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一只动物的感觉很不一样，释元介发觉自己远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镇静。
大冬天的，他背上却出了一层黏腻的汗，他仓皇摸出手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拨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直到听见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他才想起要说话。
“……爸，爸我杀人了。”
后续的事情，释元介有很多细节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释尊竟然派庹總仁赶来善后，他最讨厌父亲的这个手下。
庹總仁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很快便将季粤峰的尸体处理掉。
那晚释尊暴跳如雷，他有一批很重要的“货”需要季粤峰跑一趟，可唯一的儿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他好事。
金钱面前无父子，释元介全程麻木地被父亲教训，过去好几个小时之后想起了自己的手，但为时已晚，医生说，断口已经坏死，他的小指只能截肢，他没在这个被他称呼为父亲的男人眼中，看到一丝怜惜，他甚至没有当着他的面喊过疼，因为他知道那是没用的。
他听到释尊一边让庹總仁带他去医院，一边急躁地给满熙才打电话，“马上给我再找一个可靠的船老大，那批货两天之内必须出海。”
……
释元介对召森说：“六秒，有些人的存在就像我这根小指一样，总把自己看得太重，不知道其实就像壁虎的尾巴，随时都可以斩断。”
……
召森认为释元介已经把他当成了壁虎的尾巴。
*
房蕾蕾有点打瞌睡，剥开手里的巧克力，这是白天张宇家孩子给她的，医院只允许一名家属夜间陪护，老张的媳妇想留下，又怕大宝二宝没人管。
幸好辛队走之前安顿了神经外科的胡主任，还是他去跟院长打了招呼，才把老张一家都安顿到一间病房里。
这会儿应该都睡了吧，房蕾蕾想着，掰了一半巧克力用手肘撞了一下邹绍刚。
邹绍刚被他撞得睁开眼，傻愣愣地“嗯”了一声，看到小房子递过来的半块巧克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
“我不吃，你吃吧，我……我去买两杯咖啡。”
邹绍刚走开了五分钟，上了个洗手间，又去住院部的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罐冰镇咖啡，想了想，又投硬币进去，按了一罐常温的，他一手捏俩一手捏一个，往回走，走到拐角处就听到一阵嘈杂，有小孩子压抑的叫喊声传入耳朵。
邹绍刚脸色突变，将咖啡罐放在窗台上就去摸后腰的配枪，下一秒，他看到召森在靠窗的位置挟持了张宇的大儿子，正在威胁房蕾蕾。
小孩其实胆子很大，被召森拦腰抱着也没有哭闹，双脚还在胡乱踢打。
“坏蛋！你放开，我爸爸是警|察，他会抓你的！”
召森嫌这小孩聒噪，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召森，放开孩子！”
房蕾蕾冲他喊道，张宇被他媳妇扶着靠在墙上，害怕召森伤到小孩母亲满眼含泪，大气不敢出，张宇虚弱地喊话：“召森，你到底想干什么？”
召森粗喘着开口，他的后背弓着，身前的伤口由于小孩的挣动往外渗着血：“给我找一辆车，还有药，听到了没？我给你们五分钟，否则就把这孩子从这里扔下去。”
召森一把拉开走廊的窗户，凌晨的风顺着窗子灌进来，邹绍刚瞳孔紧锁，这里是10楼，没人敢拿孩子的生命去赌。
*
岛南。
季云舟如遭冰窖，他抓住谭梅的肩膀，“徐惠珍，你知道我母亲最后是怎么死的？”
谭梅身体抖如筛糠，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脸色病白，嘴唇干得起皮，她怪异地颤着手抚上季云舟的脸颊，却被季云舟一把拂开，“我找了你四年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谭梅了？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
女人哽咽发声，用含混不清的语言说：“不是谭梅……云舟……是我啊，我是妈妈……”
季云舟呼吸一窒，语气颤抖道：“说什么疯话你！”
他一把推开谭梅，但谭梅却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她抓得死紧，直把季云舟的腕子都攥红了。
“对不起……阿舟，真的是我。”
刹那间，季云舟两耳像是充进了白雾，冰冷的寒意从心间弥漫开来，“你不是个哑巴吗？”
辛赏上前来将两人分开，他不解地急问司徒南和于正道：“你们带她来干什么？”
司徒南上前一步，看向季云舟：“云舟，你听我说，你的血型是AB型，徐惠珍是B型，她和季粤峰的血型一致。当年她在渔船上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季粤峰给她输过血。”
季云舟像是没听懂司徒南说的话，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病床上，心底一阵慌乱，就听司徒南继续说道：“云舟，你真正的生母，是徐惠珍。”
这不可能，徐惠珍是人贩子，她在元宵灯会上将7岁的他拐到山上的仓库里，为的就是，给他检测DNA，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释尊的亲儿子。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他母亲？这不可能的。
季云舟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他慌乱自语：“不可能的，我母亲叫袁梅洁。”
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于正道看她情绪崩溃，就将女人先送出病房，坐到走廊上。
病房内，只剩下季云舟、辛赏和司徒南三人，辛赏坐到季云舟旁边，轻抚他的背，季云舟渐渐平静下来，手却紧紧攥着床沿，一眼望进司徒南乌黑沉寂的眼底。
“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南轻叹一声，见辛赏递了一个眼神给他，司徒南心领神会，为季云舟解释道。
“云舟，袁梅洁患有凝血障碍，她不能生育，她是……你的养母。释尊当时得知季粤峰想找个女人给他生孩子，就把他们拐来的徐惠珍，‘送’给了季粤峰。所以，你真正的生母，是徐惠珍。”
这段话季云舟听得清晰，但组合到一起他却分辨不明具体的意思，怎么可能，袁梅洁不是他的母亲，季云舟像是傻了一样，牵动嘴角淡淡笑了一下，整个肩膀垮下去，失神地自言自语道：“也对，怪不得她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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