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暴露

嘉莉耐住性子，静静地藏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

时间过去很久，天边都已经泛白，太阳快出来了。

终于，有个穿着青绿色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滩涂边。来人看着不像个渔民，只带了一只装水的盆子，像是谁家的仆人。

嘉莉屏住呼吸，期待着男人可以发现沙砾上的年轻人。

王子衣着华贵，容貌不凡，就算紧闭双眼躺在那里也显得很有身份地位。来装水的中年男人很快就发现了他。

他大清早看见海滩边一具不知生死的物体，第一时间忍住了没有尖叫。轻轻把金属盆子放在沙滩上，男人小心翼翼地凑近王子，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气！活着的！

男人撇下盆子，撒腿就往回跑，“殿下！公主殿下！沙滩上有个年轻人”

不一会儿，有个身形窈窕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随男人走了过来。清晨的海边有些冷，少女裹着厚实的黑裘披风。金棕色的头发松松在后脑挽了一个髻，清眸皓齿，是个明艳的大美人。

不过比起爱丽儿还是差了一节，3378自豪地想。

少女施施然走到王子身边，拨开了他湿漉漉的鬓发。

“啊，”精瘦的侍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他和国王给的画像上的亚力克王子好像。”

“应该是他，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这么冷的天孤零零躺在这沙滩上。”

这时，还在昏迷中的王子忽然咕哝了起来，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叫人难以听清。

少女别住头发，轻轻凑近趴到王子嘴边，“蓝色，救我的蓝色不要走，蓝色。”

声音很轻，但离得很近的少女还是勉强听清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毅然做下了决定。

她脱下了黑裘披风，递给了身旁的侍女，“快，去马车里拿我那件深蓝的孔雀羽披风来。”

侍女没有多问，拿了少女褪下的黑色披风匆匆往回跑，很快拿来了一件蓝绿色的披风。

重新穿戴整齐，少女再一次蹲下身子，狠狠掐住了地上那人的人中。

这疼痛来的过于强烈突然，地上的亚力克终于睁开了眼睛。绿汪汪的眼珠里还带着迷茫。他记得自己和王国里的贵族们在海上庆祝17岁的生日，然后是可怕的巨浪。

他记得他落水了，对！他落水了！他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活着踏上陆地了，模糊的印象中好像见过一团蓝绿色。再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亚力克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眼前半蹲着，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少女。蓝绿色的披风映衬下，少女肌肤似雪。

亚力克激动地一把抓住少女的手，“是你救了我！对不对！上帝啊，我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真是我的天使！我叫亚力克，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

少女定了定神放下心来，看来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获救的。

“我叫艾薇拉，是从风车国来的，您要进城吗，亚力克，我有马车，可以捎你一程。”

亚力克苍白的脸庞终于多了丝血色，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艾薇拉的手，“当然，非常感谢，我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很难靠自己走回城里了。”

太阳终于破出水面，一缕金色的光遥遥落在沙滩边一对璧人身上。远处海中有巨大的拍水声，几人循声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哼，好好的功劳都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抢走了。】

3378假装很生气，想调动一下嘉莉的情绪。

【反正你和他不会有结果，就算这个女人不顶替你，你也不能出去告诉他是你救的他。】

嘉莉没有上钩。

等嘉莉赶到川顿王宫时，父王已经有事出去了，大姐姐爱奎塔在事务厅等着她。

爱奎塔悄悄观察了嘉莉的神色，发现一切如常。

“爱丽儿，怎么样，第一次的水面之旅？”

来自于大姐姐的关心，嘉莉没有多想。

“挺好的，人类世界真的很热闹，比海底热闹多了。”

中规中矩的答案，应该没有问题。

“是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说想变成人类，还被外祖母狠狠嘲笑过。不过有时候我也有些羡慕人类，虽然他们寿命短，但却拥有灵魂，不像我们，只是一具长寿的躯体，死了就化成泡沫了。”

嘉莉感觉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泡沫？人类拥有灵魂？”

爱奎塔一脸困惑，“对啊，怎么了？你不是说梦想成为人类吗，没有灵魂的生命就是虚无，活过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小时候还因为总这么说被父王揍哭过，你忘了吗？”

嘉莉掩饰性干笑，“怎么会忘，我可是疼了好几天。”

话题看似过去了，接下来一整天，嘉莉的眉头都皱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东西。

不忙的时候王宫事务其实比较轻松，就是在事务厅听一下边境海域的报告，以及处理一些鱼群或者人鱼之间的纠纷。

第一天的任务很快结束了，爱奎塔在分别时悄悄趴在嘉莉的耳朵边，“爱丽儿，听说昨天那片海湾码头的居民为了给王子庆生，最近都会有烟花表演哦。去的时候藏好了，别被发现了。”

大手温柔地揉了揉嘉莉的头，娇笑着游远了。

【烟花表演！嘉莉，我们晚上也去看看吧！我还没看过烟花呢！祖母说那会把天照的像挂着彩色太阳一样。】

持续拉高主角对人类世界的怀念和向往，以后用声音换腿更加顺理成章！3378为自己制定了大概的引导方向。

嘉莉没有回应，一声不吭地往爱丽儿的领海游去。

3378一路叽叽喳喳，尽职尽责表现自己的傻白甜。

爱丽儿的领海是六个姐妹里离王宫最近的，嘉莉沉默的躺回贝壳床上，阖上了贝壳。

【你到底是谁？】

【嘉莉，你在说什么啊？我是爱丽儿呀！】

贝壳床中一片黑暗，嘉莉紧紧蜷缩起身体，手臂把尾巴勒得发疼。

【你不是爱丽儿，人鱼没有灵魂，现在是我占据了爱丽儿的身体，她不可能存在了，你到底是谁？】

【】

3378大脑当机，用沉默代替回答。

【我把你当成我的第一个朋友，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嘉莉生气得几乎嘶吼，脑中一遍遍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

【骗我很好玩吗？】

【你也像他们一样？觉得我就应该被耍的团团转吗？】

黑暗中的女孩睁开眼睛，蓝色的瞳仁已经被黑色占满。贝壳床外满地的白色贝壳无浪自动，悬浮在贝壳床周围不住震荡。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爱丽儿。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了。但是人鱼只是没有灵魂，也许我的□□死了，我就会跟着一起消亡了。】

嘉莉性格敏感，长期遭受霸凌，没有朋友。3378知道自己只能死咬着不能承认，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友情，一旦摧毁，那嘉莉就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剧情也会走向完全不受控制的地步。

【我不是爱丽儿还能是谁，另一个觊觎人鱼躯体的灵魂吗？从开始到现在，我有没有伤害过你，哪一次不是帮你在亲人们面前遮掩？】

嘉莉好像放松了一点，紧握的双全松开，悬浮的贝壳停止了震荡，安静了下来。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去死！你有灵魂，有了第一次附身就会有第二次附身！我会随着这具□□消亡！我从来没有也不会妨害你什么，不是吗？嘉莉，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贝壳床外的白贝们彻底安静重新跌落海底。

【对不起，爱丽儿。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怕你像克莉丝那样，我怕这又是针对我的一个笑话。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我也从来融入不进他们的圈子。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害怕你也只是想逗逗我。】

贝壳盖子自发打开，白丝草上的红发少女已经泪流满面。

【原谅我，爱丽丝。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对吗？】

谎言和欺骗交织的友情，嘉莉浓烈炙热的感情让3378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暗自做下了什么决定。

【嗯，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嘉莉揉揉发红的眼睛，活力满满的重新直立起身，【那么现在，就让我和我的朋友去看看人类世界的彩色太阳！】

【好！去看看彩色太阳！】

~

深海中蓝绿色的水线炮弹一般急速掠过，嘉莉心情轻松，感觉自己快乐极了。毕业舞会带来的阴霾逐渐消散，她感觉自己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快乐的。

【就在这儿吧，再近要被发现了。】

3378出声提醒快乐地放飞自我的嘉莉。

嘉莉躲藏的礁石已经离港湾的码头非常近了，近得都能看见码头来来往往的人影。大家都热火朝天为了王子为期一周的庆生忙碌着。

虽然昨天第一次出海，敬爱的王子殿下就差点回不来，搜救队在海上搜寻了一整晚都没有线索，但是今天一早臣民们却在城门口看见了活着回来的王子殿下，还带来了一位异国的公主！

人人眼里带着喜悦，为王子感到高兴！这真是天赐良缘。

“伙计们，快点，王子带着他心爱的公主来了！烟花的引线呢！准备好了吗？”

码头上忽然热闹了起来，几个负责烟火的男人高声交谈。

人群簇拥着一对璧人走近，艾薇拉脸颊绯红，娇羞地跟着亚力克来到了码头。

码头边有一座瞭望台，亚力克一直牵着艾薇拉的手直至瞭望台，抽手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我的女士。这里是全城看烟花表演最完美的地方，我希望今晚能有这个荣幸，与您一起在此共赏烟花。”

艾薇拉羞涩点头，把自己莹白的手放入亚力克结实有力的手掌中，两人在码头民众和嘉莉的注视下一步步登上了瞭望塔。

【坏女人，和王子登上瞭望塔的明明应该是我们。】

3378语气充满愤怒和不甘。

【你很想和王子一起看烟花吗？】

【天呐，他那么英俊，我做梦都想牵着他的手一起看看彩色太阳！】

3378内心干呕，强忍着不适说出少女泛春的台词。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朋友有需要，我就一定尽力满足。嘉莉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就开始给3378空口画大饼。

“咻---”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半空绽开，3378好像没有听见嘉莉低沉的保证，在脑海里发出了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