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林超是谁，情商小王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会不明白问与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就是不确定问与晨自己心里清不清楚他为什么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是，就这名字，是杨杨初中的同班同学，跟杨杨关系最好，慢慢地我们就都在一起玩了，以后你肯定会见到的，再介绍你俩认识。”

“好，我就是问问……你们这帮朋友互相都认识十几年了，挺难得的，让我想起来我老家那几个发小，也像你们一样。”

“新朋友老朋友都一样，处得来才能做朋友。我也是到了高中才认识的晶晶，然后认识了杨杨，大学寒暑假的时候又认识了梁博洋，还有另外几个朋友，我一开始只是家属，但后来也就跟大家处成了自己的朋友了，就像我跟杨杨一样，不过圈子嘛，有熟一点的也有生一点的，也不是跟每个人都知根知底。哦对，我也不是西安人，我是户县的，所以咱俩情况差不多。”林超笑着说，意有所指。

问木头是感受不到其中的深意的，他点点头，又对着林超说：“我觉得你很善于交际，工作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大家都能跟你相处得很好。”

“既然是夸我我就受着了，我还行，我爸在户县做点生意，我从小就看着他跟各种人打交道，可能耳濡目染了吧，我确实没社恐过，就觉得跟别人打交道挺轻松的，不难。”

刚好叫到他们的桌号，问与晨和林超顺利入座，林超拿起手机给吴晶晶发语音：“b17啊老婆，进门儿右拐。”

这家是西安口碑排名第一的湘菜馆，他们的四人座并非是两两面对面的构造，而是像麻将桌一样，东南西北各一个，木桌长凳，座位宽敞。林超和问与晨两句话商量了一下便决定两个女生面对面坐，两个老爷们也面对面坐下，这样一来林超手边就是自己老婆，而杨杨的手边是问与晨。

刚看了两眼菜单，杨杨和吴晶晶就过来了。杨杨一坐下就出声：“晶晶我还想吃这家的臭豆腐！”

吴晶晶瞥她一眼，“自己点。”

“你直接帮我点嘛，ipad就在你手边呢！”杨杨又转过身对着问与晨说：“这家湘菜馆有几个很好很好吃的招牌菜，我会推荐你尝尝，你吃辣怎么样？有什么不吃的菜吗？”

“能吃辣，但不是特别能吃。我不挑食的。”问与晨诚恳回答。

“那就应该比晶晶吃辣强，晶晶能吃的你一定能吃，放心吧。你快看看菜单，有想吃的我们就点，但如果是我们之前踩过雷的菜，我会提醒你的。”

问与晨有感于女孩的礼貌和妥帖，嘴上应下后便开始看菜单，吴晶晶与此同时已经选好了三个招牌菜，说一定要让问与晨尝尝，惊为天人。问与晨也没客气，跟杨杨一边讨论着一边又点了三个菜，尽量做到荤素搭配。

点击确认之前，吴晶晶突然又问杨杨要不要喝可尔必思，今天有卖的，杨杨眼睛都亮了，“要要要要要！咱们四个都要！”然后又转头跟问与晨解释说：“我给你说哦，可尔必思很配湘菜，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因为可尔必思喝起来不会涨肚子，酸酸甜甜的解辣效果也特别好。杨老师生活质量大师课，好好看好好学。”

问与晨发现杨杨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已经和在咖啡厅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似乎是因为相处了一阵之后陌生感渐弱，此时的她愈发生动了，挡不住的鲜活和明快，问与晨忍不住在想，她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格了吗。

一旁的林超：“有没有人在意我想吃什么？”

“问与晨你尝尝这个小炒黄牛肉，我个人评分95，超好吃，我每次都想去后厨偷一把这个辣椒，到底哪儿买的啊怎么这么带劲。”杨杨期待地等着问与晨点评。

林超：“我个人评分85，太辣。”

吴晶晶：“我个人评分58，辣得我要喝两杯可尔必思的程度，今天做得比平时还要辣！。”

问与晨：“我觉得辣得很香，我能接受的辣，9分吧。”

杨杨：“05呢？05扣哪儿了？？”

问与晨：“也没扣哪儿，就是95感觉太高了，留点余地吧。”

杨杨瞳孔地震，还能这样？明明体验到了95的美味却说什么留余地打了9分，给谁留余地，留什么余地，留哪儿的余地呢，留那么多余地干嘛。

吴晶晶觉得问与晨性格真是一点儿没变，他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能打个9分出来已经是极限了，于是适时调转了话题。

但没想到这顿饭到了最后他们讨论最多的竟然是吴晶晶和林超的恋爱故事，问与晨算是被从头到尾地科普了一遍。杨杨还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林超多次直接跟杨杨对线，第一百零八次辩驳自己当时不是那个意思，再第一把零八次向晶晶道歉说老婆我错了，我当时不该有那个意思。杨杨乐坏了，说到兴起时还对着问与晨挑了个眉，意思是你看吧，信我，就是他的错！

也许是因为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太长太曲折，这顿饭一口气吃到了下午3点半，结完账慢慢悠悠出店门的时候眼看着都要4点了。

杨杨寻思着自己今晚上到12点都不一定会饿，也没打算再耽误小两口，大好周末，说不定人家俩还有什么自己的安排呢，于是准备告辞回家。

杨杨：“晶宝，林狗，我回去啦。今天就不逛了，我不想跟林超一起行动了。”

林超：“刚请人吃完饭，就被人说成狗，还被人嫌弃，我也不知道图啥来的。”

吴晶晶：“那行吧，小孩们期末考之前我可能都没时间出来了，杨杨想我了给我发微信哦。”

杨杨：“也可以打电话。”

吴晶晶：“……”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暗示了。

情商小王子看向问与晨：“方便送她一下吗？30分钟social圈。”

问与晨本就准备张口问杨杨需不需要他送，此时便回答说：“没问题。”

杨杨不矫情，两男两女的饭局散伙时三人开车一人搭地铁离开是有点点不解风情，于是道：“地铁是半小时，可是开车可能会堵，你接下来要是没有其他安排的话那就走吧～”

杨杨的不见外让他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还得站在原地跟她互相客气推托一会儿，问与晨是最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了，面对女生时尤甚。

问与晨：“我没其他事，走吧我送你。”

临走前情商小王子突然忍不住想要爆料：“问与晨，你知道杨杨为什么不开车吗？”

问与晨看着杨杨，嘴里却问林超：“为什么？”

林超：“她不会开s弯，停车、半坡起步都还行，但是不会开s弯，能把车开熄火的程度。”

杨杨抬头回应问与晨的视线，用认命的语气说：“是的。我不会开s弯，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是不会开s弯，我的目光无法准确预判车行进的方向。”

吴晶晶：“我也不太会开s弯，但是我有林超。”钩直饵咸。

同样的意有所指，吃饭前的那一次问与晨丝毫没有听出林超话语中的揶揄，但杨杨可是准确地感知到了吴晶晶要把话题带向何方。杨杨对着吴晶晶眨了眨眼睛，以示警告。

问与晨终于出声：“想练的话我可以教你，其实就是一个手感的问题，开多了就好了。”

“……你是单身吧问与晨？”林超准备扔个直球看看能砸出什么水花。

“是啊。”问与晨终于咂出了其中的味道，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很直男吗？我说的是实话啊，杨杨想练车随时找我都行的。”

杨杨觉得这话题再不结束的话问与晨要被林氏夫妇摁头练习如何跟自己一步一步搞暧昧了。

“二老快别祸害人了，尬得我头皮发麻，问司机，溜了溜了。”

于是问司机向另外两人笑着抬了抬手，算是告别了。

问与晨开了辆深灰色的奥迪q3，下了停车场走到车跟前的时候杨杨看了一眼车牌号和挡风玻璃，随即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跟问与晨一左一右同时跨上车，她把包包往脚边一放，然后老老实实地扯过安全带，勤勤恳恳地插好。

待车从车位缓缓探头驶出，杨杨忍不住说了句：“我太撑了，刚才差点一个跨步没迈上来你的车……”

问与晨闻言笑了出声，转头看了眼副驾驶坐得舒舒服服的杨杨，温柔而不自知地说：“你好像比初中的时候瘦，多吃点儿也没什么的。”

“是比初中瘦点儿，那也是因为我长个子了啊，但其实我还挺肉的。”杨杨想说她的屁股和……胸都挺肉的，就连李知莲女士也一直用“贼胖子”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女儿，意思是外人能看见的地方是瘦瘦的，看不见的地方是胖胖的，鸡贼的胖子是也。

车开到出口时杨杨发现前面那个正红色的奥迪a3恰好就是晶晶的车，林超坐在驾驶座上正在扫码付停车费。

“问与晨，前面是晶晶和林超，哔他哔他！”杨杨用手指着前面的车，急切地指挥着问与晨。问与晨思考了一下什么叫做“哔他”，然后明白了杨杨想要恶作剧的幼稚鬼心思。他有一点犹豫要不要这么干，毕竟他不是幼稚鬼，他是个28岁的成熟男人，前车的两个人也是刚刚才熟悉起来的“新”朋友。

“哔——！”问与晨一个不注意，副驾驶的绿影闪了过来，伸出一只兴奋的小手，从他的右胳膊底下灵活地钻了过去，毫无顾忌地在他方向盘上摁了下去。超大的商场地下车库，一个全力、耿直的喇叭声伴着回音达到了杨杨想要的震耳欲聋的效果。

“哈哈哈哈你看到了吗林超惊得差点把手机扔了！”绿影迅速缩回，恶作剧大成功，女孩欢天喜地的。

此时前车的两人愤而回头，准备看看是哪个没素质的王八蛋排队出个车库跟赶着去投胎似的，竟然没素质地摁喇叭催催催。而小王八蛋杨杨早已做好准备，支在副驾驶的中控台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做招财猫状，对着二人回望的视线乖巧地摆手，“嘻嘻”。

吴晶晶摸了摸林超的后脑勺，“我答应你，改日我一定和她绝交。”

“这话听腻了，不爱听了。”

“那我帮你捶她一顿。”

“我能亲自动手吗？”

“以前可以，现在可能不行了呢。”说罢吴晶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跟自家车恰好在路口分道扬镳的奥迪q3，“你说他俩会有故事吗？”

“问与晨惜命的话还是别有了。”

吴晶晶打了他一下，“说真的呢！”

林超冷哼了一声，淡淡地开口：“你们去上厕所的时候，木头问我梁博洋是谁。”

吴晶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泻了气一般靠回椅背，“杨杨可不好追……”

“我觉得不一定，问与晨吧，又高又帅，我跟他相处下来，感觉人也靠谱。”

“又高又帅有用吗，感觉靠谱有用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杨在这上面栽过一次跟头，男生的条件从来都不是她不想谈恋爱的理由。”

“你家杨杨很有主意的，你不用瞎操心，我觉得她不是不想谈恋爱，是没有遇到能让她灾后重建的那个人。她可不是胆小鬼，真有看上的自然会谈的，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你好像是对的，她其实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她并没有心理阴影，只是说吃过一次亏之后警惕性就会比较高而已，还说如果林一来追她的话她即刻同意，把人绑到民政局，然后送入洞房。”

“林一是谁？”林超想了想自己没有叫这名字的亲戚。

“一个明星，是个演员，可帅了。”

“……你快点安排安排和她绝交吧。”

杨杨抱臂靠坐在副驾驶里，懒洋洋的，没有玩手机，吃完午饭就犯困的习惯竟然在下午4点也能准时出现。问与晨的手机正在把他们俩往她家引导。

“问与晨，你还喜欢地理吗？”杨杨打了个哈欠，眼睛雾蒙蒙地开口，“这是我对你为数不多的尚存的印象了，再没其他的了，初中听晶晶说过你很喜欢地理。”

杨杨决定还是聊一聊正经的话题，今天问与晨都没怎么说话，还被迫听了几个小时那两个人的八卦。

问与晨没想到都已经在开车送女孩回家的路上了，今日份的惊喜竟然还没结束。

“喜欢，而且我就是学地理的。”

“哇哦，也太厉害了吧，能埋头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很幸福。”杨杨真诚地夸奖他，又问：“那你英语有进步了吗？”

十字路口一个99秒的红灯适时亮起，问与晨直接转身面对着杨杨：“不是说再没其他印象了？”

“唉呀，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了。你当时和晶晶是同桌嘛，你地理特别～特别～特别好英语有点点不好的事情我当然是同时知道的。”

问与晨逐渐习惯了体内酸酸涩涩麻麻的感觉，“高中的时候我爸妈给我找了很厉害的老师补了3年英语，最后勉强不拖高考后腿，现在算是正常人水平吧。”

“你大学去哪里上啦？”

“中国地质大学。”

“北京的还是武汉的？”

“北京，武汉的我快毕业的时候才揭牌。”

“真好。”

“你呢？”

“厦门。”

“厦大？”

“嗯嗯。”

“我猜你是文科生。”

“我是。”

“那你在厦大哪个系？”

“你猜呢？”

“文科生，厦大的话，法学？”

“不是的，小小地提示一下，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对英语的要求很高。”我不是故意的，杨杨想说，好吧我其实就是故意的，杨杨偷笑。

“你既然这么说，那应该不是外语学院的，我再想想。”

“好呀，”杨杨不置可否，“那我也猜一猜你的工作。”

“好啊。”

红灯变绿，问与晨重新发动车子，在车流中走走停停，他注意到手机导航上显示距离目的地只剩2公里，这个一时兴起的猜职业游戏大概在她下车的时候就会结束了。那么，之后呢？

杨杨平静地开口：“我们是同龄人，现在是5月中旬，你刚入职没多久，但现在我们既不是研究生毕业的年纪，也不是正常博士毕业的年纪，也不是春招或者秋招的入职时间，你说你是学地理的，算一算距离现在正好8年多。以你对地理的热爱程度以及地质大学的专业设置，我猜你报了提前批，走了8年本硕博连读的路。

我本想也有可能是你研究生是在新加坡或者英国读的，这样硕士周期就很短，但我觉得你可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毕竟要考雅思托福嘛，所以排除了这个选项，你应该是留在国内读书的。而你提到林超时说的是工作场合，而不是办公室、单位这样的词，说明你不是国家电网的，是外部项目的对接人员吧？能让人在4、5月份博士毕业后直接灵活入职的单位，再结合一下你的气质——”

杨杨看着他的侧脸，扔出了结论：“问老师，你在高校吧？”

问与晨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杨杨不仅猜对了他现在的职业，还猜中了他本硕博连读提前批的事情，甚至还说中了他当初庆幸自己不用考雅思托福时的心情。

“我很聪明的问老师，猜对了是不是？至于学校嘛，我乱蒙一个，嗯……”，杨杨眼睛一转，“西北理工？”（此为虚构，现实中不存在）

到达目的地，问与晨停下车，如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

“是……林超跟你说的吗？”然而问与晨知道不是林超告诉她的，这女孩今天人都是被骗出来的，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任何信息，而且这一路上她一眼都没有看手机，也不可能跟林超吴晶晶里应外合。他只是不能相信杨杨一字一句地猜中了所有的事情，今天的惊喜值正式爆表，问与晨突然不想让她下车了。

“真是西北理工啊？！”杨杨惊讶地说。

“真的。”

“我也太厉害了吧！！”

“师资博士后……我确实要代课，下学期开始就要上课了，但职称上还不是正儿八经的老师，不过以后确实是会做科研的……”

杨杨看着问与晨怀疑人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你可以问林超，我可没有作弊。”

“没有，我知道你没有……”问与晨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的职业。她这么厉害，现在到底在哪里工作便宜了哪家单位。

杨杨却拉开车门，一只腿已经迈了出去，“谢谢问老师送我回家，问老师回去路上小心。”

杨杨知道问老师还处在震惊里没有回神，也根本没想起来要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事，她今天就像个炸弹似的把问与晨本该平静的一天崩了个七零八落。

但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以后是一定会有联系的，所以杨杨干脆道：“你再猜猜我的职业吧，猜到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我带你去吃全西安最好吃的串串，可别找晶晶作弊啊。”

问与晨半懵半傻地同意了，点点头。

“问老师再见，前面可以掉头！”杨杨跟他挥挥手告别。

问与晨怔怔地把车开走了，30米之后掉了头，在反方向的车道上顺着来路行驶时发现那边的杨杨似乎在看到了自己的车子之后才转身往小区里面走。

又是一个红灯，问与晨拿起仍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给林超发微信。

问。：【可以把杨杨的微信推送给我吗？】

问。：【她下车太快了，我没来得及问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