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前唤我主人

青丘会接受这样一个殿下吗？

若是能，那顾临渊也不至于面临如今的境地！

云穆心里憋着股气，手上握着的天罡剑微微震动，好在他还记着周围有一个元婴期的小辈，特地收敛着修为，不然这会顾临渊怕是要难受了。

“你可还记得给你戴上锁妖环的人长什么模样？”

顾临渊摇头：“我当时太过年幼，遭逢巨变，记忆一片模糊。”

云穆又问：“你当时是从哪被救出来的，总得有点印象吧？”

“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我只记得那是一片深山，跑出很远才遇到了师父，得以逃脱。”

“与师父相遇是在玄州千山。”

小扇子似的睫毛抖了抖，露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那里面的情绪有些复杂，他看向楚茜，道：“本来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了，今天重新听到才想起，午肆这个词，我被抓住时听过。”

午肆？

余姚和云穆对这个词是全然没有印象的。

顶着顾临渊的目光，楚茜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黑色的纸片，平平淡淡朴实无华，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若不是被她拿在手里，平时见到了可能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纸片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是从村长屋子里搜出来的。

余姚不解：“这张纸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用神识探查，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纸，但是楚茜怎么会在此时拿出一张普通的纸？

楚茜没回答，单手捏了个法诀，往纸上一丢，纸张瞬间自燃，不过片刻就成了灰烬，燃烧产生的灰色烟雾盘旋着上升，在空中凝成一排排文字。

祭月节亥时，千山枫叶镇。

翻译一下，这时间是秋分那天晚上九点，也就是一天之后。

末了，这排由烟雾凝成的字随风而散，半点痕迹都不留。

“你刚才掐的是玄门指法？！”云穆的表情岂止难看，天知道当他看见那指法竟然真的有用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楚茜收回手，弹了弹指尖，那些飞在天上的燃烧灰烬就尽数不得近身。

听了云穆的傻问题，她惊讶：“你亲自发明的指法，你问我？”

云穆气结，但他没功夫找不痛快，眼前这还有更重要的事：“我是问你为什么玄门指法会被用在这！”

“直觉，”楚茜实话实说，“我从纸片上感觉到了无属性的仙门法力，最近又只有玄门遭逢巨变，试试罢了。”

“试试？！”云穆的天罡剑已经蠢蠢欲动了，“要是试错了，那我们可真就一点线索都没了！”

楚茜半分不让：“不然呢？瞪着眼睛看这卡片，指望它有一天成精告诉你里面写了什么？”

云穆差点被气个倒仰：“你！”

“时间就在一天后，我打算先去枫叶镇看看，你自便。”

楚茜取出陨铁锤，准备找个地方砸一下。

以魂魄为封印带来诸多弊端，但好处也是有的。比如这九州结界覆盖之处皆可瞬移的能力，甚至好用。

云穆冷哼：“我也没准备和你一道。我玄门的血案绝非临渊所为，他没有事发时的记忆，这件事本身也疑点诸多，我得去查。”

楚茜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余姚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去青叶镇看看。”

那里残存的魔气和煞气外泄可就不好了，她去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也行，青叶镇的神树诞生魔灵，现在已被我除去，它原先被我神魂的一角镇压，是为七情六欲中的‘喜’，那些镇民都是被困了万年的亡魂。”楚茜大致说了一下情况，“这次我收回神魂碎片后才露出被掩盖的古战场，那边的魔气浓度大抵与万年前刚经历过大战的人间接近，你去看着点也好。”

先前在神树下的性情大变，甚至差点伤害到顾临渊，是因为“喜”的对立面是负面情绪，那些亡魂被强行压制了万年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借由神树传导在她身上，才造成了短暂的失控。

不过即便残缺，她神魂依旧强大，倒也不碍事。

她挑了块空地一锤子下去，余光瞥见有团白影朝自己飞扑过来，就是愣神的这么一秒，被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勾住了脖子，然后是带着钩的小爪子抓在肩头。

这会儿她想中断瞬移也晚了，视线的最后，只能看见云穆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脸。

枫叶镇

此地地处玄州边界，被千山包围，只留下两道口子与外面相通，但一点都不闭塞，反而商贾云集，只因这是从玄州通往旁边鄞州的必经之处。

枫叶镇以枫叶为名，最有名的自然就是枫树，这边的空气比青叶镇那边干燥，落下的枫树叶全都干枯发硬，一脚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是一座修士与凡人混杂的城镇，从规模上看就比青叶镇和青木村大了不少，刚一进城就热闹的很。

肩膀上顶着只狐狸的白衣女修，完全可以融入其中并不显眼，但坏就坏在她肩膀上的那只狐狸长了九条尾巴，而且现在这些尾巴要么缠在女修脖子上，要么紧紧贴着后背，整只狐狸摊成一张饼，趴在她肩膀上，趴不下的部分也要紧紧扒着她的后背。

简直了，一个纯天然的大围脖。

“但凡你先前晚一息扑过来，那我现在就能得到一张新鲜的狐狸皮了。”

被狐狸死死扒着的女修，也就是楚茜扯扯嘴角，语气不太好。

能好才怪了，这狐狸可真是胆大包天不要命！

“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扔下。”狐狸似乎找到了乐趣，干脆挂在她身上，一条尾巴固定自己，另外八条像荡秋千似的在身后晃悠。

“等下次再碰见云穆，我会告诉他你觉得他不是人，”

“那能一样吗？师祖他…他好归好，相信那血案不是我做的，可就是不一样。”狐狸纠结，“也许是…太像长辈？”

“恕我直言，我和你师祖平辈。”

难道她就不像长辈了吗？

“长辈可不会馋小辈的身子，你就不一样了，你要杀我的时候手下留情了。”狐狸凑过来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舔她的耳垂，激的楚茜抖了抖，“不然我恐怕活不到祖师他们来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把你当长辈，那你就是个会对小辈动心的长辈。如果我不把你当长辈嘛……”

他故意顿了顿，发现楚茜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给出他想要的反应时，不太高兴的撇撇嘴。

没了生命之忧，也没了身为玄门大弟子要时刻端正的责任，他骨子里的那点属于妖的本性暴露出来，反映到行动上，那就是踩着楚茜的神经，在钢丝上跳舞。

俗称作死。

他故意下了点猛料，在楚茜耳边轻声道：“当主人怎么样？”

周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那狐狸在白衣女修耳边说了什么，在街上闲逛的女修蓦然停住脚步，下一刻，一人一狐从街上消失。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由摇摇头。

这大白天的，真是……

养什么不好，偏偏要养一只狐狸精？

……

秋季正是枫叶最漂亮的时候，而这枫叶镇，又是其中之最。

一颗颗枫树高大挺拔，火红的树叶挂满枝头，像火花在树枝间上下飞舞。

脚下是厚厚一层枫叶，堆积成红灿灿的毯子，现在，这毯子上躺了个人。

准确来讲，是只狐。

被楚茜从肩膀上扯下来的顾临渊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至少这人没直接把自己给扔到生硬冰冷的地上，而是特地找了这么一片绵软的地方，那点不高兴瞬间就不见了。

“你特地把我带来这里，是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狐狸舔了舔爪子，干脆舒服的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楚茜。

楚茜低头，扯扯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似乎很是惬意的狐狸：“想说的想做的？我还真有，你先变回人身，我再告诉你我要说什么，做什么。”

狐狸不动，一人一狐对视一眼，看似含情脉脉，其实各怀鬼胎。

楚茜都准备好了，他要是真变回来，自己铁定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年纪轻轻，脑子里少点废料”！

狐狸感觉后背发凉，更加坚定了不变回人身的决定，他用一条大尾巴的尾巴尖支棱起来蹭蹭楚茜的手：“我知道错了。”

楚茜没有甩掉他的尾巴，顾临渊胆子也大了，一甩尾巴，又把自己勾回她的肩头。

这回真的老老实实不敢乱动。

“所以你就原谅我吧。”

楚茜脸上连生气的情绪都看不出来，就更别说是不是已经消气了。

越是摸不清她的情绪，顾临渊就越想试探，他就不信了，多的一万年阅历，真就能拉开一道鸿沟？

没关系，作为一只有追求的狐狸精，他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楚茜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原谅你也不是不行，今晚在午肆，你必须听我安排，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乱跑，听明白了吗？”

顾临渊瞅着她不吭声。

他怎么觉得这番话是早有准备？

“你不听话也没关系，但是这样一来，等下次碰见云穆，我就把你交给他。”

顾临渊无意识的啃着指甲，有气无力的答：“我听你的。”

楚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是绷着那张冷淡的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动摇的脸，却扔下一句让顾临渊以为自己听错的话。

“本来我还在想，以什么身份把你带进午肆，那句主人倒是给了我启发，今晚在人前你要装作我的妖奴，唤我主人。”

她顿了顿，正义凛然道：“或者你现在也可以叫一叫，熟悉熟悉这个称呼。我也不介意。”

“你别想多，这都是为了到时候不露馅。”

姜，还是老的辣。

顾临渊：“……”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