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以父之名62

对许丹执行刑事拘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更重要的是确立定罪证据，掌握完整的证据链，才能向检察院提交逮捕意见书，然后检方在七天内决定是否逮捕她，这期间，许丹将被关在看守所接受岛北警方的多次讯问，以取得更多的证据。

许丹极有可能是多次作案，甚至是结伙作案，可以在看守所拘满30天。

于队那边很快传来消息，根据周怀英交代的信息——周乐雪的肝|源是一个神秘人通过网络联系到他，承诺伪造假的捐献同意书，并在仁爱医院为周乐雪完成移植手术，一切手续都不用周怀英担心。

但前提是，一次性支付100万手术费用，如果没有，就在死后将全身器官无偿提供给对方，对方会想办法，先行将手术费用打到仁爱医院的账户上。

周怀英病急乱投医，在看过肝|源配型后，一口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条件，并支付了对方一笔20万作为定金，他按照对方的要求，将现金放置在仁爱医院住院区的流动储物柜里。

季云舟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周怀英的全部家当。周怀英于绝境之中，背离了自己曾经的信仰，向罪犯伸出了求助之手，每每想到这里，季云舟心里就不好受。

警方尝试调取流动储物柜的监控录像，却发现刚好有一段监控录像缺失，应该是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有可能是许丹，或者是她的帮凶。

许丹只承认她是联系周怀英的神秘人不假，电话每次都是她用随机生成的号码，使用变音器打给周怀英，与他取得联系。

但肝|源不是她找来的，并表示，承诺给她肝|源的人，也是通过同样的方式跟她取得联络。

“这个许丹非常狡猾，每次讯问她时，说得供词都不一样，看来我们碰到个烫手山芋。”于队在电话里愤然道。

在已经取得的多项证据面前，许丹目前只承认她威胁周乐雪自杀，但理由非常荒唐，是她因爱生恨，想借着一条濒临死亡的患者生命，诬陷男友刘嘉睿，让他丢掉医生工作，以她和刘嘉睿之间的感情基础，这个供词纯属是无稽之谈。

她抵死不承认自己曾在岛南谋杀过梁娟和参与过岛南的那场“死亡手术”。并坚决表示，她连梁娟是谁，都不知道。

季云舟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个许丹，不但是个嗜血魔女，还狡猾得很。

翌日，于队将一条新线索发给正在家陪护病号的辛赏，辛赏即刻拿给季云舟看。

于队在免提里兴奋地说：“这个许丹，在医大读书期间做过coser，这是她当时参加的社团在漫展拍摄的照片。”

照片中的许丹cos了一位吸血鬼伯爵，佩戴银色短发和单片眼镜，燕尾服上搭着暗红色斗篷，左手执金色手杖。

苍白肤色和黑红相见的服饰形成了强烈对比，她抬起右手指尖，将一点血迹抹在唇角。

许丹本就是个大高个，身材很瘦，这样一来，不但看不出扮男装的痕迹，看上去还十分邪魅，让人产生了一种不适感，季云舟从照片上别开了视线。听到于队在电话里叫他。

“另外，小季顾问，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辛赏笑道：“老于，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变得拐弯抹角了。”

“辛队，我发你一个定位，咱们一小时后见。”

令季云舟没想到的是，于队这个所谓的不情之请，竟是私邀辛赏和季云舟到许丹家一游。

于队面上没说，但辛赏猜这是因为季云舟帮岛北市局抓获了重要嫌疑人，于队出于感谢以及对上次事情的抱歉，抛来的橄榄枝，索性就给老于一个台阶下。

三人进了御林上品小区许丹家所在的单元楼，于队把烟掐灭在电梯门口的垃圾箱里，三人乘坐电梯上了二层。

“嗐，就是逛逛，我主要看季顾问在家待着，不也闷得慌？”

季云舟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但愿不是他敏感，他故作惊讶道：“于队，你没申请搜查证吗？”

“说啥呢，没证，你想让我接纠违通知书？”于正道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再说了，那样取得的证据，来源也不合法。哪能干那事呢。”

季云舟垂眸笑了笑，“所以于队是想让我来当个在场的‘其他见证人’？因为咱们三个里，只有我不是编制内的侦查人员？”按照现行法规，搜查嫌疑人住所时，必须两名以上侦查人员一同前往，并且有被搜查人的家属、邻居或其他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才行。

于队干咳了一下，心说这个小季顾问咋这么鬼呢，一下子就揭穿了老于我的司马昭之心，还这么不给面子地说出来，真是年轻气盛。

还是辛赏卖老于个面子，一句话岔过去：“于队，你说你，就不能弄个钥匙？”

于队赶紧给自己找补，打着哈哈说：“要是咱们个个守规矩，这案子猴年才能破，啥时候才能为被害人伸冤，你们说对吧？反正今天这事，就咱仨知道啊。”于队抬手将带在身上卡片大小的执法记录仪一关，对辛赏和季云舟使了个眼色。

“老于说的对！”辛赏一搭于正道肩膀，“季顾问，要么给于队展示一下你那开锁技能？”

季云舟四下里转了一圈，从打开的走廊窗子看出去，一扭头：“啊哦，貌似不用了。于队，有搜查证是不是哪里进都行？”

*

五分钟后，两名侦查人员和一名热心群众在许丹家中集合。

当然不是从门进的，是辛赏先从阳台跳进来，又帮后面两位把门打开。

许丹家阳台是开放式的，由一个带金刚纱窗的阳台门直通室内，也许是她被捕当天出门匆忙，也许是她觉得这种高档小区治安太好，所以根本就没反锁阳台，辛赏直接拧了拧把手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他给季云舟和于正道打开大门，两人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老于，这门可是你让我开的。”辛赏揶揄道。

“她不锁门，怪谁！”于队一脸不忿，这才把身上的执法记录仪默默打开。

三人是从二楼进来的，进来才发现这是一栋隐蔽在高层建筑里的复式公寓。

经二楼入户后，可直接通过内部楼梯下到一层，平层面积足有100多平。

“这房子气派啊，看来庹老板给他的养女下了血本了，”于队东瞧瞧西望望，对着各种叫着欧洲名字的东南沿海出厂的高档家具嗤之以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爱马仕地砖，在我们老家，一个自然村儿就做了。”

“老于，你这直男思维了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家自己挣的？”辛赏暗指许丹在外面接非法手术的事，于队会意，“嗯，那倒也有可能，一台手术少说也得六位数？”

“我看不止吧。”辛赏打开卧室的门，发现许丹这家里生活痕迹非常少，装修也算是极简风。

季云舟跟着辛赏和于正道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返回厨房的冰箱旁边，忽然停住了脚。

他一拉裤脚蹲下身，趴在地板上观察了一瞬，“啊”了一声说：“我可能还得给二位展示一下溜门撬锁的技能。”

于正道跟随辛赏走过来，不解地俯视蹲在地上，正细细抚摸爱马仕地砖的季顾问，语重心长道：“我说小季啊，年纪轻轻不要过于拜金，我知道这地砖贵……”

只见季云舟冲聒噪的于队比了个“嘘”，然后抬手成拳，对着被冰箱挡住的半块地砖敲了敲，顿时发出空洞的回响。

辛赏和于队对视一眼，两个人拖长音异口同声地“噢~~~”了一下，辛赏撞了一下于正道的肩：“老于，这冰箱下面，我猜有个地下室。”

“哈哈，我猜也是，要么咱们跟着小季顾问，下去看看？”

“走走走，看看，看看。”

两人表情甚是浮夸，季云舟翻了个白眼，很想马上给他俩各颁一个奥斯卡小金人。7K妏敩

辛赏和于队一左一右把冰箱拉出来，果然，一块贴着和地砖同色外皮的不锈钢板显露出来，上面还落着锁，显然是个通往地下室的掀盖式简易门。

“你怎么觉得这里会有密道的？”辛赏蹲下平视季云舟，轻声问。

“首先这是一层，在岛北，一般这种隐形复式建筑，都会送地下室。我刚才注意到隔壁那栋是有下沉式庭院的。可我们进来看了一圈，却没有。显然房主把原本的地下室和下沉式庭院都封闭了，至于为什么封闭，原因就不好说了。

“其次，这栋房子里很多电器都是内嵌式的，照理说，冰箱最该做内嵌式，却偏偏是个双开门可移动的，地砖上还有滚轮碾过的痕迹，虽不明显，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而且我刚开冰箱看了，里面空得很，结合以上，说明房主经常拖动冰箱。”

辛赏趁于队趴在地上看碾痕，揉了一把季云舟的头发，季云舟瞪他一眼，心说你把我当司徒八百rua呢。

季云舟在厨房里绕了一圈，从抽屉内找了一把组合式的开酒器，他蹲下身，几下就把锁打开了。

下面的空间比整个一层还要大，因为屋主将下沉式庭院也封闭后和地下室连在一起，变成一个整体的空间。

季云舟在前，辛赏和于正道紧随其后，三人走下楼梯，打开墙上的灯。

如果说楼上的两层空间还带有一丝独居女性的居住风格，地下的这一层可以说，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除了悬挂着各式男装、假发、手表、领带、皮鞋的通顶式玻璃隔断衣帽间，还有一间超大的工作间，书架上摆满各类国内外的医学书籍、柳叶刀杂志等期刊，至于正中的是一座手术台。

许丹竟在自己家中的地下室，复制了一间仪器精密、设备齐全的外科手术室，很难想象，她在这里，经过了多少次的练习，柳叶刀能救人，也可以杀人……

工作间有一整面墙的软木板，当辛赏打开台灯，灯光将黑暗刺破时，三个人的脸上都先后显出不可思议的震撼神情。

钉在软木板上的一张张照片，触目惊心，是许丹每次手术过后，拍照留下的纪念。

她像收集战利品一样将这些她自以为的“作品”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

季云舟暗忖，她很有可能，还经常站在这面墙前，欣赏自己的杰作。

从一只青蛙，一只老鼠，到一只猫，一只狗，再到人，最后，季云舟和辛赏的视线落在一具平躺在手术台上的躯体上。

由于患者头部在术中被格挡开，只能看到身体和躯干部位，但两人都一眼就看到了戴在其手腕上的红絭，季云舟下意识地抓住了辛赏的手臂。

那是梁娟，他们在白润音给出的尸检报告上，曾无数次看过同样的一具躯体，早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还有，在梁娟的照片不远处，一张有些褪色卷边的照片上，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手术后的躯体，在她身体的左侧，有一道崭新的缝合，那是……魏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