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肖寰是在五十年前突然有了灵智的。在那时，人间也的确出现了一些怪事。

五十年前，人间燕国的君主忽然得到一法器，据记载似乎是在为燕王修建陵墓时挖到的，法器是一小口尖底玉壶，口有金光。这一法器被称为是天神对燕国的庇护。可惜不过三十年，燕被灭，改朝为昌，二十年前，这一法器被新立的储君贡献给了修仙世家——魏家。

众人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法器，他们不知的是，那玉壶中藏的是一块石头。

刚才仔细一想，徐清川才想起在祭台两侧看到的橙色光芒到底眼熟在哪里。那光，分明和玉壶中发出的光一模一样。他猜测那玉壶中藏着的，大概是三皇石之一，正好与石室内的两块构成完整的三皇石。

而肖寰的清醒与这块石头的现世似乎也有些关系。

一想到肖寰，他偏头看了看那个闭眼盘膝坐在他旁边的人，这时候的肖寰安静又脆弱，看不见那双阴骛奇异的灰色瞳仁，显得乖巧了很多，身形过于清瘦了些，黑衣裹着的身躯有些单薄。

徐清川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从中取出一件衣服披到了他身上，然后取出一柄剑。

剑比普通的灵剑要更细长一些，没有剑鞘包裹，剑身泛着淡淡的红色。这把剑被他拿在手里，有点格格不入。

但这才是他的本命灵剑。

成年时所有修仙者都会去铸剑池，择选灵剑，然后与自身神魂进行融合，成为自己的本命灵剑。人在剑在，人亡剑断。融合的最后一刹，灵剑会根据主人心性自行形成自己的名字。

他的本命灵剑从不在外人面前使用，平常使得也是熙朗。

他摩梭了一下剑柄，然后提着剑，试探着进入石室。石室内，那几人的骨骸早已消泯，石灯依旧泛着浅黄的光，地面的法阵随着他的脚步，逐渐亮起。

徐清川缓步走向其中一盏石灯，这石灯其实是一个石头质地的镂空灯罩，虽然是普通灰石，但其上雕刻的符咒异常精致。

他指尖轻轻一点，石灯外层的法阵便缓缓浮现。他屏息想要把石灯取下，却不想三皇石突然发出强盛的光，一道攻击直直冲他而来！

徐清川躲闪不及，举起灵剑格挡，灵气瞬间包裹住剑身，剑柄中央嵌着的小石头发出了同样的强光，不出三息，三皇石的攻击居然就这样被化解了。

但徐清川还是后退了几步，轻咳几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他翻出手帕，仔细擦去血迹，然后指尖燃起一簇灵火，着了火的手帕很快被烧尽。

灵剑上嵌着的那块小石头依旧泛着荧光。

果然，他没有染上骨毒。

徐清川一笑，剑尖直指石灯，一挑一翻，灯罩便被卸去，露出了其中的三皇石。

这块石头足有成年男性的拳头大小，整体通透，月牙色，像极了天上云端的一捧水，神圣又着实吸引人，看久了，甚至会产生想将它永远占为己有的念头。

徐清川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块石头，手里的石头灯罩往空中抛了抛又接住。若他猜得不错，这大概就是三皇石里的天皇石。那另一侧的，自然就是地皇石。观察完毕之后，他不甚在意的把手里的灯罩往上一扣，重新恢复了原样。

走到另一旁，用同样的方式挑开了外头的灯罩，与天皇不同，地皇石整体是浑浊的土黄色，没那么好看，却让人凭空感到巨大的压力，徐清川猛地受到这么大的冲击，有些气息不稳。他赶紧调息好自己，同时瞥了一眼石室外的那抹影子。

确认了肖寰没有苏醒之后，他收回目光。

调整好自己之后，徐清川才发现这一块和天皇石有些不同，他转到地皇石的背面，凝眸一看，吃了一惊。地皇石背面将近一半都已经变成了黑色，有一部分甚至呈现泛着死气的灰。

徐清川皱眉，这颜色不对劲。他抬手想要取下地皇石，可就在手指刚触到粗粝的表面时，一股巨大吸力瞬间将他的魂魄吸出。他恍惚以为自己还是在祭台上。

晃了晃自己发昏的脑袋，他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似乎与之前一样，但又说不出的诡异。

忽然从洞穴外涌进来一群人，徐清川下意识要躲，却突然发现那些人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为首的那人身形异常高大，甚至有些虎背熊腰，他过于强壮的身材愈显得怀里抱着的东西渺小。

“我戎虎行的儿子，将来自然是人中翘楚，绝非胆小怕事之辈，此时他与我血脉相通，这法阵需要他，若他长大，想必此时也是极愿意为天下道友博得一线生机的。”

“尊主，给小魔君取个名字吧。”

“哈哈，他注定要亡，又何必废这些个功夫，徒留念想。”那人大手一挥，大踏步走上祭台，将怀中的婴儿安置在祭台上。

徐清川心想，这大概就是百年前镇压骨毒时的情景了。他走上前，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不足一岁的小孩子，长得似乎过于瘦小了些，脸憋得红彤彤的。

“啧，好丑。”徐清川嫌弃的撇撇嘴，手伸上去，想要为他把鼻子前面的布料扯开些，可是却径直穿了过去。徐清川收回手，重新看向戎虎行一行人。

“尊主敢作敢当，为了制止骨毒甚至愿意献出独子，这份气量我等佩服。”说话那人手持拂尘，朝戎虎行深鞠一躬。

“道长客气，祭品与我血脉相通，这样就能够保证把人皇石禁锢在法阵了吧。”

“是的是的。”那道士抬手拂去额头的汗。

“那就好。以我父子二人之命，换修仙界太平，也算值了。”戎虎行没有再去看那婴儿。

那道士上前，小心翼翼把双手捧着的人皇石放到了婴儿怀中。看着人皇石逐渐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在场的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小婴儿似有察觉，小声哭泣起来，声音虚弱的像只小猫。无人理会婴孩啼哭，十几个人围坐在法阵前，口中念叨着法咒，一时间，在婴儿的哭声中，地面上的阵法光芒大盛。

戎虎行盘膝坐在中央的棺椁里，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黑色雾气团团围绕在周围，几乎将他魁梧的身躯淹没。

“观花匪禁，吞吐大荒。由道返气，处得以狂。我戎虎行，即便是死，那也是一代鬼中豪杰！”

黑雾越来越多，“啪”的一声，棺盖腾空拍下，打断了戎虎行的大笑，同时也将所有雾气尽数压进了棺材中。

难怪被困在塟法屿中百年之后，肖寰还是愿意镇压骨毒、维护法阵。就戎虎行这举动，随便一个初次接触修仙的年轻弟子都会觉得热血沸腾。这戎虎行一代枭雄也不是盖的。

可是，既然祭品也有了，三皇石也凑齐了，那为什么百年之后，人皇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凡间呢？徐清川摸着下巴思考，再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灰瞳。

“！！！”眼前的肖寰似乎还不是肖寰，他看起来更年幼，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灰色眼眸也更纯真，身上披着不知道哪弄来的一块灰布，全身上下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这大概是刚苏醒过来的肖寰，不生不死，非人非妖，连灵智都没有。

原来地皇石带他进入的，竟然是肖寰以前在石室内的记忆吗。

“？”小肖寰歪着脑袋看他，忽然蹦下了祭台，光着脚丫来到徐清川面前，仰着脑袋看他。

纵然知道自己不会被看见，徐清川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小时候的肖寰也太可爱了些，大眼睛不参杂一丝杂质，纯洁的像是一对上好的水晶。

小肖寰踮着脚尖，抬起手，穿过徐清川虚无的身体，触到了他身后的地皇石。碰到的那一刹那，肖寰触电般赶紧撤了手，双手抱着脑袋，缓缓蹲了下来，额头的冷汗密密麻麻的渗了出来。

“嘤……”他无意识地小声轻哼。

他大概也看到了戎虎行最后的影像。徐清川心想，看着流冷汗的小肖寰，虽然知道这么做并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过了好一会，小肖寰才茫然地抬起脑袋，跑出了石室。

徐清川等了一会没人再回来，他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地皇石上。此时的地皇石还是澄澈的土黄色，拙朴的的大地颜色看起来异常严肃。奇怪的是，地皇石的一条石头缝竟然已经染上了一抹灰。徐清川隔空比等着石头，难道后来地皇石的黑色竟然是由肖寰引起的？

没等他理出头绪，石室外缓步走进一人，身形高挑，清瘦，是长大之后的肖寰。可他刚踏进一步，便被三皇石的攻击制止了。

徐清川回头看过去，那人穿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麻布衣裳，怀里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多是些人间的小玩意。这大概是有了灵智的肖寰。

那人反应倒快，扭身一躲，轻巧的避开了三皇石的攻击。只是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这个时候的肖寰已经能进入人间了，但同时他也被石室抛弃了，从此不能再踏入。徐清川看着那人站在昏暗的洞口，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想要进来，却每次都被攻击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