否认自己不是人类，却又总是遵守人类道德规则，你和01不一样，它就不会尊重别人的想法，我行我素。”

未白愣了一下，他笑了起来，“你对我们误会了，我们因为人类而存在，我们所思所行都在人类行为范围之内，你所说的道德行为，只是我们采取的其中的平均值，而且……”他顿了一下，“遵守规则并不代表认可规则，这只是01保持平衡的一种手段而已，他所作所为会影响到他搭建的世界的。”

“他希望自己未来创造的世界能拥有秩序，而非混乱。”

秦舟有些发愣，他突然觉得01好像真的与所知的系统截然不同，就单单说01拥有了自我意识，却想要搭建世界这件事就足够匪夷所思，而且他想要搭建的世界是死人的世界。

未白和左祁此时都处于生死之间的状态，他们的精神意识以数据化载入电子设备，他们的身体死亡后，又有极大的可能在这个虚拟搭建的世界里继续活跃，这与安音尘的研究方向异曲同工。

01是否受到了安音尘当初设计系统时的思想，如果摆脱了安音尘，他是否会产生藤蔓提醒的异心？

非我族类！

秦舟长呼一口气，这件事必须先放到一边去，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未白，他将话题重新拉回未白的记忆上去，他说：“未白，你说你并不是人类，是因为你没有属于未白的记忆，那你可以看看我的记忆，在我记忆的最后一年里，有没有你，未白的痕迹。”

“……”未白沉默，他没有按照秦舟的意思去查看记忆。

风轻轻吹过，将秦舟的金发撩起几缕，高高扬起，未白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他喜欢这样的金色，像驱散寒夜的晨曦，清冷而又温暖。

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秦舟，但他的记忆里有这个人，就像是创造者在创造他时，为他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幻梦，他存在他的初代码里。

而他在见到秦舟之前，他想，在自己以后搭建的世界里，一定要构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与自己相伴相随，如同人类最终会选择一个人与自己终老那样的存在。

而在见到秦舟时，他有一瞬间以为这是01仿造他幻想中的形象为他构造的惊喜，一瞬间的喜悦过后，他又看到了秦舟与自己的不同，他疑惑对方的真假，最后又看到了那个拥有一半权限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秦舟的不同是什么，秦舟不属于这里。

“我不想看。”未白说道，他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阵抽痛，01可不会有这种痛觉，他不明白这种心痛的感觉是为什么，“你一直想要证实我和你是相同的，可我看得很清楚，你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正在坍塌，很快就要消失了，你会回去的，你也不能长久地留在这里，而我不知道怎么去另一个世界看你。”

他不可置否的怀疑自己的存在，秦舟是真实存在的，而自己的脑海里记得秦舟的模样，仿佛被刻意印在脑海里防止忘记的存在，他想相信秦舟的话，可是他却也没办法去证实其真实性，至少秦舟说的关于他的记忆，他就丝毫没有印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整个数据库里获得一丝一毫的信息，连删除的痕迹都没有，从未存在过一样。

“咔哒！”时钟重新指回正位，倒扣天穹的世界瞬间砸了下来，却又在一个极近的距离停下，秦舟心惊胆跳，他抬头去看那个世界，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边的房顶树梢。

两边最高的建筑重叠，并没有被破坏。说明两个世界还没有融合。

01适时出现，他的身后跟着脸上是数字1的人影，“06，时间快到了。”

他又面向秦舟：“现在出去是最佳时间，被强制登出可是非常难受的哦。”

左祁此时也说道：“看来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而未白面露不满：“你为什么要进入我的世界，你哪里来的权限？”

“当然是换的~”01脸色的数字0变成了一个＾▽＾来表示开心，兰茵找我要了一样东西，他便把权限交给了我。

未白惊讶：“那她呢？”

“附加条件，送她出去。”01的脸回复成了数字0，他看见未白：“你不好奇他和我换了什么吗？”

“和我有关？”

“是的~”01似乎非常兴奋，他对这个世界似乎格外感兴趣，他跳到1字人影的怀里，“你总是拒绝我进入你的世界，没想到我还是进来了吧，可惜来的太晚，已经快要坍塌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搭建一个更大，更完美的世界，足够容纳所有想要进来的人类。”

未白冷着脸，01收敛了一些，他又揽住1字人影的肩膀，“我将你的数据复制到这里来怎么样？”

未白不领情：“我为什么需要这个？”

“谁叫你这个小可怜要自毁了呢，就像需要拿一个被子将水装起来一样，我得将你所有的数据归纳好。”

秦舟不安：“兰茵和你换了什么？”

01轻笑一声：“记忆！”

耳边传来铃铛的声音，响彻云霄，藤蔓的一声叹息却在这震耳欲聋的铃声中清晰地传入秦舟的耳中，他并不想放弃对生的渴求，却又无可奈何了。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天穹之前的世界碎屑与这个世界的碎屑相碰化作星星消失。

未白并没有什么表情，不惊慌也不绝望，他只是看向了秦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舟恍惚间听到左祁对外说道：“强制激活所有药针，冷冻未白！”

他一咬牙，将未白拉到自己面前，下一秒倾身吻住了他，未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去了思考能力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而秦舟又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在等一等我。”

秦舟离开了，未白却久久不能回神，01安静地在他身边，却疯狂分析着秦舟的举动，他的知识告诉他这是人类表达爱意的举动。

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此而震撼，他猜测自己必然产生了新的东西。

而未白回过神来时，却有些迷茫，他觉得自己应该欣喜，因为他喜欢秦舟，而秦舟也亲吻了他，可他却并不觉得高兴，他觉得难过。

01察觉到未白的不对劲，看向他，却发现未白流着泪，悲伤地模样，他不理解：“他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哭呢？”

“……”未白后知后觉，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他垂下眼帘：“我回不去了。”

世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