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徒大不中留

风缺看着自己手里泛黄的灵言图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图中整个五大部洲的灵气显现出一种异乎寻常地躁动。

随着风缺吟诵法咒，图卷上浮现出两行灵言——

“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

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

这是《列子·汤问篇》中的句子。

“无极之外？”风缺默念着灵言走到窗边摊开手，一大群黄色的纸蝴蝶飞了出去。

风缺追着自己的纸蝴蝶到了一个山洞，只见一个用血画成的法阵，血迹已经开始发黑，满地的黄色纸蝴蝶围着法阵扑腾。

风缺一挥手，所有蝴蝶瞬间燃烧飞起，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火光散落在法阵上，还不等风缺运气，法阵忽然金光大放，将风缺吸了进去。

就在法阵的另一边，庄楮墨捂住耳朵希望一切快点结束，外面的黑鸦仍旧叫嚣着。

在他感觉自己的头快炸开的时候，就那么一瞬间，一切忽然安静了。

庄楮墨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聋了，他试探着睁开眼睛，周围不再是漆黑一面，一只黄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到了眼前。

这是庄楮墨第一次见到活的蝴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蝴蝶。

e5星球上曾经到处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怪物，蝴蝶反倒成了传说里才会出现得生物，庄楮墨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他才想看得更清楚些，忽然那一只蝴蝶，瞬间变成了一大群黄色的蝴蝶，那些蝴蝶每一只都闪着淡淡的光芒，庄楮墨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

庄楮墨正想伸手去触摸那些美丽的精灵，那一大群蝴蝶却瞬间全部燃烧了起来。

火光中，一个身穿和顾羽觞一样款式但颜色更庄重的男人踏风而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移山大洞天丹霁风家的仙主——风缺

风缺望着眼前的庄楮墨，那神情比庄楮墨看着他还要惊讶，全然没注意到顾羽觞阵法外还有十二个倒霉真仙正等着他去解救。

风缺不敢置信地把蹲在阳乾镜上的庄楮墨扶了起来，像扫描仪一样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激动地说：“两百年了，难道真被羽觞找到了？”

庄楮墨听到这话，知道自己又被认错了，他都懒得解释了。好在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很亲切，倒是并不让他感到害怕。

当然不再害怕的主要原因还是庄楮墨彻底意识到，这些人如果想弄死自己太轻而易举了，害怕那根本就是没必要的情绪，就像蚂蚁担心自己被大象踩死一样没必要。

风缺并不十分高大，长着一头银发和一张让人看不清的脸。

因为风缺周围聚着巨大的光云，所以庄楮墨凝视了好久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是极普通的，如果在人群中一定既无法辨认也无从区分，但又莫名庄严肃穆。

而且庄楮墨看出那庄严是他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四周巨大的光亮的来源也是风缺本身，好像风缺身上凝聚了某种巨大的力量，而且是一种生生不息川流不止的力量。

因为这股力量，庄楮墨便再也无法关注到风缺究竟是什么穿着打扮，那都是不重要的外饰，而风缺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浑身素净地也和那张脸一样，并不值得一提。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黑鸦群，再加上感受到了顾羽觞几乎快将整个世界都填满的怒气值，风缺笑着对庄楮墨说：“诶呀，三十六重仙劫阵只能由开启的人关上，看样子外面那群蠢货能不能活命就要靠你了呀。”

庄楮墨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家伙不会准备拿他当人质吧？他正想劝风缺别作死的时候，只见风缺对他勾了勾手，两人窃语了几句。

风缺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就捡着紧要的说了，庄楮墨听完对他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风缺便笑着一挥手。

原本还在叫嚣着地鸦群便全部变回了纸片，安分地四散于黑暗中。

这个举动打扰到了正在欣赏十二真仙痛苦哀嚎的顾羽觞，他警觉地回头，风缺却已经飞身到了他眼前。

面对风缺，顾羽觞虽然惊讶，但也全不在意。

此时此刻的顾羽觞已经彻底杀红了眼，根本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因为所有人在他看来都是死人。

虽然顾羽觞知道风缺是突破了三十六重天境界的仙主，是那些小小真仙完全比不了的存在，但那又怎么样，敢来打扰他，那就别想活！

风缺当然不会蠢到和这种状态下的顾羽觞交手，毕竟死了谁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这时反倒是十二真仙像看到了活菩萨，其中修为最高的裴参扛着第三道蚀灵火面部扭曲地唉声道：“风……仙主，你快……看看你的好徒弟都做了什么？…我等伏魔而亡……死不足…惜，但您纵徒行……凶的恶名若传回…洞天福地，必然会使整个丹霁风家不得安生……”

风缺听到他这话差点和之前的庄楮墨一样笑出声，这简直就是觉得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啊！

他虽然有心要放了这些蠢货，但也并不着急。

丹宁福地虽然在封魔之役中名声就不太好，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柘华欧家还能在洞天福地站稳脚跟其势力也不是吹出来的。

风缺一到此处就看到了脚下的地陷阵，心下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便全然当做听不见裴参的哀嚎，而是慢悠悠地对顾羽觞笑着说：“诶呀羽觞！我近日才通过卜灵算到此处有魔气，因此特派你前来伏魔，你怎么倒把丹宁福地的十二真仙伏诛了，难道说他们已然被魔气附体了吗？”

顾羽觞听到这话一下明白过来风缺的意思，风缺明明知道仙劫阵对妖魔无用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这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家伙的死活。

庄楮墨又是一个差点笑出声，心想好家伙，这个人不愧是顾羽觞的师傅，这缺德水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

这招倒打一耙可把十二真仙急坏了，裴参若不是被锁住了神识，可能恨不得给风缺跪下了，不过现实条件不允许，他只能急得脸色煞白，狼狈地告求道：“风…仙主，您细看……细看些，我等非魔……”

裴参的样子太过可笑，让风缺真忍不住细看了一番，才忍住笑假装惊讶地说：“哦，是嘛？让我仔细看看。诶呀，好像还真不是啊！羽觞，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顾羽觞知道风缺这是在提点他甩锅，便冷冷地答道：“我奉命前来伏魔救人，好不容易把人救了，结果被这群家伙伏击了，你看这地面就是被丹宁福地的阵法弄塌的。”

“那这可说不过去了，以十二真仙的法力，不可能把灵气和魔气弄混吧？”

这师徒两一唱一和的戏码，总算让裴参服软了，全然放弃了想把e5星被毁栽赃给顾羽觞的念头，咬牙切齿地说：“我等一时……弄错了…定当赔礼道歉……”

见时机差不多，风缺也不难为他们了，毕竟再拖下去，真让那些家伙死了自己回去也不好交代，便对一直憋笑看戏的庄楮墨使了个眼色说：“既然是误会，那不如……”

但还不等风缺把话说完，顾羽觞却恶狠狠地打断道：“他们合该死。”

风缺早就猜到会这样，他太了解顾羽觞的个性了，这家伙想做的事情，那可是连上古真神在世也拦不住的，便一闭眼睛一摆手。

早就做足了心理工作的庄楮墨收到信号，也不管那么多了，举起手里的面具对顾羽觞大声冷语道：“顾羽觞，你这是要违背信印的誓言吗？”

据风缺的说法，这个面具里有当年吴宁和顾羽觞定下的信印，因为时间紧急，他并没有向庄楮墨解释到底信印是什么，只交代庄楮墨说话时一定要拿出老娘教训儿子一样的气势来。

虽然风缺对庄楮墨说过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但庄楮墨还是心里没底，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但让风缺没想到的是，当顾羽觞听到庄楮墨模仿吴宁语气喊出信印誓言时，顾羽觞的怒气非但一点也没有消失，反而望向风缺。

顾羽觞满眼的杀气如同暴雪夜里的冷风，刀子一样扎进庄楮墨眼里，他知道顾羽觞这多半是准备连风缺一起灭了。

眼看又要生出一场祸端，庄楮墨凭着多日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发现，顾羽觞尽管再生气眼神扫到他的时候都会缓和很多。

于是庄楮墨急中生智把他向庄兰撒娇的本事都拿出来了，一脸委屈地软语道：“拜托你就放了他们吧。”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庄楮墨这样全傻眼了。

众所周知，吴宁所在的青骊山桑雷吴家那可是出了名的门规严格，可以说是到了苛刻的地步。

吴宁本人更是隐机坐忘中的佼佼者，平日里永远是一副似丧其耦、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视众生如一的样子。

他们对着吴宁那张神仙脸已经上千年了，现在又都不自觉地认为庄楮墨就是吴宁再世，那违和感让风缺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然而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顾羽觞的反应。

顾羽觞周身的杀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虽然眉头依然紧锁，但语气明显恢复了正常问道：“你真要放了他们？”

庄楮墨一看有戏，连忙点头道：“是。”

顾羽觞扶额叹了口气一挥手，解除了十二真仙头顶的催命阵。

十二真仙命算是保住了，但扛了几道灵火损失了上百年的修为，临走时还被风缺拦着赔礼道歉，整一个颜面扫地。

风缺看着他们四散而逃的样子很是满意，正想拉着顾羽觞和庄楮墨也回去，却发现顾羽觞全然当他不存在已经带着庄楮墨溜了，恨得他拍着大腿骂道：“徒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