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捡骨入瓮129

缓过一阵头晕，季云舟扬起脸，眼前的人五官渐渐清晰，鼻梁挺括，双眸明朗清澈，下巴上有一个浅浅的小坑，肉眼可见的焦急使他眉头紧蹙，他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个熟悉的轮廓是……辛赏？

“……你怎么来了？”

季云舟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辛赏没说话，眼底泛起一圈红。

走廊里的光线昏暗，他看不清辛赏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猜，应该不是好脸色，他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

“抱歉，季警官，是我打给辛队的，我看你状态不太好，所以……”

齐昊站在一旁解释道，季云舟听到辛赏声音硬硬的跟他道了一声谢，齐昊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辛赏像是压抑着怒火，完了，季云舟意识到自己要挨尅。

辛赏一抄他膝弯，横抱起他，视线却不看他。

季云舟枕在他肩窝里，轻轻扯了两下他的衣襟，声音很轻地说：“师兄，你听我解释，就是一个很小的检查。”

“你就成心想气死我，季云舟，”辛赏脚步没停，语气中压抑着愠怒，手臂制住季云舟在他怀里细微的挣动，压低声音严肃又别扭地说：“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说好相信我的呢？”

旁边刚好胡主任的助手走过来，看刚还好好躺着休息的病人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进处置室，一张喜小脸还煞白，赶紧皱眉奔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平躺六小时以后再走动吗，腰穿不是开玩笑，你这个病人怎么不听话呢，晕了是不是？”助手把处置室的帘子拉开，示意辛赏快给他放床上，跑出去叫胡主任。

“很小的检查是吧？”辛赏听了助手的话，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很小的检查，需要在医院躺六个小时？需要打麻药，做腰椎穿刺？”

抱着他的人气得身体都绷紧了，“要不是齐昊给我打电话，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生病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季云舟眼睫耷拉下去，脸红的苹果熟了一样。

辛赏看也不看他一眼，把他直接抱到床上，季云舟顿时一阵理亏，说不出话来，用指尖拉着他的衣角。

辛赏蹲下帮他脱掉鞋子，低下头小声警告：“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看他这个样子，季云舟不敢再有所隐瞒，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坦白：“……就是有点头疼，医生都说问题不大……”

辛赏这才抬起头看他，季云舟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整颗心顿时揪成了一团，抬起手掌，却只是在他脸颊上轻拍了两下，又收回手攥成拳，放在身侧。

“你从上次撞完车就开始头疼，叫有点儿？都这么久了，所以你最近嗜睡、发脾气、流鼻血，都是因为上次撞车，季云舟，你就疯吧……”

辛赏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手上都没敢使劲，好像怕太用力就会把这单薄的人捏碎似的。然后他红着眼圈抬起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让我怎么办？你呀……”

眼角溢出一滴泪，辛赏用手背飞快擦去，反而把季云舟给弄慌了。

他这会儿脑袋还晕着，语言系统就有点跟不上，看他情绪崩溃成这样，就真的感觉自己做错了，是大错，哄不好的那种。

他撑了一下床沿，急急地想坐起来给辛赏擦眼泪，手还没触到辛赏的脸，又突然被一阵头晕搞的手都没抬起来。

辛赏见状立刻把他按回病床上，命令他躺好，还给他盖上被子。

季云舟一阵心慌，马上自我检讨，“没那么严重，胡医生说我是脑震荡后遗症，有淤血吃药也能吸收的。可以保守治疗的。”

季云舟紧紧咬着下嘴唇：“我错了，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你错哪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我现在不光是担心，我心疼死了你知道吗？”辛赏故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自从发现暗|网上杀手在雇人盯梢他，出于安全的考虑，辛赏就悄悄在他的手机上装了一个跟踪定位软件。

上次季云舟去过仁医堂回来，整个人就有些反常，辛赏查了季云舟的行动路线，发现他在去过胡老那之后，还去过医大附属医院。

显然，他是在医大附属医院碰上的齐昊，可他没说。

医大附院是胡老儿子工作的医院，前一天季云舟旁敲侧击地跟他打听过胡山晏的情况，辛赏推测，他很有可能是去找胡山晏了，这引发了辛赏的怀疑。可辛赏没有立刻问他，而是一连几天都在观察季云舟的变化。

他一直愿意相信，季云舟总有愿意对他倾诉的那天，愿意守护他内心的那扇门，他不想逼自己爱的人揭开伤疤，所以他愿意等。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要保证对方的绝对安全。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现了在他身上出现的一切反常。

直到今天早上，他看完视频，正准备打给季云舟，忽然发现软件显示这家伙没有老实在家休息，而是在他出门以后，再次去了医大附院。

辛赏马上开车赶过来，在来的路上就接到了齐昊的电话。

季云舟想撑起身子，辛赏摸了摸他的手冰凉，又跟护士要了床被子，帮他掖好被角，出去跟胡主任说了什么。

季云舟恍恍惚惚听到“昨夜，执行任务”几个字，以及胡主任陡然拔高的声音。

“什么？”胡山晏眼角轻轻一扬，冷声打断：“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跑来做穿刺？你们刑警都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吧？”

胡主任眉头紧蹙，把护士叫过来，表情严肃地交代了几句。

季云舟眼皮发沉，脑子里交错着很多混乱的画面，一下子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给他扎上液体，胡主任和护士都退了出去，处置室内只剩下他和辛赏。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皮。

辛赏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平时温声细语的样子，“医生说你体质太虚，昨晚又没休息好，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补完液才可以回家，”辛赏揉了揉他的头发，“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嗯。”季云舟轻轻地应了一声，睁着一双满是愧疚的眼睛在看他，手一直被辛赏攥着，他勾着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讨好似的抿了抿唇：“别生我的气——”

尾音拖着长音还软绵绵的，辛赏哪舍得怪他。

他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刚刚胡主任说，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颅压确实有点高，好在情况还算不严重，可以保守治疗，后续要过来做高压氧仓。”

胡山晏的解释在辛赏脑内响起：“水肿期的脑细胞局部缺氧，需要改善脑细胞的氧供，使濒死细胞恢复正常代谢，最好是多休息，以免造成大脑皮层的广泛性损害。他是脑震荡未得到及时治疗，留下的脑外伤后遗症。之前他自己没有叫过头痛吗？他这个人确实很能忍。”

辛赏努力压抑着鼻腔里的无奈和酸楚，抬手摸了摸季云舟发尖的小脸，伸手帮他把垂在眼前的碎发拨开，又想责备又心疼舍不得：“你以后，听不听话？嗯？”

季云舟下巴微抬，扯开嘴角回以一个歉意的浅笑，冲着辛赏嘟了嘟嘴：“听，盖章保证。”

辛赏怕他起来，在他唇角浅啄了一下，马上分开，像是在惩罚他，目光严厉地叹了口气。

季云舟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但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有了困意，眼睛慢慢合上。

盯着点滴的流速，辛赏自嘲地嗤笑了一声，他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一把脸，捏了捏眉心。他手劲大，刹那间刚才就积蓄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弯下腰把脸埋进掌心，心里一下子难受极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性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好。

最近是怎么了，案子没破，没有照顾好季云舟，房子的事也乱成一锅粥，他咬了咬嘴唇，攥紧拳头按在眉心，深吸了一口气。

他平复好情绪，出去给柳波打了个电话，把昨晚的行动交代了一番，将已知的所有信息与柳波共享。

然后捏着手机他忍不住拨通了司徒南的号码。

司徒南那边大约是在开会，声音开始有些嘈杂，但他很快换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辛赏叫了一声“师父”，听到声音后司徒南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傻小子，案子碰着坎儿了？”

“没——”

“什么没，听你声儿就不对劲。”

辛赏轻笑，“你不是说没有坎儿的案子不叫案子吗。”

“行了，我进去把会开完，晚上回去给你打过去，你跟我说说。”他又对着话筒补了一句，“别急。”

“好。”

司徒南又问：“云舟挺好的吧？”

辛赏心里一紧，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们都挺好的。”

“行了，晚上等我电话。”

放下电话，辛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内网的邮件是谁发给他的？

附件下有一句留言：别再查手头的案子，否则小心你身边的人。

这是一句威胁，“你身边的人——”，附件是季云舟撞车的视频，联系之前杀手让马艺超盯梢的事，当然指的就是季云舟了。

而手头的案子，究竟指的是昨晚捡尸的案子，还是齐樊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