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跑掉的梁士安没有直接回梁家人聚集的暖阁，这小子在厨房吃饱肚子后悄悄溜到了暖阁外面。直到梁恩璋回来才一起进了暖阁。

阿蓝兰也不介意他们半路溜走，还给了梁士安和梁恩璋山里的特产。

时间在亲人叙话中流失，阿蓝兰到底是头领不能放着族人不管，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告辞去了客院。

梁家人随后移步到宴客大厅附近的偏殿耳房稍作休息。为表郑重，宴会开始前他们会重新梳洗装扮。

宴客的大厅装下所有梁家人和一群守山人还有富余，并不显得局促。梁家的宴会非常实在，歌舞助兴是没有的，只有清幽的竹笛声在大厅里回旋。

好酒管够。巨大的酒坛子早就在每一桌旁摆好。仆人们将精心烹制的佳肴抬上每一桌。

是的，抬，为了匹配守山人的体型每一样菜分量都很足，仆人们上菜只能用抬的。饼更是一摞一摞堆在盘子里，巨大的盘子稳稳地放在桌面上。

梁家人使用的餐盘倒是正常大小。正常大小的餐盘在巨大餐盘的衬托下显得小巧玲珑。各色菜肴放在正常大小餐盘里平添了六分精致。

巨人和人类在同一个大厅中依次落座。双方来往几十年，不说有十分默契，八分是有的。因此大厅中的气氛很融洽。

开宴之前梁鹤鸣终于捞到了自己的口粮。她实在太小了。一上午光顾着惊讶和思考问题，都没有闹瞌睡也没有想起进食。

回过神来过度的饥饿和困乏简直是在挑战小婴儿的生理极限。这会儿饿极了的梁鹤鸣无暇顾忌宴会如何，只想着吃饱喝足。

吃饱饱的小婴儿又开始被瞌睡召唤，梁鹤鸣只好丢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直接睡死过去。

睡着的她被母亲放在一只铺着厚厚被褥的宽大提篮里，盖上小花被子。为了孩子睡得舒服，梁鹤鸣连同装着她的提篮一起放到了隔壁偏厅耳房的床榻上，由乳母和阿喜暂时照看。

等到守山人安置好驮马驮牛收拾好行李，宴客的午宴正式开始。这个宴会会从中午一直热闹到深夜。不喜欢热闹也可以在午宴结束后自己回屋休息，晚宴开始再来用晚饭。

‘啪’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酒香四溢。梁家的酒坛子在巨人手中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汤盆，厅里有好酒之人抱起坛子直接一口饮尽。

酒过三巡，宴席上就热闹起来，守山人的山歌盖过了竹笛。伴着山歌众人开始享用桌上的美味佳肴。

有聚在一起喝酒对歌的，就有人坐在桌前神情不属的。

眼看着梁恩璋和奚白两人心思就不在美酒嘉肴上。面前的小几仿佛成了阻碍他们相见的‘断桥’。

梁士安就坐梁恩璋的旁边，他直面了侄儿爱情的‘酸臭味’。

好么！就这么一下子，小叔叔梁士安突然发觉以前拿侄儿的烤肉调料实在是不应该。从前吃的不是用调料腌制的烤肉，那是一盘又一盘的‘真心’啊。

‘侄儿大虎早出生三年就算了，居然这样早就遇见了相守一生的人，成婚大约也会很早。’对比感慨过后梁士安更饿了。

看着侄子梁恩璋，梁士安觉着他这会儿肯定不饿。遂，顺手牵羊将梁恩璋桌子上的大菜都端了过来。现在只有美食可以安慰一下他的心灵。

热闹宴会上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宋仪，他坐在梁士玉身旁喝着米酒。

因为东君厚爱，宋仪杯子里的一直都是米酒，甜丝丝的配着小菜滋味正好。

这样的家宴，算上这一回宋仪已经参加了四次。次次专注吃喝，除非必要宋仪不说话，他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套方法效果上佳，他挨着梁士玉就像一抹淡淡的影子。

攀谈结交对宋仪来说太容易，现在的状况是他故意为之。他与梁士玉成婚之前就有六年之约。他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们只有六年相守时间，日后抛下妻女再入‘凡世’终归是他自私了些。

冷酒配着小菜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宋仪面颊渐渐带上一抹绯红。他悄悄瞄了一眼身边性情爽朗容色淑丽的东君，深觉今生无以为报，来世相守不知有没有机会。

度数不高的米酒他喝出了烈酒的境界。守山神的山歌萦绕耳畔，宋仪仿佛看到了旧时庭院，家人还在；又仿佛看到了小村，大城，平原，山川一路奔逃的辛苦；晃晃脑袋还看到他与蜜娘初次相见女郎清空朗朗的笑颜，那样明媚直入心房。

驻足停留在乌象村之前，书上的神人不过是历史尘埃下的荒诞故事。直到进入梁家宋仪才得以窥视上古传说的一丝真容。

‘原来真的存在啊！’作为普通人宋仪难免有相同的感慨。

神可以做什么呢？求神许愿是否可以达成什么愿望呢？前路无着的人难免会有想法。

开了口，或许愿望达成，或许不成。

开了口也许他就会生出别样心思，人不能太相信自己不是？宋仪也不太信自己。

人不能太贪心，守山神，神就在对面，与他相对而坐。宋仪早就决定视而不见。

他已经贪图了一个温暖的家，贪图到两个孩子，他就不准备贪图别的。

酒喝多了就醉得厉害，他想着一年也就失态几回，也是机会难得。他悄默着挨到他东君的肩膀放心地靠了过去。

嗯！没有比这更稳当了。宋仪呼吸逐渐绵长。

梁士玉无奈地看着夫君，这家伙睡着的时机掐得总是那么好。躲过表姐看过来的揶揄眼神，梁士玉面颊发烫。

私下里她不知道因为这个被嫂子和表姐‘笑话’了几回。

接过仆从递来的披风给这家伙仔细盖上。梁士玉就当……就当边上多了一坨‘毛熊’吧。毛熊靠着树休息也是常态，就……就，不，不必尴尬了。

梁士安觉着今天就不对劲，明明屋子里单生生物更多，还有个梁鲲毅小朋友在表姐身边捣乱，为什么屋子里都是成双成对的甜甜蜜蜜？

看看他这位置，左边和右边衬托得他越发单个了。气得这位小郎君又多吃了两大盘牛肉。

梁家热闹的氛围从半山传到了村子里，梁家开宴的同时，山下的村子里也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喝。

“阿翁。我觉着全身轻松不少呢。”汉子平日劳作身上有不少积累的疲惫和损伤，在梁家附近蹭过‘福气’后全身轻松不少。可见蹭‘福气’是真有用。

“嗯。好就好嘛。过几天请神人们给你看看。别舍不得那一点东西。身体好了才能顾好家人么。”村长吧嗒着烟袋锅。

村子里的人们一边忙碌做饭一边闲聊。孩子们无人约束四处乱跑。

“俺以后也要长那么大个。”一个矮墩墩的小男娃大声说。

“略略略……说大话，你长得过梁家女郎不？”另一个女娃斜眼看着男娃。

村长看着村里的大大小小，笑眯着眼继续吧嗒着烟袋锅。守着可进可退的乌象村，村长特别知足。

山里人出山确实不方便，外头世道不好，出山不易又成了一种好处。山里有守山神，山路崎岖外人轻易进不来，每年的福气就只有乌象村的人可以蹭到。真是独一份的好处。

神人心善，每年村里人看病都不用花钱，要这样心里还不知足就是不应该了。

夜晚的宴会更加热闹，院子里燃着篝火，不论身份围着篝火都可以载歌载舞。梁老家主发话，今晚院子里的食物可以随意取用。

亲爹的醉态梁鹤鸣还是第一次见识。对于这个满身酒气絮絮叨叨的家伙梁鹤鸣嫌弃极了。

可怜她刚睡醒，睁眼就被提了起来，她一点都不想挨着醉鬼。洗漱干净换了衣服的醉鬼也不行。

“我家阿留真可爱呀！么么么……”宋仪脑子清醒，心里醉。他和每一个逗孩子的父亲也没差了。硬要说差了什么？大约差了特别扎人的胡子吧。

熏香再好，有些味道也盖不住，梁鹤鸣伸着小手就想推开亲爹“哇哇哇哇……哇哇……”

‘谁来把这个家伙弄走？把我单独带走也行……’梁鹤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求助。

可惜！家里大多数人都下场跳舞了。没有去跳舞的也在关注跳舞的人群，就没有一个关注梁鹤鸣的。

“阿留……阿留……要快快长大。”醉鬼还在絮絮叨叨。

既然……如此……梁鹤鸣决定也不必客气了。她和亲爹脸贴脸伸手抓住亲爹乌黑的头发使劲一扯。

“嘶～好阿留快松手。”宋仪头皮一痛。

‘所以快点把我放回篮子里呀！’梁鹤鸣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亲爹面对面。

眼看求救自救都不成，梁鹤鸣决定使出终极绝招。她的大眼睛开始蓄水，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哇哇……哇哇哇……”

孩子的哭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作为亲娘梁士玉马上出现在了丈夫和女儿身边。

梁鹤鸣算是达成一半目标。她再接再厉“哇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啊……”哭得越发凄惨。

“阿留怎么了？饿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尿了？”宋仪不敢继续造次，慌慌张张地抱好女儿。

‘阿爹～打个商量把我放回篮子里吧。平时我还是很喜欢爹爹抱的，今天就算了。’那个……‘狗鼻子’太灵也不是好事。

“哎？蜜娘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我也会些医术。”阿蓝兰看着表妹夫妻俩怎么哄孩子都一直哭，还以为孩子真的突发疾病。守山人都会一些医术，用灵元给孩子检查一下就可以查出病因。

亲娘梁士玉从自家郎君手里接过孩子小心地递给表姐。

梁鹤鸣这小东西一到阿蓝兰手里就不哭了。她被灵元包裹全身，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一小坨。就像躺在巨人手心里的一只懒猫。

“这孩子没有问题。身体健康。”看着孩子一脸放松，猫崽子一样伸手蹬腿，就差在她手上打滚了。阿蓝兰也不吝啬那点灵元，大方的用灵元把孩子包裹成一颗球递回给梁士玉。

梁鹤鸣还没落到母亲怀里，就精准拉住了巨人的手指‘那什么……今天可以暂时不用回家么……睡在巨人的手心里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