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江家小姐住着的小方院就坐落在江家府邸的东西面。此时天还不算放晴，只是周围有叫不出名字的杂草、树木错落地生长着，地上的青石台阶本来是被雨淋湿的，因为经了一夜凉风，又给吹干了。

苏离正在被前面的婢女带着路，走在交错的青石台阶上。

“这扬州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苏离在后面微微笑道，“我来的匆忙，还未真正见识过扬州城的景色呢！”

“扬州城挺好玩的，其实我在这这么久也未完全逛完一条扬州城的每一条街。不过扬州城的特色是花灯会，很快就会有了，到时候姑娘可以去看看。”前面的婢女细声回答道。

“阿离姑娘，到了。”婢女做出了一个让苏离暂且等待的手势，便走上前去敲了一敲门。

那是一扇合得紧密的木门，像是密不透风的样子。木窗也并未打开，好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屋子一样，毫无生气。

“小姐，老爷叫了一个医师来给你看病。”

没多久，里面的人就传来了一声应答，听起来是十分虚弱的声音。

“好。”

接着那婢女向里推开了那紧关着的木门，等苏离慢慢走了进去，那婢女又对着里面的人说了句，“如果小姐觉得闷，也可以跟大夫聊聊天。”

说完也没等那小姐应答，那婢女就自顾自地关了门，走了出去。

屋内十分暗沉，没有光透进，也没有点灯。床的方向是拉着厚重的帘子挡住的，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个瘦弱的人影靠坐在床边。

“你好啊，我可以点灯吗？我怕黑。”

那江家小姐听了这话，身形微微愣了一下说道：“点吧。”

江家主厅外有一座小亭子，亭子中间摆有石桌石凳，周围布满了花草，看上去整个气氛显得十分雅致。

祁渊这时候正坐在亭子里面，单手不知是把玩着什么，双眉横飞入鬓，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盯着出神。嘴唇并没有张开，无声闭成一条细缝，露出的是一股冷淡的气质。

“祁渊上神，那女子是谁？”正问话的是燕阳，“那女子可是有什么身份吗？”

祁渊没说话，只是摇头。祁渊确实不知道。如果说这位阿离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身世可怜的人族女子，那么种种迹象表明，她不是。可若不是，那她会是谁？祁渊的心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关于她，他知道的太少了。

“不知道？如果她就这样知道了紫石……又或者说她就是奔着紫石来的，后果不堪设想，后果不堪设想……”燕阳手里拿着把折扇，神色忧虑的，不停的在原地走着。

“不行！我们得试试她……”燕阳突然说道。

“怎么试？”祁渊觉得这是个不中用的方法，他的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直觉，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燕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陷入了沉思……

“你是江家小姐吗？”江家西院子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是。”坐在床上的人回答道，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病态孱弱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沉重的意味在里面，苏离能感觉得到。这其实也不像是那种大家千金的感觉。

“听闻这扬州城里，生得最好看的就是江家小姐了。”苏离望着眼前这团小小的火苗，时而盘旋，时而挺立，千姿百态的模样。

半躺在床塌上的人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那是以前的事了，以后就没有什么江家小姐了……”这话说完后，苏离瞥见那清丽的影子伸起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一侧的位置，只一下，她就放下了。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帘里的人闻言，顿了顿说道：“江茗。”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苏离停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刚才那个婢女说我是大夫，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了吧。”

“大夫一般都是问病人的病症了，这病我也说不清，恐怕要大夫亲自过来替我把把脉了。”

苏离提着灯油走了过去，她看到了从帘子的另一边缓缓伸出一条手臂来，苏离以为那手应该是白皙的，不曾想，那只手上的皮已尽数褪去，重重褶皱在一起，不是苍老，像是火烧。

那只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果然就和传言一般，这火就起在江家小姐的闺阁中。再仔细瞧瞧周围的景色，屋子很正常，看来火不是从这里起的。

苏离试探出一处可以会有筋脉的地方摁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脉搏……

又过了许久，帘子里的人开口道：“大夫，你的脉把错地方了。”

苏离有些尴尬，但是为了掩饰自己医术的不精湛，寻了个借口说道：“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江茗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寻常事，“就是前两天烧起的那场大火。”江茗说话的时候有点无奈的语气在里面。

“哦，那我再仔细找找……”接着苏离又往各个角度寻了寻脉搏，但很遗憾，都失败了。她苏离不是当大夫的料，这点很多人都说过。

杀惯了人，见惯了生死，是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生死的，有的时候自己的也会不在意。

“姑娘不必再找下去了，”帘子里的人说话声音极轻细，像是波澜不惊的水，“其实姑娘不会看吧。”江茗说话的时候抬手掩了掩嘴角，微微笑着。

被人家这一看穿，苏离也不再想要狡辩了，透着灯油上点着的光，苏离只是盯着那只枯瘦蜡黄的手臂。

“刚才，我的婢女也说了，我可以和姑娘聊聊天。”那个婢女确实说了，难道那个婢女一开始就看穿了苏离的把戏？“不知道，我可以怎么称呼姑娘？”

“叫我阿离就好。”

“阿离？这个名字叫起来很亲切……”

“认识我的人都这样叫我。”苏离微微起身，然后顺势收了收床帘，往边上坐了下去。

江茗也不在意，反倒挪了挪自己的腿，给苏离让了位置。“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称呼我的名，不用这么生分，就当是新交个朋友。”

“如果江小姐把我当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不是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江茗听到这里，轻笑了下，“是什么样的朋友会做到这种程度？”江茗不知，因为现在在她眼前的充齐不过一个陌生人，她没什么朋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与别人交心，但她知道，交心并不意味着什么都说。

或许朋友之间需要相互做到不隐瞒，但是江茗做不到，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当然苏离的意思并不是指这些，在这，她只是一个不择手段要获得自己满意的结果的人。

“嗯，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苏离对刚才的对话选择忽略，看到了帘子上的人影点头后，苏离才继续开口：“你是神仙吗？或许是，以前？”

其实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江家是被贬的神族，任何一个被贬的神族，对于回到神坛来说，永远都是一个幻想，再飞得久些，那个沫泡自然就会破掉，那个时候，连神仙也入凡尘了。

江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愣了一下，也难怪，爹爹这个紧要关头是不会让任何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接触她的，除非是神族的人，他们是来问话的。

“以前是，爹爹总是想着能回到天界，可是那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江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自嘲的感觉，“想必我们是回不去的。”江茗用的是一个回字，她真的已经早就把自己寄托在了这个虚无的幻想中了吗？

其实不然。

“不过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就不懂了，你们也不必问什么紫石，我实在是不知道，请回吧！”

“如果你这么说，我会很为难的，江小姐。”苏离提着油灯起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地转身对里面的人说了几句。

“昨天，就是来府上灭火的祁渊上神，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好像捉到了一只莽撞的妖怪，”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叹了声气，“那火在那只妖的身上烧过，烧了多久，那妖就叫了多久，好像是说，今晚就要处决……”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江茗突然打断了苏离的话，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控，苏离提起了一个笑容，伸手要去推门。

“其实我不是神仙，告诉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那只妖更可怜，你要去救他吗？”苏离没想要答案，推了门就径直走了，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

那不远的边上有个婢女，那人后来把门关上了。

再然后，那扇门里又只剩下漆黑了。

不知道，那娇弱的小姐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