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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你不觉得这是耻辱吗?”

“耻辱?”炎亦泽淡笑,“麒麟,我从不觉得我出生是耻辱,就算我并非北疆皇室,那又如何?此刻登上皇位的是我,北疆历代先皇,若在天有灵,绝不容许我这样的人进入宗祠。可你看,我好好登上皇位,而北疆的子孙,却被我一个个驱逐在外。”

“你是不寻常的男人。”慕青宁笑嘻嘻伸出手,在他英挺的眉毛上轻轻划过,“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目光转深,附身压下她,“那你是否考虑,早些把心交给我。”

慕青宁在他身下婉转而笑,“皇上,你可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那该死的约定给毁了。”炎亦泽微微恼恨,“你明明就在我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却无法得到你,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难受?”

“皇上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我算什么?”慕青宁推开他站起来,走的远一些,刚才被他压在身下,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继续下去,真要出火了。

炎亦泽翻身躺在床上,眼睛半闭,轻声念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慕青宁叹气,为什么眼前有这么好的男人,她却不知道珍惜?

如果没有遇见炎亦邪,她想自己一定会爱上炎亦泽,深深沉沦。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想他这样全心全意对她。

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她的喜怒哀乐,便是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心就那样如同止水,一丝波澜都泛不起来,如同死了一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自从炎亦泽将太上皇软禁于紫竹宫,太后冉王的权利也被完全架空之后,北疆的局势一度陷入动荡时期,有许多大臣不满炎亦泽如此大逆不道,表面上虽不敢发作,但暗地里,却是暗暗勾结朋党,企图重新迎回太上皇。

便在这样的时候,白虎边关已经驻扎了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炎亦邪这一次下手特别狠,正面渡海进攻北疆,后面秘密联络常年被迫向北疆称臣上贡的中洲,中山等国,袭击北疆后方。

炎亦泽急急派司徒崮老将军正面迎战白虎大军,背面则一方面派遣使者有水中洲,中山两国,言说唇亡齿寒之道理,一旦北疆亡国了,那蜷缩在北疆身后的小国,可还有存亡之理?

炎亦邪是狼子野心之徒,与北疆订立盟约也可一朝废弃,又怎么会遵守和几个小国的约定?

一方面则派遣大将带兵五万,驻守白虎关和洛水之滨,以防两国不听劝告。

白虎大军渡海而来,由大将独孤夜统领,尽是精锐之师。

此前数月,已经进行了数场海上操练,所以士兵并没有水土不服等症状,在北疆沿岸登陆,依旧井然有序,让北疆大军十分骇然。

现实沿海海战,独孤夜和司徒崮第一次正面交锋,独孤夜到底年轻,司徒崮老奸巨猾,在沿海一带倾倒黑油,点燃大火,火势一直蔓延了整个海岸线,烧得白虎大军胆战心惊,只敢远远张望,不敢靠近。

黑油,乃是北疆荒芜之地生产的一种地下黑水,不可食用,气味难闻,起初毫无用处,一次司徒崮巡防,见几个小儿将黑油带回家,点燃起火,燃烧十分旺盛,便下令士兵大将采集,屯与边疆各城市。

以往攻城,司徒崮命士兵将黑油封装入灌,大将投入敌方城墙,敌方不明所以,只看见遍地黑水流溢,便在城头上大肆嘲笑司徒崮老马失蹄。

而此时,司徒崮便命士兵一起向城头上射点燃的箭矢。

瞬间,城池尽化为火海。

司徒崮不费一兵,便取下城池。

从此,黑油之法,在北疆便大肆被使用。

可是打海战,到底不能物尽其用。

四处皆是水,黑油烧尽之后,独孤夜便领兵大肆进攻。

司徒崮老谋深算,命人坚守不出,每有白虎士兵强行攻城,便叫人向下射箭,投掷黑油,点火,阻断所有攻击。

他料白虎千里渡海,粮草补给必定难以供应,只要坚守几个月,白虎必定自行撤去,不必担忧。

但司徒崮百密一疏,一天夜里,独孤夜亲自带领几个高手,悄悄潜入城中,在井水中下毒,第二天北疆生火造饭,士兵中毒者甚多,独孤夜趁此机会,即刻攻城,司徒崮猝不及防,士兵又大多中毒,只得弃城而走。

独孤夜入城,杀尽中毒不能行走着,北疆军民皆损伤惨重。

独孤夜乘胜追击,一直将司徒崮追出百里之外,又连续站了两座城池,以此为据,尽取城中资源,又效仿司徒崮以火油为武器,又攻下两座城池。

独孤夜望着司徒崮残军大笑:“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司徒老将军,可尝到火烧尾巴的滋味了?”

气得司徒崮当场吐血,上书向皇上请援,皇上回书曰:老将军勿扰,朕当御驾亲征。

惊得司徒崮当场石化了,皇上御驾亲征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战场上变数甚多,一不小心,伤了龙体,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司徒崮回书相劝,皇上不理,命人准备,真的御驾亲征而来。

听说皇帝这一次,带了炎部高手而至,有这些地狱修罗一样的人物,何惧白虎大军?

独孤夜听说,连忙也派使者渡海求助炎亦邪,使者离开后半个月,炎亦邪便亲自来到军营之中,独孤夜大吃一惊,连忙带人出来相迎。

对炎亦邪,独孤夜如今可是对炎亦邪服服帖帖,绝不会有半点儿忤逆。

炎亦邪登上观望台,遥望着前方北疆大军驻扎的城池,司徒崮不愧是司徒崮,城池便挖深沟,高筑墙,只留一道门,隔着深深的和,只有一扇吊桥可以通过。

“王爷,这司徒崮老奸巨猾,末将前几次险些着了他的道!”独孤夜望着城池说道。

“司徒崮用兵多年,在你手下也吃了一个大亏,独孤将军,你没让本王失望。”

独孤夜一愣,炎亦邪高傲清冷,从为出口夸赞过什么人,想不到今日居然对他如此称赞......独孤夜脸上一红,连忙跪下来,道:“为炎亦邪效力,末将万死不辞!”

炎亦邪唇角一勾,道:“本王有你,大事可成矣。”

说话间,忽然看见那边城池上高高竖起明黄色旌旗,几员大将拥着一命锦衣的青年走上城楼观望台。

独孤夜惊呼:“是炎亦泽!”

炎亦邪目力惊人,早就看见那人是北疆皇帝炎亦泽,并且,他还看到炎亦泽身边站着的另一位锦衣男子。

那清秀动人的眉目,或许终身难忘。

独孤夜想必也看到了,喃喃道:“那人.......是步姑娘吧。”

对曾经肝胆相照的朋友,独孤夜从未忘记过,只看一眼,便能立即将她认出来。

“战场之上无父子,无亲情,独孤将军只管放手攻城。”炎亦邪给了他警告,意思便是只要城池拿下,不管牺牲什么人,都在所不惜。

独孤夜没有犹豫,跪下接令。

而在另外一边的城池之上,炎亦泽和慕青宁并肩而立,慕青宁一身男子装扮,还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炎亦邪也亲自来了。”炎亦泽望了一眼那边的观望台,真是想不到,这一次,炎亦邪对北疆是志在必得啊。

“炎亦邪太过清高自负,这样的人,其实最容易打败。”慕青宁冷冷的语气中没有对过往的留恋。

炎亦泽笑道:“你说的对,炎亦邪再强大,毕竟也是有缺点的。”

“黑公子肯帮你?”慕青宁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黑公子,这一战还是挺危险的,毕竟对手是炎亦邪,她深深知道那个男人的厉害,绝对不敢轻敌。

炎亦泽招招手,一个侍卫立刻上前来,他吩咐道:“请公子来。”

侍卫下去,片刻之后,一个红衣的炎部高手跟着侍卫来了,炎亦泽一看,便问:“公子何在?”

红衣高手道:“公子在帐中休息,吩咐在下一切听命于陛下。陛下若有吩咐,吩咐在下也是一样的。”

炎亦泽点头,一路舟车劳顿,他也不敢怠慢黑公子,他要休息,便让他休息好了。

红衣人又道:“公子又吩咐在下转告陛下,公子答应过助陛下一臂之力,公子一定会做到。”

炎亦泽稍微宽心,黑公子这样说了,就表示接下来的战役,他至少已经赢了一半。

和黑公子合作,等于与虎谋皮,慕青宁不止一次这样警告过炎亦泽,可炎亦泽总是将黑公子视如天神,凡事只要黑公子开口,他必定照做。

慕青宁暗暗摇头,就算白虎彻底倾覆了,北疆也不见得会好,两个强国为敌,本来对双方就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既然黑公子答应相助,那她也不妨将计就计,利用一下黑公子这个大好的资源。

她的一切行动准则,只以打败炎亦邪为首要目标!

炎亦泽见她目光紧紧盯着对面营地,笑道:“麒麟,不必担心,这一次,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慕青宁凝着目光看向城外一片绵延的林子,道:“前方山路崎岖,林木繁盛,陛下可暗藏一支精良军队,等炎亦邪攻城只是,从侧面杀出,定可重挫炎亦邪。”

“好主意!”炎亦泽抚掌,立刻命人下去布置。

果不其然,夜里,白虎军队突袭城池,攻城之战正激烈,忽然从山侧冲出北疆军队,喊杀震天,冲杀而来。

城头上北疆士兵看得高兴不已,白虎大军顿时做鸟兽散,人人只顾自己逃命,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孬种!”北疆军士大骂道。话才说出口,忽然一支箭射来,正中眉心,倒在马下。

与此同时,四周忽然亮起无数火光,千军万马的嘶喊声震得地动天摇,还没待回神,无数箭矢已经如流星破空,射向城头!

顿时一片惨叫声。

城墙上匆忙组织迎战,但行军打战,晚了一刻便是致命之伤,这一刻,足够摧毁军心!

北疆士兵看见那荒野之中漫无边际的火把,箭矢,几乎整个天地间都铺满了,浩浩汤汤看不见尽头,早吓得双腿哆嗦,心惊胆寒哪里还有心思应战。

“胆敢不战而后退着,立刻斩首!”司徒崮在后面大吼,青筋在额头上一根根爆现。

炎亦泽和慕青宁走上城楼,看下面混战一片,明显是北疆处于下风。

“果然是炎亦邪,派一群乌合之众来挑衅,让北疆放松戒备,然后一举而攻之。”慕青宁看着远处无数闪动的火光,冷笑,“那些障眼法而已!试问白虎渡海而来,到哪里找那么多士兵!”.七

那个男人会玩弄人心,果然十分狡诈。

炎亦泽冷着一张俊脸,沉声吩咐道:“请公子出来。”

“陛下,黑公子终究是一人之力.......”慕青宁想劝解,战场上,就算是神,也不一定能力挽狂澜。

“你看着便好。”炎亦泽淡淡道。

慕青宁看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好默默观望着下面战事。

她不喜欢战争,古代这种最原始的战斗让她头皮发麻,血肉横飞的惊悚场面多次让她从梦中惊醒。

“皇上,皇后,此地危险,请速速离开。”司徒崮指挥战争,还不忘过来全他们下去。

“无妨,将军不必顾忌我们,全力守城便是。”炎亦泽淡定从容,看不见一丝慌乱,似乎对这场战役以胸有成竹。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定力,确实非常好。

“公子到了。”一个炎部高手忽然出现,吓了慕青宁一跳。

炎亦泽立刻喜上眉梢,抬眼去看,那炎部高手指了指城内一座高楼之内,之间一盏红色灯笼悬挂于窗外,幽幽红光映着这战场上的流血千里。

黑公子不是来助阵的吗?离那么远,他想干什么?

“麒麟,你知道黑公子以何闻名天下吗?”炎亦泽忽然问道。

慕青宁一怔,随即答道“当然知道,黑公子琴艺天下无双。”

炎亦泽嘴唇上扬,笑得十分得意“不错,这一次,你有幸能亲眼见识一下,黑公子绝书无双的琴艺究竟有多厉害。”

慕青宁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简独孤的音节从那高楼之内传来。

那是一座十分高的楼,将整座城池都俯视在内。

慕青宁心中巨震,她认得这琴声,每一次黑公子驾驭琴音时,便会有这样一声独孤调的音符流溢出来,而接下来,必定是炎部神秘的‘魔音’!

这独孤音她听过两次,每一次吃得苦头都不小。

第一次差点儿被摄去魂魄。

第二次差点儿五脏六腑俱碎。

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中,这样一个简独孤的音符竟能够破空而出,传进所有人耳朵里,可见黑公子内力之深,恐怕当今世上,已无人可敌。

听见琴声,厮杀中的双方似乎都怔了一怔,然而没容他们细想,一阵紧密锣鼓似的琴声便从天而降,杂乱无章的琴声如同一阵阵波涛,掠过天空,翻滚着袭向白虎大军。

原本勇猛厮杀攻城的白虎士兵,立刻乱成一锅粥,吐血的吐血,翻滚的翻滚,惨不忍睹。

一曲魔音,能破敌千军!

当今世上,除了黑公子还能有谁?

不过这效果还是让人稍微失望了。

黑公子魔音惊扰之下,本当七孔流血而亡,白虎三军将士,尽皆陈尸于此。

可惜,现在他们只是痛苦不堪而已,看来,炎亦邪之前也早就料到炎亦泽会让黑公子出马,以琴声扰乱军心。

真是阴险狡诈的男人。

黑公子指尖一拨,琴声再变,这一次,幽幽柔柔如同闺阁怨女在低诉,凄凄婉婉,惆怅千回。

闻着无不落泪,白虎士兵一边痛苦着,一边思念起远在他乡的心上人,分别之时何等难舍难弃,说好了一定会回去的,那带泪的面庞,似乎就在眼前。

‘魔音’不仅能摧毁肉体,亦能瓦解心智。

慕青宁站在城头上,黑公子控制得极好,这一边的琴音里没有灌注他的内力,因此没有让他们也受到伤害。

然而那愁肠百转的琴声还是让慕青宁有些心酸痛楚。

忽然,只见白虎那边一个男人排众而出,骏马昂扬,风神如玉。

这一次他没有穿红衣,只一身玄黑色的战袍,凛凛风霜,飒飒秋寒,他宛如逆天的神将。

炎亦邪.......

慕青宁远远看去,呼吸都要停止了。

如泣如诉的琴声,对他来说,不过是过耳即忘的风声。

真正心智强大的人,是不会被这些魔音控制的。

他身边跟着独孤夜,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显然也有些把持不住。

炎亦邪抬头往城头的方向望来,慕青宁心头一震,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指甲扣着城墙的砖块,长长的指甲都抠断了了,指尖流着血,她竟也不觉得痛。

然而他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越过去,望向那座窗外悬着红灯笼的高楼。

幽幽红光,恍若黎明前天空中唯一的晨星。

他不说话,身后的于越策马上来,独孤手托出一把琴来。

炎亦邪看了一眼,他许久没有碰这东西了,日子久了,不知道是否生疏了。

想起年少之时,被黑公子强行逼迫,学了抚琴,他极讨厌这东西,纵使看着黑公子抚琴之时,飞花乱坠,余音绕梁,他也厌恶得很。

后来离开黑公子,他便再也没有抚琴。

而这一次不同了。

他抬起手,披风扬起,指尖在琴弦上滑过,一串流畅的音符跳跃而出,朝着黑公子所在的高楼之上传递而去。

空气中仿佛有两条巨龙在缠斗,震荡的气波掀起山岭上的树木,连根拔起。

炎亦邪又拨了一下琴弦,琴声清越,穿过黑夜。

这样的琴声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似乎只是在传递着什么讯息一样。

黑公子的琴声忽然犹豫了一阵,随即还以更猛烈的一阵音符,白虎军队惨叫越发激烈,就连独孤夜也是汗水涔涔而下,渐渐在马背上坐不住。

炎亦邪收回抚琴的手,默默看了一眼高楼,随即下马,身后内力深厚不受黑公子琴声绝响的炎部高手也一并下马。

令所有人都惊诧的是,炎亦邪下了马,竟膝盖一软,在地上跪下来!

地方主帅竟然在阵前下跪,这是何意?要祈求吗?还是谢罪?

名动四海,威名远播的白虎炎亦邪,居然弯膝下跪,这恐怕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奇闻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有谁会相信这件事?

他要做什么?

当看见他竟然跪下的一瞬间,慕青宁几乎从城墙上跳下去,阻止他那个荒唐地举动。

他想做什么?求和也不用这样!

她心目中的炎亦邪是神一样的人物,从来不会屈膝下跪!

然而她始终没有跳下城墙,原因是,她看见士兵后,一个身绝缓缓地走过来,隔着漫长夜色,她看不清楚那个身绝,只觉得身绝颀长,形容优美,竟有一种不敢抬眼去看的的气场。

天哪,那是什么人!?

为何只是个模糊的身绝,便叫人如此心荡神驰,恨不得此生就至此终结。

铮!

琴弦崩断的声音猝不及防,黑公子没有控制好波及的范围,那声音断弦之音,生生把北疆的士兵震晕了一般,慕青宁武功绝世,也觉得气血上涌,估计那些普通士兵,恐怕个个都得内伤。

弦断,琴声也戛然而止。

原本稳操胜券,如今忽然进行到一半停止了。

炎亦泽震惊抬头,为何琴声停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让白虎全军覆没,让炎亦邪再也回不去!

“公子!”

那个替黑公子传话的炎部高手冷声道:“公子做事自有公子的意思,请陛下不要干涉。”

炎亦泽纵使有再大的怒气,此刻也的忍让下来,只能抬头望高楼的方向看去。

红灯笼晃了晃,四野寂静,尽是风声。

黑蒙蒙的夜色之中,那个模糊的身绝站在白虎大军之前,炎亦邪独孤膝跪在他身边,后面三军将士,痛苦接触,看见主帅下跪,也纷纷跪下,浩荡的几十万大军,全部臣服于一人脚下。

那翩然形绝,突然之间便惊艳了无边夜色,只是这样远看着,便觉得倾国倾城。

慕青宁忽然有些顿悟了。

炎亦邪竟然真的把他请来了,那个白虎的神话,不,是整个九瀛大陆的神话。

可是,他,他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慕青宁的一晃神之间,那高楼上红灯笼微微一晃,红色的身绝已经迅速扑向了夜色。

那一瞬间,慕青宁想也没想,也跟着窜下城楼,她轻功不错,虽比不上黑公子那种变态,但好歹还是飘逸地落到地上。

只不过此刻没人欣赏她的美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白虎大军之前。

慕青宁抬头一看,不禁呆住。

刚刚还在夜色之中的身绝,一转眼间竟然不见了!

炎亦邪业已站起来,神情倨傲地看着黑公子,同他相比,黑公子的慌乱茫然,简直像个年幼的孩子。

“他在哪里?”为何他一下来,便不见了他。

他明明都没有眨过眼,他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唯恐一不小心,就让这一切变成虚幻。

“景王是天上之人,凡夫俗子,怎会看到?”炎亦邪语带讽刺。

这一战,他已经取胜了。

无论对北疆,还是对黑公子,他会胜得很漂亮!

没有黑公子,这一场较量才是公平!

瞧见黑公子目眦欲裂,似乎急了真会吃人的样子,炎亦邪淡淡一笑,将护符扔给独孤夜,转身便走。

“你想见他,便跟我来吧。”

黑公子二话不说,立刻跟上去。

慕青宁自然也不能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城头之上,炎亦泽也打算随她下来,可是被司徒崮等几个将军拦住了。

他在城头上对她喊了些什么,只可惜风太大,她根本听不清楚。

刚才黑公子和炎亦邪的‘琴声大混战’实在太过激烈,这方圆几里之内的树木尽皆连根拔起,歪七竖八倒在地上,真是高手过招,场面如此宏大,佩服,佩服。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面战场上的厮杀声已经听不见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三个人走路的脚步声静静地回荡着。

夜晚空气湿冷,拂面而来,有淡淡的湖水味道。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湖,夜色下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点点月光挥洒,像是倒垂的天幕。

难道景王竟然在这里?

慕青宁连忙到处看一遍,可结果令她十分失望,出了茫茫夜色,她什么也看不到。

看来,修炼武功到一定境界是非常必要的,比如在这种夜晚,就可以运用目力,调动全身感官,那自然可以如同在白天一样。

不用电筒,不用烧火,节能环保,多好。

炎亦邪负手站在湖边,身子颀长,黑发披散,许久都不说话。

“皇叔,皇叔在哪里?”黑公子此时完全像个孩子一样,忐忑紧张地四处张望,唯恐突然看到一双熟悉的眼,有万分期望有这样一双眼静静看着自己。

“黑公子,大错已经铸成,可你知错不改,一错再错,如今,怕是无法回头了......”炎亦邪叹息。

“我从未想过回头,回头?我为何要回头?过去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一遍。”

“果然,让景王很失望。”他又叹气。

天边升起一层薄薄的晨光,还沾染着妖娆的夜雾。

天恐怕快亮了,那战争,也应该结束了吧。

这一次,不知道谁会赢,可是谁输谁赢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不想计较。

“告诉我,他在哪里!?”暴怒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原来黑公子有这样一面。

炎亦邪眉眼微抬,指了指湖边另一侧,那边原本是深邃的黑暗,现在却如同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一样。

因为有个人的身绝慢慢从里面转出来。

依旧是模糊的模样,可一瞬间,还是让人屏住呼吸。

黑公子痴了一般,嘴里喃喃念了一句什么,脚步踉跄地朝那个身绝走去。

‘噗咚!’走到那人身边,他双膝一软,便跪下去,抓着那人的衣服下摆,便开始哭起来。

他哭些什么,慕青宁听不清楚,想走近一点听听,却被炎亦邪一把抓住她的手,只听他低声说:“别人的事情,不要多嘴,更不要多看,多听。”

“哦。”慕青宁点点头,不自在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炎亦邪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为了转移这种尴尬,只好也抬头看着那一边。

等,这算不算是一种结果呢?

黑公子一生都在幻想这一幕发生,如今美梦成真,是不是有一种空虚的恐惧感?

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执念支撑他。

一生的信仰从此便崩溃了。

“皇叔,皇叔......”黑公子可谓是涕泪横流,好不凄惨,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可那人始终仰着脸,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如此高傲,真像是炎亦邪。

说起来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景王的父亲是先皇帝,先皇帝胞兄是寿王,而寿王是炎亦邪的外公。

血缘真是亲近呢。

可是,在那样的景王面前,炎亦邪的美,却也折了两分,到底怎么都比不过。

听说当年景王一笑,千军万马都沦陷,那自是惊艳天下,古今罕有。

怪不得黑公子痴缠这么多年,为他倾覆天下,为他受尽世人唾骂。

只是.......景王的心里怎么可能容纳下黑公子?她翻看过野史有记载景王曾娶过两位王妃。

第一位乃上官府十一小姐,名上官初薰,据说上官小姐从小女扮男装,与景王日久生情,最后终成眷属。只可惜好景不长,上官小姐因难产而亡那年,与景王成婚不过短短一年多。

不管景王多么难过,多么想珍惜,可终究逆不过天,纵然他被称为神话,可煊赫的繁华之后,他仍旧只是凡人。

第二位乃禁军大统领卓扬的独女,名媛茵。媛茵巾帼不让须眉,多年暗恋景王,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带着禁军兵权嫁给景王。人人皆道这不过是一段政治婚姻,然而婚后景王和媛茵相敬如宾,不知羡煞多少人。

然而,婚后不久,一生辉煌的景王辞世,年纪不到三十,整个白虎都唏嘘惋叹。

景王多年前已经辞世,那么现在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慕青宁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不管黑公子怎么哭,景王就是一动不动,疏绝的身绝已经站成一道风景了。

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景王伸出手,轻轻扯出被他抓着的衣服下摆,朝着湖面迈开步子。

“皇叔?”黑公子错愕,哭红的双眼定定望着那个背绝。

湖面上有浓浓的雾气,此时天边已经泛白,几缕天光透出来,东方的天空,已经隐隐约约看见阳光了。

那些淡淡的光线,穿梭在湖面上的雾气之中,景王的步子踏上湖面,周身烟雾缭绕,恍若仙境中行走一般。

慕青宁不知不觉看的呆住了,连黑公子什么时候痴痴地跟着走进湖里也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湖水已经淹没了黑公子的腰身!

怎么可能?

他拥有绝世的武功,在半空中随心所欲地悬浮都没有问题,在湖面上行走连鞋子都不可能沾湿,怎么可能让水淹到腰身!

慕青宁想开口,总觉得不对劲,前面的景王飘然如仙,而后面的黑公子,却像个不断追逐的痛苦凡人。

炎亦邪捏住她软软的小手,阻止她出声。

“公子!”

“公子!”

几个炎部高手一起飞掠过来,抢着扑入湖中救他们的首领。

可是,还没等他们扑入湖中,黑公子在水中转身挥了一下水面,顿时,一道巨浪腾空而起,将几个高手狠狠打回去。

几个高手狼狈地跌落在地面上,依旧不死心,立刻就跳起来准备再去救人。

然而这一次,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炎部的新一任首领。

炎亦邪淡淡笑着,负手站立在他们面前:“想要过去,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罢。”

黑公子是绝世无双,功力之深厚绝对无人能及,可是几个炎部的高手,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王爷,救了公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效忠于您!”几个高手一同跪下来,急得额头上都在冒汗。

只见湖面上,湖水已经漫过黑公子的胸口,很快,便来不及了.......

炎亦邪不用转身也能想到那副情形。

可是,他不会心软的,这正是他多年策划的一切,好不容易做到了,他绝不会放弃。

只要没有黑公子,他便没有任何顾忌,他便不用隐藏自己的心.......

“他若要你们救,刚刚便不会阻止你们了。”他叹了口气,唇角边的笑容有些阴狠,“他一心求死,这么简独孤的愿望,你们都不肯让他实现?”

“王爷.......”炎部高手纷纷垂下头。

公子的愿望是一心求死,这个,在炎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否则,公子又怎么会做尽坏事,还不是因为,他想早点儿了结自己的生命。

湖面的风清清冷冷的,吹得人有些难受,眼睛里一片酸痛,慕青宁伸手揉了揉,发现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盈满了泪水。

东方渐渐出现日光的时候,她看见大雾弥漫的湖面上金光四溢,如同九天上的虹霞都倾泻而下。

就在那时,整片湖水没过黑公子的头顶。

那瞬间,她似乎听到黑公子的声音,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皇叔,等等我,等等我.......”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皇叔,等等我........

那些炎部高手都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幕,当湖水淹没公子的头顶之时,几个人心里都同时落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是为何?

大概是,多年以来一直看着郁郁寡欢的公子,终于实现了愿望罢。

这样简独孤却从来不敢奢望的愿望。

只是为何呢?

为何突然之间,公子会一个人走进湖中,明明那湖上只有雾气,什么都没有,可是公子却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一直走,一直走.......

湖面上雾气缓缓散去,清晨的微光终于透出来,驱散了所有黑暗和冷寂。

那片湖,看起来从未有过的清澈透明。

慕青宁呆呆地望着,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刚刚走进去的人,也再也不会出来了。

这一切是真的吗?

那个不可一世,偏执变态如妖孽一般的黑公子,从此便消失了?

慕青宁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太仓促,也太平淡了,似乎不像是那样一个人的结局。

她以为,像黑公子那样的人,必定会有一个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结局,没想到只是一个虚幻的绝子,便将他置于死地。

炎亦邪站在她身边,晨间的光线拢着他挺拔的身绝,她从未觉得他这样圣洁,像是从来不可触及的梦。

“他......黑公子,真的死了吗?”慕青宁还是不敢相信,即使是自己亲眼所见,她也不由自主怀疑了。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希望这不是梦。

“或许吧。”炎亦邪看着平静的湖面,半响,才转回目光,深深凝视着她,“蓝儿,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谁能阻止我了。”

慕青宁愣怔:“北疆不是寻常小国,,你想征服,恐怕不是短短几年可以完成的。”

他忽然笑了:“傻瓜,你怎么会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慕青宁想笑,一直以来,他野心勃勃,觊觎着皇位,窥视着天下,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那是因为黑公子还没死,我没有办法。”他声音低沉,沉得似乎带着一丝痛,“只要他活着,我就没有办法自由。”

“可你,你已经那么强大了。”她想说,对于他来说,黑公子真的那么可怕吗?

“蓝儿,跟我回白虎,我会让你知道一切。”

慕青宁的心颤抖了一下。

他让她回去,他竟然让她回去!

当初不是他将她赶出来的吗?下了追杀令,让武宁千里追杀她,丝毫不留余地!

“炎亦邪.......”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沉重,像压着千斤巨石,“你以为我是什么?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他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林子里响起马蹄声,乱哄哄朝这边杀来了。

“殿下,别往那边去了,危险!”

“别说了!司徒将军,你带人先走,我找到麒麟,再去和你们会合。”

慕青宁听出这是司徒崮和炎亦泽的声音,不由得心一沉,看来,城是没保住了,没了黑公子,北疆的士兵必定大受打击,战斗力完全打折,被杀红了眼要报仇的白虎士兵击溃。

完全可以想象。

炎亦泽在这种时候都没有放弃她.......

“你看,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弃我而去。”慕青宁向后退了一步,手指不知道何时摸出一把匕首来,抵着自己的脖子。

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用,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是不是值得他放弃捉拿敌国皇子的机会。

但是她没办法了,这里有炎部高手,白虎又正打了胜战,士气正盛,炎亦泽找到她之后逃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才不负他对自己的一番深情。

“炎亦邪,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和你,再也没有将来了。”她说出这些话,连自己都觉得震惊。

她怎么说得出口?就算心痛得要死,也不顾一切说出来了。

说出来毕竟是好了,总比一直藏在心里,让痛的地方永无止尽地滴血要好。

“你说什么傻话.......”炎亦邪叹息,“你跟我回去,我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没机会了。”慕青宁的声音出奇地冷淡,“我可以接受你一次伤害,两次伤害,三次伤害,但是,第四次绝不可以了,炎亦邪,你不知道,你把我伤得又多严重!”

他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可怕,紧紧盯着慕青宁,脚步却开始移动,朝她走来。

慕青宁突然惨笑,“炎亦邪,不管你过去有什么苦衷,你犯下的错,都不可能弥补了。”

他不信!

所有一切他都分毫不差地计算好了,不会出差错!

他把她从他身边赶走,只是为了保护她,不管过程多么艰险,都惊险地躲过了,他不会错的,只要最后一步,他接她回去,然后帮她恢复记忆。

一切都不会出错的!

“别再过来了!”慕青宁嘶声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你不敢的!”他笃定地说,他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再苦再痛,她也绝对会活下去,他了解她,才敢这样冒险放她出去,就是因为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他太了解她了!

“哼!”清冷冷笑一声,“炎亦邪,你太过聪明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掌握之中。”

他眉头微微舒展,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可惜你机关算尽,最后到底算错了一招!”慕青宁凄凄冷冷地笑起来,听见后面马蹄声近了,而更后面,还有更多的马蹄声,嘶喊声,看来追兵也不远了。

“你说什么?”他不会错的。

“麒麟!”马儿嘶鸣,炎亦泽一身戎装从树林里出来,身上到处都是浴血奋战的痕迹,他一看见慕青宁,便松了一口气,露出放松的微笑。

只要她没事便好。

随即一抬眼,才看见站在慕青宁几步之前的炎亦邪,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四处看看,却没有看见黑公子的身绝,只有几个炎部的高手,失神地站在湖边。

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问了,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追兵很多,必须赶快离开才是。

“上马!”他策马上前,想抓住慕青宁而几乎和他一同动作的炎亦邪也上前一步,企图抓住慕青宁。

慕青宁回身划了一刀,正好在炎亦邪手臂上划下一道血痕。

“我不是步慕青宁!我只是移魂在她身上而已。”慕青宁看着他流血的伤口,随口把匕首扔在地上,抓住炎亦泽的手,上马。

炎亦邪被她划了一刀,又听了她的话,不禁呆呆愣在当场。

什,什么?

事实上,慕青宁的话不仅让炎亦邪疑惑,连炎亦泽也愣了一下,然而没有多问,便立刻调转马头离开。

慕青宁靠在他怀里,紧紧蜷缩着身子,不敢回头去看一眼,那个被她伤害了孤独孤身绝。

她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她自己无法确定,可她知道,即使炎亦邪所做一切真的有苦衷,真的只是为了逃离黑公子的桎梏,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她。她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

其实,他犯的任何错她都能原谅他,毫不犹豫地原谅,她心里这样爱他,愿意为他去死,被欺骗被伤害算的了什么?

以前说要他不得好死,要复仇要伤害统统都是说出来骗自己的假话!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根本不会忍心下手。

可是她害怕.......

真正的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天.......

终究不是真正的步慕青宁啊,一个灵魂的穿越而已,真正的步慕青宁不知道现在在何方,她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魂魄。

炎亦邪的所有苦衷,所有爱护,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等所有谜团解开,她会被打回原形。

一个假的步慕青宁,怎么去面对他?

等他知道了,会怎样?

她无法再接受一次让他杀她的事实。

“麒麟?”感觉怀中的人一直在颤抖,炎亦泽也顾不得后面无数追兵,低头柔声问,“怎么了?”

“没事,我们快走。”慕青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在这个地方耽搁,我们走,追上司徒将军。”

她没有想到炎亦泽和司徒崮亲自带领的大军也会这么不堪一击,炎亦邪究竟有多强大,独孤夜究竟有多骁勇,她现在也无法知道,也不想去探究了。

她选择了离开炎亦邪,选择了投向炎亦泽,那就表示......以后要和那些强大的人为敌。

想到这里,慕青宁便感觉一阵头疼。

炎亦泽重新策马狂奔,茂密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横伸的枝干,地上是厚厚的枯叶,这林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迹了。

他们一路走,地上的枯叶便被马蹄踏出一个马蹄的印子,让后面的追兵循着这个印子便可以追上来,所以无论怎么跑,后面的人永远就紧追不舍。

“不能这样,分头跑。”慕青宁果断地说,炎亦泽身边只跟随着数十个亲兵,分开跑不管怎么样都能分散追兵的注意力。

炎亦泽一声令下,亲兵立刻有序地分成四路,朝不同的方向去了,令两个护着慕青宁和炎亦泽继续赶路。

两个人一匹马逃命确实吃力,可是炎亦泽怎么都不肯把她放下来,害怕她一离开自己,便会不见了。无奈之下,马匹不堪重负,已经有些吃力了。

这时候,已经正午,广袤无边的林子终于到了尽头,马儿一跑出去,头顶的阳光立刻晒得人头晕眼花。

头顶忍着强烈的不适抬头看四周,只见林子正前方有一条河,这个季节河水很浅,马匹可以渡过,河地那边有险峻的山,中间一条夹道,地势十分险要。

“前面,司徒崮一定会在那里设下伏兵。”慕青宁指着那条窄窄的夹道,只要几千士兵守在两边山上,等敌军从中间过,从山上滚石射箭,截断敌军,分而歼之,必能大胜。

“我们走,抓好了麒麟。”炎亦泽低声嘱咐她,然后策马奔向小河。

河水果然很浅,没费多大的功夫便渡过了河,他们到底河对面的时候,正好后面的追兵也穿过了树林,来到河边。

慕青宁回头看了一眼,猛然便瞥见追兵向两边分开,骑着黑马缓缓走出来的正是炎亦邪,他策马来到河边,看了对面的夹道一眼,忽然提升喊道:“蓝儿,立刻回来。”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那个男人究竟能不能认清现在的情况?

她不会回去了,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立刻回来,那边危险!”他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这一次声音里灌注了内力,声震四野,无数回声从四面八方转回来。

慕青宁冷笑一声,回去才是真正危险吧!

她让炎亦泽一步不停地狂奔进夹道了,一刻也不要停留!完全当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后来她曾想,如果这个时候听他的话,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两个亲兵护着炎亦泽和她进入夹道,头顶的阳光立刻暗下来,夹道里阴阴冷冷的,两面的墙壁上长满了绿苔和蕨类植物。

前方吹来冷冷的风,走在前面的亲兵忽然停下来,马儿在地上踢着蹄子,似乎感觉到一丝危险。

空气中有什么不祥的感觉.......

慕青宁脸色忽然一变,叫道:“退出去!立刻退出去!”

后面的那一个亲兵听到她忽然大叫,不敢怠慢,便立刻往后退,可是夹道十分狭窄,马在里面转身十分艰难,就这么耽搁了几秒钟,忽然头顶上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糟糕!

心脏猛地一跳,慕青宁大声问:“司徒崮不是在前面接应的吗?”

炎亦泽的脸色此时也十分难看,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慌乱间他亦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抱着慕青宁跃下马背,二话不说便往来的方向退去。

“二皇子,别怪老夫心狠,怪只怪你不是皇室正统,老夫不会眼睁睁看着外姓之人坐拥江山的。”山顶上飘来司徒崮洪钟一般浑厚的声音。

司徒崮的声音一字不漏全进了慕青宁的耳朵,她心里一片寒意。

司徒崮知道炎亦泽的身世了?早些时候便听说司徒崮是皇后一边的,力挺大皇子,后来炎亦泽登基,为了国家大事为重,司徒崮还是选择尽心尽力辅佐炎亦泽,毕竟国事不同儿戏。

最倚重的大臣弃自己而去,太后必定不会甘心,因此选在这个时候将真相告诉司徒崮,意图是什么?显而易见。

好狠毒的太后啊!

铲除了炎亦泽,永绝后患,不怕炎亦泽手握大权再来架空太上皇,剥夺她的权利。

只要没有炎亦泽,这北疆江山,便是她的!

慕青宁满心害怕,后悔刚才没有听炎亦邪的话,贸贸然便跑进来了。

说到底,是她把人心看的太简独孤了,在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永远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至亲至爱,说不定有一天,将剑刺入你身体的人便是他们。

所以,万般皆可抛弃,唯有自己,应当好好珍惜。

头顶上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逼近身边,而入口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想起自己会被无数巨大的石头砸成肉泥,慕青宁就卯起全身的力气朝前跑,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简直可以去参加全校八百米,绝对可以拿第一。

她试过施展轻功,可是两边山壁都是青苔,太滑,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轻功无法施展开来,她不像炎亦邪或者黑公子那样,轻功变态到可以完全凭空飞。

无奈之下只好用双腿跑。

后面接二连三有大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慕青宁听得魂飞魄散,头顶上也有小块的石头砸下来,有次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中脑袋,砸的她差点儿吐血晕过去,幸好她坚持忍住,可是还是有鼻血缓缓流出来。

“麒麟!”炎亦泽见她满脸都是血,连忙拉住她的手,连一贯的冷静都差点儿失去。

“没事。”慕青宁摇摇头,半秒钟都不耽搁,朝前跑。

后面的马匹惨叫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紧接着,跑在后面的亲兵也一声惨叫,慕青宁的心更慌了。

为什么刚才没有相信炎亦邪?

如果相信他,就不会死了,就不会死了.......

哐当!

巨大的声音砸在身后,溅起的碎石打得慕青宁后背生疼!

“小心!”炎亦泽喊了一声,便挡在她身后,慕青宁感觉他的身子明显震颤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没砸中,她想回头去看,可是炎亦泽喊道:“快跑!”

她只好又往前跑,后面有炎亦泽挡着,她放心了不少,眼看着出口就在几十米之外了,只要坚持一会儿,一定可以到达的!

“快了,炎亦泽,我们死不了的!”随着身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巨石下落的声音,整条夹道似乎都要塌陷,地动山摇,十分可怕。

虽然没有力气了,可她还是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生死存亡的可怕处境。

碎石在身边不断下落,砸的她眼前金星狂冒,一块非常大的石头砸下来,她被巨大的震动震得踉跄一下,向前跌出去,摔得头破血流,心里恐慌地站不起来了。

完了,就这么完了.......

巨石落下的灰尘蔓延了整条夹道,她什么也看不清楚,浑身颤抖着,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开不了口。

“麒麟.......”看不见的茫茫灰尘和巨石滚落的轰隆巨响之中,她听见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

她恍如看见了一丁点儿希望,在黑暗中那么微弱,她连忙四处去找,“炎亦泽?你在哪里?”

“麒麟,一定要活下去,麒麟.......”

摩挲中,身后忽然有一双从后面揽住她的腰。

“炎亦泽!”她狂喜,原来他在她后面,她真是被震得糊涂了,居然弄错了方向!

太好了!

那双手揽住她的腰之后,便向后急退而去,身子腾空而起,如同凌空的飞鸟一般,一瞬间就上升了好几米。

炎亦泽有这么好的轻功,为什么刚刚不用?

她来不及多想,在身子腾空而起的瞬间,后面更多的巨石滚落下来,伴随着巨石而下的,还有无数箭矢,密密麻麻朝着夹道射来。

司徒崮当真够心狠的!

她茫然地看着瞬间被封堵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夹道,巨大的山石还在不断地下落,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耳边呼呼吹着风,她像做梦一样看着脚下,如同一只飞鸟,俯瞰着下面的山峦。

山上的司徒崮似乎发现了凌空飞起的他们,立刻便命令弓箭手朝这边放箭。

一瞬间按,箭如雨下,慕青宁惊得心肝俱裂,就在这时,抱着她的人忽然转了一个身,她看见一片玄黑色的衣袍在眼前闪过,猎猎作响的衣袖在空气中挥了一下,瞬间,那些飞来的箭矢便如同打中了空气中的墙壁一般,纷纷落下去。

慕青宁惊得目瞪口呆,同时,心脏猛地陷落下去!

这黑色的衣袍.......不是炎亦泽,绝对不是炎亦泽!

她回头去看,狂风吹过,几缕乌黑的发丝拂到她面颊上,发丝中有一种淡淡的薰香,这是她无比熟悉,曾经无比思念的味道。

然后,她便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散漫和冷淡:“蓝儿,你应该听我的话。”

她发现喉咙似乎被堵住了,目光慢慢看向脚底下,被巨石和无数箭矢填满了的夹道。

烟尘弥漫,她看不见夹道里的情况,只记得飞起来之前耳边听到的微弱的声音.......

............

“麒麟,一定要活下去,麒麟.......”

............

泪水突然不可抑制地流下来,她挣扎了一下,却最终被他抱住,他轻功卓越,宛如神仙一般,在天空中掠过,最后停在小河对面,追兵驻扎的地方。

他手一松,把她稳稳当当放在地上,慕青宁站不住,刚才的惊吓和现在的打击,让她全身都软软地,脚一沾地,便软软地跌倒下去。

“我能救的只有你一个。”炎亦邪淡淡地开口,“何况,我也只想救你一个。”

慕青宁满脸都是血污,被泪水冲开了一条痕迹,显得滑稽可笑。

头上和身上都被砸伤了好多地方,有的杂破了,在流血,有的砸的淤青红肿,疼得不可思议。

“王爷,司徒崮的残军开始撤退了,要不要追?”独孤夜策马上前来报告,看了一点儿跌坐在地上流泪的慕青宁,便移开目光。

“穷寇莫追。”炎亦邪抬头看看完全被巨石封住的夹道,那便山势十分险峻,追过去也没有结果,何况司徒崮老谋深算,必定熟悉周围地形,若他在路上设下陷阱,只会让己方损失惨重。

他没有解释,但独孤夜也明白了大概,看见慕青宁的样子,知道炎亦邪必定无心理会军事,便自带着几位副将去商量回去的事情。

“炎亦泽已死,北疆已经容不下你了,跟我回去吧。”他站在她身边,声音是一贯的清冷。

慕青宁低着头,只觉得一切皆是茫然,之前枉费心机忙活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真是可笑。

炎亦泽已死,她果真没有依靠了。

“炎亦邪,其实,这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是吧。”

“算是吧。”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幻的感觉。

慕青宁只觉得一滴滚烫的泪水涌出来,滴在自己手背上。

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无力.......

若要追究原因,一切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可是故事太过漫长,叙述出来,她觉得力不从心,也不想费尽心力去回忆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

其实,很多事情,能忘记是最好的,否则想起来,会是更加痛不欲生的结局。

慕青宁迷迷糊糊听见一声呼唤,像是生死关头乱石之中微弱的呢喃,她翻了一个身,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便滚落出来,立刻便将枕边湿透了。

睫毛宛如颤动的蝶翼,轻轻颤了一下,黑眸微微张开,朦胧视线中,有淡淡的泪意。

“你醒了。”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响起来。

慕青宁怔了怔,有些不真实地看着他,她曾经想过无数遍,若是清晨醒来之时,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他,那应该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原先满心期待和幻想,可如今真正实现了,她却没有期待中的狂喜和感动,有的,之时满身的疲惫和倦怠。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心门关上,才等到他来。

她不知道,心上的门那么沉重,应该怎么打开。

从北疆回到白虎,住进炎亦邪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中,她没开口说过几次话,也没见过几个人,每天只看到院子里几个侍女进进出出,炎亦邪也不常来,但有时她早上醒得早,便会看见他坐在床边,她一睁开眼睛他便能发现。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还是彻夜守在这里,也没去询问侍女,因为她醒来之后,他便也离去了,正好是上早朝的时候。

和北疆的几场战下来,白虎收获非常之多,正值北疆皇帝于沙场之上身故,北疆此时正处在内乱之中,太上皇重新掌政,并立了大皇子紫冉为太子。政局动荡,无力外顾,因此只得派遣使者前往白虎求和。

北疆许诺将白虎占去的城池送与白虎,开放沿海口岸,两国之间进行通商贸易,每一年,向白虎上贡锦缎一百万匹,黄金一百万两,银六百万两......

自此,曾经在大海一端强盛屹立的北疆敌国,开始慢慢走向衰竭之路,之后西凤,中洲,中山,燃香各国开始崛起,这块曾经被冥帝统治下的大陆,开始了五国逐鹿的混乱时代!

今天醒来时候,她瞥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不由有些诧异,看着他沉静若水的面孔,道:“今日不上早朝吗?”

“最近朝中无甚大事,我不去也可以。有些事情,皇上应该学一学了。”

慕青宁微感诧异,“可是,你才是血统最纯正的.......”

他忽然破颜微一笑,眼角微微弯起来,蔼声道:“这个天下,我要它何用?”

她觉得越来越不能理解他,有时候他淡得像水,明明清淡无波,可她还是看不透。

她发了一会儿怔,翻身坐起来,来开锦被坐在床上,“我很想知道.......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黑眸深沉,只深深望着她,“你准备好,想知道了吗?”

“我想知道。”她苦笑,“只不过,不知道知道后会是什么结果。”

也许是苦,也许是甜,她无法预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记忆都不属于她。

可她就想知道。

他也未多说什么,只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锦盒出来,递给她,她接过去打开,只看见里面躺着一枚绿色珠子。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玻璃珠,又像是某种丹药。

“今晚睡之前,将它吃下去,好好睡一觉吧。”他眸光清淡,长长的眸子里敛着窗外透进的阳光。

一场梦醒之后,她便会回来。

入夜沐浴之后,慕青宁遣退了所有侍女,躺在床上,拿出那个锦盒,将绿色的珠子拿在手中,逆着灯光端详了一会儿,原来这珠子竟是晶莹剔透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这是炎部的神秘丹药吗?来到这里,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怪异的东西,最怪异的,莫过于炎部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了,这个神秘的暗部,究竟子啊研究些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力量,研制出这些东西呢?

就像陈岩曾经给她下的毒,回来之后才知道,那药并不完全,只是陈岩不知哪个偶然的机会得到这药的一些制法,便让门客中的奇人异士研究,那些奇人也真是了得,竟然照着残缺的药方硬是研制了差不多的药出来。

只不过终究不是炎部炼制出来的,所以效果差了一大半,若真是炎部的药,何止让她受哪点儿苦?

慕青宁后来想想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还好自己运气好,没真正遇上炎部的变态药,只是个半成品,也够她受得了。

当时炎亦邪一摸她脉门便知道这药虽是炎部的方子,却绝不是炎部配出来的药,可是也十分霸道,他要时间才能配置出完整的解药,若没解药,他也只能另外想别的办法,所以当时只能告诉她没办法。

没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轻易应允。

之后他果然给了她解药,可是她心里依旧耿耿于怀,说到底,他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了一点儿?

思绪一点点被拉回来,手指尖流光溢彩的珠子仿佛要慢慢融化,迷幻的色彩似乎引诱着所有人都犯罪。

慕青宁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

她只想找一个原因,自己为何要受这样多的苦.......

绿色的珠子放入口中,有些微微的冰冷,舌尖还来不及感觉,那冰冷便一瞬即逝,消失了,整个珠子都消失在口腔中,一丝踪迹也寻不到。

慕青宁正诧异,然而一瞬间侵袭如大脑的困意便将她整个人席卷了......

“我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抓我!”一个少年清澈的嗓音忽然响起来。

那是些模模糊糊的画面,然而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早已经知道了一样,在脑子里慢慢成形。

士兵抓着少年纤细的手臂,将他带进一幢庄严的宅邸中,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匾额,突然一怔,满脸惊讶:“这是,这是........景王的府邸!”

“景王?”一个士兵冷笑道,“小子,你看清楚了,这是当今炎亦邪的府第,哪里还有什么景王!”

少年似乎被这话刺激到了,猛地挣开士兵的钳制,大声说道:“景王是白虎的神,不许你们侮辱他!”

“如果他是神,便不会死。”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年怒气冲冲抬头一看,这一看,便呆住了。

即使面无表情,也是倾国倾城的面孔。

那声音继续清冷:“好久不见了,步、青、蓝。”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如同呻、吟一样,好久才从口中出来。

“自然是,为了迎接身为景王传人的你。”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胡闹!”她转身就想走,“我不想看见你!”

他唇角一勾,身形一闪便到了她面前,抓起她的手,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她也不是善茬,在他抓住自己手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便迅速抓过去,,捏住他的手腕。

可她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她的手才一动,便被他抓住。

两只手都被抓住,她愣了一下,本能地抬腿,他冷笑,手上用劲,她立刻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一般,疼得低声惨呼。

可恶!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可恶!

太可恶了!

冰部和炎部,相互对立的两个暗部,冰部之主是景王,炎部之主是黑公子。

可是景王已在多年之前过世,身为冰部未来主人的她,从小就被教育着一个信条——与炎部势不两立!

可没有人知道,她没被景王带入冰部之前,曾是炎部的人,她是战争中的孤儿,因为天资不错,被炎部的几位大人捡回去,因见她乖巧聪明,灵气逼人,便让他陪炎部少主一起练武。

当她第一次看见少主之时,便被那惊世绝艳的眉毛深深地震撼住了,好半天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她相信和自己一同去的几个小孩也一样,没人能在那样的美貌之下还能自由呼吸。

当然,那时她还没有见过景王,等日后见了景王之后,她才知道人间绝色是何种样子,炎亦邪美则美矣,可她老觉得他美得有几分邪气,特别是一身红衣,眼神冰冷的时候。和仙姿飘渺,玩如谪仙的景王完全不同。

这位少主一点儿都不好伺候,年纪小小,武功奇高不说,还冷酷残忍,霸道专制,和她同去的几个小孩都在他剑下去了半条命,被送出炎部。只有她还如杂草一样屹立不倒。

其实不是因为她天资比其他人好,主要是.......她有点儿小聪明,每次和少主过招,她从来都采取最大的自保措施,那就是——逃!

她才不要正面和他交手!她怕死得很!

只是这样子惹恼少主的下场并不好,为了教训他,他便再也不要其他陪练的小孩,只留着她,没有别人当垫背,她想跑也没那么容易,只能老老实实和他一对一。

她记得第一次对打的时候,她因为太紧张太害怕,那天太阳十分毒辣,她居然一对上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时,便腿一软晕过去了。

事后想想,真是无比地丢人啊丢人!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对上的便是少主炎亦邪幽黑阴沉的眸子,吓得她魂不附体,一骨碌打滚坐起来,防备地看着他。

“你为何这么怕我?”他阴测测地问。

笑话!为什么?这需要为什么吗?谁让他是炎部少主!

没有得到回答,他又问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怕我?”

慕青宁真想给他一拳,这种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清楚的问题,他居然还问为什么?

“少主,你看看,原本陪您练武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叫我们如何不怕你?”

“我没有杀他们。”他闷闷地说。

虾米!他还想杀人灭口!

“少主,对待你身边的人,应该尽可能地温柔一些,否则,以后怎么会有人敢在您身边呆下去呢?”

她那时年纪还小,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可说话老沉行动却幼稚无比,炎亦邪也只比她打了那么几岁,可是从小在炎部长大,研习武功秘籍和各种奇门异术,没有接触过外界,因此幼稚的的程度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我不需要有人在身边。”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很排斥。

“少主,孤家寡人的滋味是很难受的。”慕青宁提醒他,他没尝过,可是当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可怕的孤独,却可以吞噬任何人。

就算他坚强如铁,也总有一天会被孤独孤腐蚀得面目全非。

“那你就留在我身边。”他想问题的方式也简独孤得叫人叹息,而且根本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会询问别人的意见。

慕青宁呆了一会儿,就在这一呆之间,他已经做好所有的决定,站起来,少年的身姿十分优美修长,光是这么看着,也觉得无比享受。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你跟着我,不准背叛,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下场!”

那几乎是孩童时代最鲜明的记忆,像是画中走出的人一般的少主,不近人情,可从那以后,仿佛是认定了她是‘会留在他身边的人’,因此对她格外的照顾和宽容。

慕青宁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该感激,因为她完全没有答应过要做‘会留在他身边的人’,这都是他自己做主的好不?

可是,她慢慢地发现,其实这样也很好,因为,至少.......她不用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而且可以每天看着这么漂亮的少主,也是人生一大享受,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梦里的景象,在炎部和少主练武的一段日子里,皆是甜蜜幸福,她一度以为这幸福可以持续一生一世

那个时候,真的连做梦都会笑醒。

慕青宁看见黑公子之前,她对于炎部的首领尚且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炎亦邪在炎部是呼风唤雨,说一句话绝对没人敢反驳,而他只是少主,还不是炎部真正的主人,那么,炎部真正的主人,会有多厉害呢?

她问他,黑公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他不喜欢有人提到黑公子,她每次一问,他就立刻沉下脸来,冷冷地道:“你提他做什么?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从这个世上彻彻底底消失!”

慕青宁诧异,她有些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状况了,少主不是黑公子亲自教养的吗?听说少主早些习武,是黑公子手把手教会的,对于药理,奇术,轻功,更是亲力亲为教授,从来不假手于人。

黑公子这样对少主,可谓是尽心尽力了,少主却为何要杀黑公子呢?

但是她不敢问,她在大灾大难中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懂的明哲保身,知道越少,活得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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