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慕青宁心里害怕起来，万万没想到这样轻易就丢了性命！都怪独孤夜，给她竖了这么多敌人，驾崩之前怎么不给她一块什么免死金牌，现在好了，还没有机会保护宗训呢，就要死了！

可是那时皇上也万万想不到符太后会这样阴毒吧。这位符太后是独孤夜最后册立的一位皇后，相处时间不长久，因为独孤夜常年在外打战，冷落了妻子。可是符太后也聪明，皇上不在，她就主持东宫，把后宫治得井井有条，为人端庄贤惠，加上能演戏，所以独孤夜对她甚是放心。

两个侍卫立刻上来，绑了她，任凭宗训怎么哭怎么求都没有用，最后她还是被带了出去。符太后终于铲除了心头大恨，得意之时，搂过宗训：“宗训，你要记好，我才是你的母后。”

宗训一把推开她，哭着道：“我要玉姐姐回来！她不回来，我就不登基！”

符太后万万也没想到这宗训会这样，惊愕地说：“宗训，我才是母后啊！”

宗训只是哭，不答话。他从生下来就没被符太后领过，母子之情不深，严重缺乏母爱的心灵正好让慕青宁的出现弥补了，慕青宁会纵容他，会宠他爱他，会对他笑得很灿烂，还会讲故事给他听！父皇临终时都让玉姐姐保护他的，凭什么母后就要玉姐姐死！

符太后一咬牙，这孩子这么倔强，真是被先皇给宠坏了！可是现在登基在即，她只有暂时放下心里的恨意了！

“等一等！把她带回来！”

小太监领了命去，一会儿又把慕青宁带回来了。

这算是阎王殿走了一趟又回来，慕青宁已是脸色苍白，她承认，她怕死的很，更不想莫名其妙就死在古代！

符太后在上头冷冷地道：“你要记好了，你只是宗训身边的丫鬟，别竟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哀家告诉你，有这大天辰在的一天，有哀家在的一天，你最好连做梦都省了！”

慕青宁低着头，冷冷地瞥了瞥嘴，那么说来，只要这大天辰没了，她就可以做梦了。

“奴婢谨记太后教诲。”可是眼下，她还是得忍气吞声不是吗？

宗训破涕为笑，终于肯跟着符太后去登基大典了。

慕青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才知道真正害怕起来，在这里她无依无靠的，刚才要是真的被扔进汴河，恐怕这会儿早就在某条鱼的肚子里了！

转眼新皇登基也过了半个月，符太后不懂朝政，皇帝又年幼，所以无论是军事大权，还是还是政治大权，都抓在殿前督点检先皇手里。可是现在的先皇，还没有敢夺天下的勇气和野心，因为还没有真正逼得他狗急跳墙的地步！

那天，慕青宁带宗训去御花园，刚好先皇找皇上议政，可是小皇帝哪儿会想议政，一转眼就跑得没了踪影，先皇眼见皇帝如此顽劣，不由地叹息。

慕青宁就在一旁笑道：“宗训还小，让他多玩两年吧。”

先皇一看他，便道：“妇人之见！”然后拂袖而去。

慕青宁追上去，她怎么成妇人之见了？“赵大人请留步。”

先皇停下来问她：“玉姑娘还是何事？”

哎，可惜这么大的帅哥，干嘛老是死死板着一张脸呢？她笑道：“慕青宁想跟大人说几句话，不知大人能否借一步？”

先皇跟着她到池塘边，慕青宁见池塘里游鱼来来往往，便指着鱼说：“大人看这鱼可好？”

先皇有想一把掐死她的冲动：“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看鱼？”

慕青宁仍旧笑着，道：“可惜这鱼养在池塘里，要是放出去，恐怕能一跃龙门，变成龙。”

先皇一听她话里有话，并且这话里的话在他心里撞了一下，他不禁眯起眼睛：“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青宁收敛了笑容，却还是掩盖不住一脸的调皮样子：“大人既然听明白了，何须慕青宁再多说？若是大人真想听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慕青宁晚上有时间跟大人讲故事的。”

“你……。”先皇还要说什么，慕青宁却不给他机会，一蹦一跳就走了。

这女子如此奇特，神秘地出现，明明已经是死人了，居然又活了过来，还能让皇上临终托孤，现在又讲出这样的话来……

他开始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哼哼……晚上有时间。

三更刚刚敲响。

慕青宁坐在房里，熄了灯，在窗户边坐着，跟古代人约会果然是件痛苦的事情，要是有电话，打过去三句两句讲完了，哪儿用得着她半夜像做贼一样的。

抬头朝外面张望，先皇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了，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慕青宁跳了起来，吓得不轻，转头一看，原来人早就到了！

“赵大人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先皇在椅子上一坐，问道：“半夜让男人进房间，这可不是淑女所为。”

她捂着嘴咯咯笑着，说：“赵大人深夜潜进后宫，私会宫女，怕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吧？”

“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同时会心一笑，慕青宁正色道：“大人可有办法带慕青宁出宫？出了宫，慕青宁自然会帮大人得到想要的东西。”

“哦。”先皇笑了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

“现在不想要，将来也会想要的，大人真的甘心让一个孩子做皇帝，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摄政，然后把雄心壮志都埋进心里？”

慕青宁的话说进了他的心里，他想要一统天下的雄心报复都要搁置下来，等皇上长大，可是那么多年之后，他还能做什么？

“那你如何帮我？你让我相信一个女人？”

慕青宁道：“信不信还要看以后，就算大人不信，也全当是帮了慕青宁一回。”

先皇疑惑地问：“你想出宫是为什么？先皇临终让你保护宗训的，你若是去帮我，岂不是违了誓言？”

慕青宁淡淡地笑，要不是为了保命她也不愿意走这么大的险棋。

“我自然是为了保命，我怕死，况且，只要大人今后善待独孤家子孙，就不算让慕青宁违背誓言了。”她明白这件事情不会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历史应当这样发展，她不应该阻挠，反而该推进才是。

先皇更加狐疑地看着她：“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慕青宁淡笑道：“大人先不要管这些，等到太后命你出征时便记得把慕青宁接出去。”

“你如何知道太后会派我出征？况且如今局势还算和平，上哪儿去出征？”

慕青宁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没有战事，大人不会弄出一场战事来吗？”

先皇恍然大悟：“如此简单的问题，我竟想不到！”

她的笑容越发深：“看，我猜对了吧，大人想要的东西还是这些。”

先皇倒也没说什么，他现在对这个小女子算是佩服了，不仅仅猜中他的心事，甚至还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先前赵普等人就提出过此事，只是苦于他身为殿前督点检，在都城发动兵变定会让天下大乱，而到外地去，军队又留在都城中，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可是慕青宁的这一提醒，无疑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因此也开始相信这个女人，并且对她也越发感兴趣了！

先皇的兵变策划的很成功：青龙联合北汉攻打天辰，大臣们都建议先皇领兵前去作战，大军出发的当天，慕青宁居住的小院子就起了一场大火，大火之后便不见了慕青宁的影子。为此，独孤宗训难过了好几天，符太后终于除了心中一个大患，高兴了很久。

慕青宁走的时候非常不忍，都是对那位小皇帝独孤宗训的怜惜，可是……宗训始终没有当皇帝的命，她的做法，只是顺应历史发展而已。

大军出发，为了掩人耳目，慕青宁扮了男装，混在炊事军里，顺便也帮着做做事情。

这天半夜，她睡着却被人叫起来，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清，第一感觉是有人暗杀她！可是正待开口尖叫，却听见那人低声说：“跟我出去！”

这声音，是先皇。

她悄悄地跟了他出去，从大军驻扎的营区走出去好远，他才停下，道：“赵普说发动兵变不宜在过远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慕青宁笑道：“对，太远了恐怕军队不乐意，况且来回时间太长，朝中会有所准备，距离近一来可以速速进京，二来又可趁士兵一鼓作气，一举拿下京城！”

“这一点倒是和赵普想得一样。”他不觉暗叹这个女子的聪明，能和足智多谋的赵普想到一起，她也绝对不简单。

慕青宁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哪儿能和赵普那样的人想得一样，这些还不是赵普想到的，她只是在现代多看了几本历史教科书，所以知道得多一点了！

“明日到陈桥，咱们就此驻扎，然后让人扇动军中士兵，没有什么比军心更重要了，而且要制造赵大人是顺天命而成的天子的假象，然后大军拥立大人为皇帝，大人就可杀进京城！”

先皇听她的布置绝妙极了，不由得说：“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慕青宁哈哈一笑：“大人深知我心，慕青宁只有几点要求。”

“你说。”

慕青宁道：“第一，大人要保护幼主和太后，永世保全独孤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第二，不许侵犯朝廷大臣，天辰忠良大臣一定任用；第三，不准抢掠国家仓库，惊扰百姓。第四，让慕青宁走。”

前面三条他都能爽快答应，这原先也是他的本意，可是最后一条……她为何要走？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可觉察的暗芒，随即道：“我答应你，只是……你自己一个人，要去何处？”

她璀然一笑：“慕青宁自然是有办法的。”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到底该去哪儿安身立命，这个古代的国家要慢慢强盛起来，她不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先皇不能抑制心里生出来的莫名的失落，明明自己和这个女子没有太多接触，可是她的聪明果敢就是震撼他，让他乱了心神。

事实进展得如同她想象的一般顺利，先皇在陈桥发动兵变，正是新年的时候，宫里还在庆贺，冷不防，先皇的军队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汴京外大军如山，压境而来，城中还有石守信、王审琦等做内应，短短的时间里，汴京已经掌握在先皇手中，大臣纷纷投降，叩拜新主。抵死反抗的韩通及其家属被大将王彦升杀得一个片甲不留！

先皇因是在天辰州发动的兵变，于是定国号为‘天辰’。从此，中华文明的一个巅峰时期来临了！

最悲惨的莫不是符太后和独孤宗训，那几日他们几乎吓得睡不着觉。孤儿寡母，符太后只有忍耐着退让，带着宗训一起迁往房州。

她们走的那一天，慕青宁坐在轿子里，远远的看见独孤宗训一边哭一边上了马车，这个七岁孩童的悲伤很明显，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布娃娃，慕青宁一怔，一瞬间竟然很想落泪。

那是她闲着无聊的时候用烂布头给宗训做的，一个不是很漂亮的布娃娃，她知道男孩子不爱这些，可是宗训却爱不释手，拿着布娃娃又是跳又是叫的。她突然叹了一声。

可是符太后那副委屈的样子真的让她爽了很久，这个女人，终于看到报应了！只可惜自己不能亲自去她面前炫耀说：“怎么样？你当初没杀我是错误的，这场兵变是我策划的！没想到吧？”

登基大典过后，先皇便匆匆来万寿宫，他命人将慕青宁带到这儿的。走进去，却不见人影，他问一旁的太监道：“玉姑娘呢？”

“回万岁爷，玉姑娘去了花园，她说这里头太沉闷了…..”

先皇撇下他走去花园，今日百花齐放，毕竟是春天了，争奇斗妍的花朵满目斑斑，空气里永远拢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泼墨一样地洒在花园里，光和影在这里突然聚合。

然而他只看到远远的地方，慕青宁站在那里，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慕青宁打量着这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青年才俊，顶好的一位小伙子，口齿伶俐，看样子也有壮志雄心，只是天下太平了，英雄的壮志雄心上哪儿去发挥？

想着，愣了一会儿神，那男子便轻轻笑了起来，道：“你在想什么？如此心不在焉。”

慕青宁道：“想着我该去哪儿。”

“留在宫里不好么？你在万寿宫，皇上对你多好。”那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齿，十分好看。

“始终是深宫大院，我不习惯罢了。”她避重就轻地说着，心里也在嘀咕：这人究竟是谁？能如此随意出入万寿宫，看穿着也不像太监侍卫之类的，只可惜他她跟随军中不敢出去，没能把那些天辰的开国功臣们一个一个瞧个究竟。不过这男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是像谁呢？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听闻皇上身边有位奇女子，只是一直没看到是谁，今日见了，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他又笑起来，剑眉星目，实在是个俊朗的男人！

慕青宁笑笑，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女，皇宫里美女又那样多，他说这话原不奇怪，可是该死的干什么说给她听！

正说着，先皇在后面冷不防说了一句：“光义，你怎么在这儿？”

那青年回头一看，笑道：“皇兄来了。”

慕青宁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相貌俊朗的男人就是后来的天辰太宗天辰皇帝！这不，她看着眼熟，这张脸分明就是他们赵家兄弟的模子！

一看是位大神，她立刻行礼道：“不知是晋王殿下，慕青宁失礼了。”

天辰皇帝扶她起来，笑道：“与玉姑娘谈话甚欢，姑娘轻灵大方，是本王失礼了。”

慕青宁在心里道：她现在也算是位了不得的开国功臣了，希望这兄弟两不要来一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就好，她还想着出宫去溜达溜达呢。

先皇见两人谈得高兴，心中也闪过一丝阴霾，他比光义大了十二岁，青年才俊自然是光义，慕青宁青眼的也该是光义，可他是皇帝，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相让。

天辰皇帝却在慕青宁的眉眼中渐渐失了神，她不是美丽的女子，可是就是有那种气质吸引他，刚才一进来，见她立在花丛中，身上那种淡雅如菊，飘出红尘的气质忽然让她怔住了。

她真像从天外来的仙子，与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相容。

见这两兄弟不开口，慕青宁就打着哈哈说：“两位，要商量大事，慕青宁就不相陪了，你们自便，自便。”

先皇道：“没事，朕是来找你的。”

“哦？”他顺利成了皇帝，接下来治理国家，她可没太多可以帮他的。

“朕答应过你，要让你走的。”先皇说，看了一眼光义，“你要走去哪儿？”

天辰皇帝也愣了一下，大哥怎么会放她走？这样一位好女子，大哥就不知道珍惜？

慕青宁道：“暂时没想好去哪儿，我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哎，你们说，天辰什么地方最漂亮，我去游山玩水。”

先皇听她这话，已知道她其实是没有去处的，心中高兴，便道：“皇宫里，不好么？”

她觉得他话中有话，看了四周一眼：“这地方真不适合我，我要是搞出个什么事情来，非被人暗杀了不可！”

天辰皇帝一冲动，脱口而出：“有我在，谁敢暗杀你！”

“哦呵呵。”慕青宁干笑两声，气氛不知不觉有些凝固了，他不知所以地看着这两兄弟，见他们俊脸上都是波澜不惊，暗暗感叹，都是当皇帝的料啊，深藏不露。

兴许先皇不让她走也有另外一层考虑，她能帮他夺得天下，说不定也能帮别人夺他的皇位，所以把她留在皇宫里是最保险的做法。

若她执意要走，以先皇的性格，必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想着，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先皇的智谋也是极高的，也是怕有人篡位，要不然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出‘杯酒释兵权’了。

她暗自骂自己当时没有想清楚，怎么可以锋芒太露，现在好了，说不定惹出个杀身之祸来…….

她想了太多，没注意到先皇突然靠近她，轻轻执起她的手道：“朕其实不希望你走…….”

慕青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插嘴：“皇上放心，皇上不希望慕青宁走，慕青宁就不走了，呵呵呵。”

一旁的天辰皇帝眼睛瞪得几乎跟个鸭蛋似的：这女人变脸好快啊！

先皇也是一愣，但那时的高兴让他忘了细细去想她态度转变的原因，只是异常欢快地说：“说好了！慕青宁，你不走，就留在宫里！”

慕青宁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嗯，不走了。”真的不走了？鬼才信！她只不过想来个权宜之计，等路线还有逃出去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她才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不管什么天辰太祖，天辰太宗，就算秦始皇来了也要走！

“你就先在万寿宫住下。”先皇说，如今他能够留下她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这个女子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他努力压下了心中升起的莫名其妙的情愫，把那些异样都当成是害怕他去了别人身边也用同样的方式对他。

这个女人实在太聪明了，和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不过……这样的女子放在那里都是危险的，唯有在自己身边，即使她不帮自己，也不能帮别人！

“慕青宁谢过皇上。”她轻声道，再抬头看天空，宫墙之上的蓝天像是被墨水浸染过一样，蓝得忧郁。

从那以后她就真正在万寿宫住下了，这是皇帝的寝宫，没有特殊允许，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来。这样也清静，她可以专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伺候的丫鬟太监有几十个，能陪她说话的却一个也没有，她闲着没事可做。有时候先皇来看她，就跟她说说朝中的事情，她了解的就发表一下意见，每每这时，先皇总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她觉得说的太多了，就闭嘴。

上一次，他因为跟随他开国的几位将军手中掌握兵权使得他的皇位不安稳，慕青宁就给他讲了‘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只不过主人公换了，他一听，极力赞赏。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历史上有的，即使她不说，以后也会照样发生。

第二天那些将军就个个以回家养老为由，纷纷交出了兵权，皇上给了他们良田房屋，还有用不完的财富，这是历史上被称为‘最高政治艺术的运用’的典型案例。

那日先皇高兴极了，下了朝就来万寿宫，让宫女准备了酒菜，和她一直坐着喝到半夜。她不会喝酒，所以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他喝，这个乱世英雄喝酒很豪迈，而且酒量很好，喝了几瓶才有了醉意。

他最眼朦胧地说：“慕青宁，你知道朕多么欣赏你，这个世界上没有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了，再也没有了。”

她笑着吃菜，他怎么会明白，她不过是比他们生晚了一千多年，所以他们的事情自然而然成了历史。

半响，他突然从桌子的那一头抓住她的手，半醉半醒的，吐字也不是很清楚：“慕青宁……嫁给朕吧，做朕的皇后。”

她像摸到了烫手的山芋，立刻把手缩回来：“皇上您喝多了！”

他趴在桌子上笑起来：“朕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不像其他人，你不稀罕那个皇后的位置，是不是？”

她知道他的话是带着醉意说的，三分真三分假，她也不去在意，只是说：“皇上应当做个英明的君主，否则就辜负了慕青宁的期望，慕青宁先前做的，就都白做了。”

他举着酒瓶子一口一口地喝酒，咕咚咕咚，像是喝水一样。那些辛辣的液体灌进他的胃里，烧得疼痛。

他抬起头望着她，忽然间笑起来，笑容苦涩难懂，让她的心跳了几下，他道：“朕倒希望……做个昏君。”

“江山和美人，都是英雄必争之物，争得江山，就是明君，争得美人，就是昏君，皇上不是纣王，也不是周幽王，皇上是天辰的开国皇帝，是明君。”她淡淡地说，举起酒杯，“这一杯，慕青宁敬皇上，希望皇上做千古明君。”

他怔着，她敬的那杯酒，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喝下，就是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明君，不喝……为何他不能两样都选择。

“如果朕既要做个明君，又不想放弃心爱的女子呢？”

慕青宁呆了一阵，握着酒杯的手也有些颤抖，“皇上能，慕青宁不能。”她想起《围城》中唐小芙的话，于是笑着道，“慕青宁是个自私的人，慕青宁爱的人，他不能有过去，只能留着一段空白，等着我。”

他望着她的眼神再清楚不过的痛，那痛像是镶嵌在他的眼睛深处，宝石一样的，一点一点的越发鲜明。

慕青宁不忍心看，转过头去，先皇道：“朕明白了。”

“多谢皇上体谅。”

那一晚她怎么也睡不着，思前想后，宫里还是不可多留，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耗在这里，她来的时日也够多了，该是出去看看的时候了。

第二天，就向皇上说明要出宫去看看，皇上不放心，调拨了一大批侍卫，她全都不带，只带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换了一身男装，就出去了。

汴京城是非常热闹的，酒肆林立，商铺密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真是热闹非凡。

慕青宁走了几条繁华大街，不由地对跟来的小太监谢安道：“哇塞，跟《清明上河图》很像哦！终于知道汴京城有多么繁荣了！”

谢安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清明上河图》，但是主子说好那就是好了，于是就跟着附和：“前面还有些地方，都是很漂亮的呢！”

她不急着看那些，说道：“你说除了汴京城，什么地方最好？”

“自然是江南了，只可惜现在江南的唐国还没有打下来，否则江南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江南啊。”江南那么远，她要有钱才能去啊，何况等那边一打仗，她的小命一个不保就呜呼了，“我肚子饿了。”

谢安立即道：“前面就有一家酒楼，听说饭菜很不错，奴才带姑娘过去。”

“好啊好啊。”有美食，她高兴地跟了过去。

没走多久，真的就看见一家酒楼，看外观还不错，抬头看匾额，写的是‘八方酒楼’，她和谢安走进去，小二立刻就上来招呼：“二位公子用点什么，本店有四大招牌菜，还有各地的小吃等等都一应俱全。”

慕青宁一听他喊‘公子’，立刻就昂首挺胸地，跨着大步走进去，说：“四个招牌菜都来，还有，要几个江南小吃。”

谢安跟在后面也耀武扬威的：“我们家公子喜欢清静的地方，给我们一个雅间。”

“是是是，今日来了许多客人，只剩下一个雅间了，请二位跟我上楼。”小二转身带着客人上楼。

二楼的雅间却不怎么清静，窗户外就是街道，东面那一扇更是要命，直接对着的就是酒楼一层的大堂。

谢安给她擦了椅子：“姑娘请坐下。”

“叫我公子啦，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她坐下去，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会儿有美女过来，本公子也去试试看泡妞的滋味。”

谢安哪里听过女子讲这样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慕青宁大笑着打开临街的窗户望出去，街上走的女子都用面纱遮面的，看不出美丑。

她的笑声惊动了对面酒楼的客人，那边的人原本也是关着窗户，听到这样的笑声也打开窗户。

“谢安，要不，我也给你找个美娇娘？”慕青宁调侃道，气得谢安吹胡子瞪眼，她看着那样子，笑得更加开怀，浑然不觉对面窗户射过来的那道目光。

对面酒楼里，微微半开的一扇窗里，坐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神态冷傲，面容俊美，从看见慕青宁之后，眼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那个小公子，长得好像她……那眉眼，那笑容，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拿了一个酒杯，放在指尖把玩着，幽深的眸子里透出不可测的光。

慕青宁等小二上菜，可是迟迟不见来。她闲着也无聊，就四下张望，一边和谢安说：“帮本公子留意下，有没有美女经过。”

谢安左看右看，那些女子都蒙面，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走来一个没有蒙面的，长得非常漂亮，便赶紧说：“公子公子，有美女经过！”

“哪里？”顺着谢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没有蒙面的女子，难的是此女子生的简直是貌若天仙，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痴缠，“哈哈，国色天香，好！”

她对着那女子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调侃：“嗨，小美女，上来陪公子玩玩啊！”

大凡调戏良家妇女的，可能都没见过一开始就这么大胆的，所以大街上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这个俊俏的公子人面兽心啊！

那女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一边眉毛挑得高高的，似是满脸的不屑。

那双眼，却叫全世界都静止，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眼睛？空谷幽泉，碧玉蓝空，深邃海洋，怎么能跟她比？

慕青宁被这个小小的动作激了一下，原本觉得自己好像失礼了一些，毕竟这是古代，可是那个动作实在是……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怎么可能被一个古代的女人这么挑衅！

“呵呵，爷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上来陪爷玩玩？”她更加玩世不恭地挑逗，那位美女也不是弱者，嫣然一笑，十分动人：“好啊！”

慕青宁抖了一下，怎么答应地这么干脆？不过还是十分欢喜，连忙让谢安去迎了上来。

那女子走上来，便施了一礼，道：“见过公子。”

那婀娜的身段，风姿绰约。一对剪水秋瞳，恍若含着烟雾，拢着晨曦。

婉约的声音，让慕青宁彻底呆住了，这古代美女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比她还大胆？不会也是穿越来的？这年头穿越太多了，到处都能穿，也是见怪不怪了。

“在下姓玉，人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下叫玉谦。”她还礼。

那女子捂着嘴娇笑：“希望玉公子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玉’才好，小女子叫柳慕青宁。”

“好名字！”慕青宁一拍手，倒对她的调侃不在意，“芙蓉如面柳如眉，姑娘真是堪比芙蓉啊！叫爷心都酥了！”

柳慕青宁笑着坐下，身后也跟着一个小跟班，只是看起来高大许多。

慕青宁也没想什么，靠上去，道：“让爷先亲一个怎么样？”

柳慕青宁抬手一档，笑道：“公子未免太心急了。”

慕青宁只觉得这样好玩，还未想会造成什么后果，于是更加得寸进尺地挨上去，笑眯眯地要亲上。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慕青宁斜眼看过去，是那个跟在柳慕青宁身后的男人，“干什么？你们家小姐都没说不愿意呢。”

“请玉公子自重。”那小跟班倒还彬彬有礼，慕青宁在心里笑翻了天，只想看看柳慕青宁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拂开那男人的手，继续靠近：“亲一个嘛，爷喜欢漂亮女人。”

谢安大叫一声‘公子小心’！慕青宁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一只手就把她直直拎起来，“喂你干什么？把本公子放下来！”

那人把她提到窗户边，头朝下悬着，下面车水马龙，虽然只是二楼，但是向下竖着的姿势实在不好过，身体里的血液都流到头顶，她哇哇乱叫：“天哪！脑充血了，你要我死啊！大混蛋，有本事放本公子下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现在才有点儿后悔，毕竟这是古代，哪有女子随便给人欺负的。

怪不得这柳慕青宁这么大胆，原来是有恃无恐。

“你，你放下我家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你放下……”谢安口齿不清地喊着，那个男人却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此出言不逊的公子，不给点儿教训，恐怕不知道厉害！”

谢安还在结结巴巴：“我们，我们家公子可是大有来头，你，你给我想清楚了！”

慕青宁几乎要哭出来：“你去给本公子搬救兵啊！”她可没想到惹了一位大主顾，这男人看起来闷闷的，想不到这么厉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那位小姐也是，原来是要耍她玩的，害她还那么高兴！

谢安朝窗子外一望，看到一人，立刻大声喊：“晋王殿下，晋王殿下！”

晋王？那不就是天辰皇帝，哈哈哈，她的救兵到了！使劲儿抬头，“你倒是放不放本公子？”那一瞬间，她看见对面酒楼的窗户边，有一双异常深邃，异样让她悲伤的眼眸……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对，是落水，不会游泳的人落入水中，挣扎，彷徨……

天辰皇帝骑在马背上，一抬头就慕青宁被人倒挂在窗户边，大惊失色，大声喝道：“把人放下！”

那人一看是晋王天辰皇帝，也就放了慕青宁，待她站好，才抱拳道：“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原谅，我们家小姐也是大家闺秀，公子刚才失礼，在下才出手教训。”

她抱着晕乎乎的脑袋，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嗡嗡的，只是想起刚才的眼睛，她连忙回头去看，那窗户边哪里有什么人？早已人去楼空……

天辰皇帝已经从楼下赶上来，跟随的侍卫也匆匆包围了雅间。

柳慕青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含笑望着慕青宁：“刚才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

慕青宁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难道刚才……怪不得她会由得她那么放肆了。

“慕青宁也身为女子，若是连男女都辨不清，岂不是太失败了？”柳慕青宁笑得温婉动人，她刚才在大街上就看到这位兴高采烈的俊俏公子，一眼望见就知道是女子，仿佛是缘分似的，她喜欢极了这个姑娘，自己从小向往的不就是这种无拘无束，开朗活泼的性格么？可是爹偏偏把她教育成深闺里的淑女。

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她找到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一见如故，大抵说得就是这样。

“原来你早知道，你是耍我玩着呢，我还以为我这么顺利，就泡了一个漂亮的妞儿。”慕青宁悻悻地说，不自觉再去看对面那扇窗子，心里沉沉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天辰皇帝见是一场误会，也就笑道：“既然只是误会，那么本王就先行告辞了，玉姑娘，出来还是多带些人保护，让大哥放心。”这女子真是奇怪，好端端的跑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被人给挂在窗户上，想起刚才抬头看见的场景，天辰皇帝就想笑，真是有意思。

柳慕青宁道：“惊动了王爷，慕青宁失礼了。”

天辰皇帝笑道：“没事，只是路过，刚好进来看看。”

慕青宁听天辰皇帝的话就已经猜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寻常之人，天辰皇帝说‘让大哥放心’他口中的大哥也只有当今皇上，那么说来，这位玉姑娘，竟是皇上的妃嫔？或是……一位公主？可是听天辰皇帝称呼她为‘玉姑娘’，便又都不是，那么……她是谁呢？

慕青宁坐下，这时，小二把菜都送上来了，想来也是不打不相识，便说：“柳小姐，晋王殿下，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吃顿饭吧。”

柳慕青宁也没拒绝：“慕青宁正有此意，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殿下，可否赏光。”

天辰皇帝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坐下，又看见慕青宁心不在焉地看窗外，便问：“姑娘看什么？”

“哦，没什么，刚才想是看见一个熟人了，一转眼就不见了。”她转过头，“殿下，以后不要老是‘姑娘’来‘姑娘’去的，你直接叫我慕青宁就可以。”

天辰皇帝一愣，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阴霾，遂说：“光义不能。”

慕青宁想起先皇，知道天辰皇帝误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又不能解释，就说：“好吧，别谈这些了，殿下，柳小姐，我敬你们。”

柳慕青宁举起酒杯道：“还没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呢。”

慕青宁道：“你叫我慕青宁就好。”

慕青宁细细地琢磨着，又是一笑嫣然，“慕青宁，你看起来小我几岁，我就占个便宜，你叫我一声姐姐可好？”

“当然好啊！”慕青宁从小没什么姐妹，骤然多了个姐姐，心里十分高兴，“姐姐！”

“好妹妹。”

两人都笑起来，天辰皇帝坐一旁也感觉这份快乐，目光停留在慕青宁的脸上，那份纯真明媚，如同阳光一样，直直就照进他心里，让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饭吃到一半，两个士兵急急冲进来，跪下道：“晋王殿下，抓到两个青龙人。”

青龙人！慕青宁几乎是惊得跳起来，随即又觉得奇怪，她真是受父亲影响太深了，一听到青龙人就激动成这样。

天辰皇帝看了她一眼，方才说：“带本王去看看。”

慕青宁跟过去：“我也要去！”回头看着柳慕青宁说：“姐姐一起去吗？我没见过青龙人什么样子，很好奇哎。”

柳慕青宁笑着站起来，道：“走吧，我也没见过青龙人。”

三个人便一起出去了。

街市上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的。

边境上常年受到青龙人的骚扰，以前后汉，天辰如此，到现在天辰朝也如此，何况后晋割出去的边境十六州不断有战事，常常让百姓民不聊生。现在抓到几个青龙人的倒是足够解气。

“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到汴京做什么？你们是不是青龙国派来的奸细？”几个士兵在严刑拷打，鞭子一声一声地响着，可是高高站立的青龙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身上虽也是普通汉人的装扮，但是一看身高和长相，便知道是外族人。至于是怎么确定是青龙人的，据说是一个士兵听到他们讲了青龙语，然后身上又带着大量的青龙物品。

两个青龙男人都高大威猛，生得虎背熊腰，其中一人狭长的双眼瞟了一眼远处的街市，看见几个人骑马过来了，便冷冷一笑，抓住那个天辰朝士兵挥过来的鞭子，俊美得不可思议的那张脸上扬起了邪气的笑容：“适可而止——是你们汉人的话。”

那个天辰朝士兵一愣，心中没来由起了一层凉意，收回鞭子立即朝过来的晋王天辰皇帝禀告：“殿下，是两个青龙人，不知为何来汴京的。”

天辰皇帝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个人，一人俊朗轩昂，长身而立，神情不卑不亢。另一人长了一张俊美邪气的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一身的尊贵，不像是普通人。

“你们，来我天辰做什么？”他问，又上前几步，离那个满身威严的人更近，越发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的压力。

“在下只是普通百姓，从边境过来，寻找一位战乱中不见的亲人。”那人说，目光瞟向他的身后，眼中突然多了一抹复杂的东西。

“什么样的亲戚？怎么会跑到天辰来了？”

“我的妻子，因为战乱失散，现在想把她找回去，可是不知她在哪儿。”他望向慕青宁，细细看她的面貌和行为举止，像，实在太像了，就像慕青宁又站在他面前。

心情有些无法平复的激动，自从刚才看见她，就一直无法一直这种心情，所以才会不顾被天辰人发现的危险，故意让人抓住，以便引她过来。

慕青宁一身的男儿装，也装得像模像样，坐在马背上，也俨然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她看着那个青龙人，青龙人也在看着她，一双深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天辰皇帝也注意到他的视线朝着后面，刻意驱马走了几步，挡住他的目光，道：“现在找到了没有？”

那青龙人一笑，道：“似乎有些线索了。”

慕青宁的心痛了一下，说：“青龙人找妻子找到天辰来了，你可真稀奇，边境离汴京远着呢，七拐八拐也不会到这儿来吧，何况边境还算是汉人居住的地方，像你这样纯种的青龙人可能还少见，不知道是不是小爷我想多了，阁下那派头，不像是普通百姓吧。”

那青龙人笑容越发深，对，就是这股子聪明劲儿，这世上没有人能比过她！他细细看着那张脸，越看心跳越快，“敢问这位公子，在下这身派头何以见得就不是普通百姓？在下虽算不上大富大贵，还算能松松度日，边境已经割让给青龙国几十年，从割让之日开始，青龙皇上便让青龙子民迁住进去，这么几十年，不得通婚，所以在下这样纯种的青龙人，还是在边境随处可见，公子不信，可立即去看看。在下的妻子失踪已经多年，天下之大，我已经寻访多年，从青龙，到天辰，地方都走遍了，走到汴京来，只是一个巧合，难道在下寻妻，不可以到汴京来么？”

好聪明的人！慕青宁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声，稳如泰山，一点儿都不慌乱，这样的人要是还能普通，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厉害角色了！慕青宁笑了笑：“阁下如此气度和魄力，让小爷我也佩服。”

她和现在的天辰人不同，没经历过战乱，所以对青龙人不像天辰人一样深仇大恨。

转念一想这人胆子真大，居然明目张胆跑到汴京来，他就不怕被百姓围而攻之，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那人也只是笑了笑，收回了紧盯她的视线，对天辰皇帝道：“天辰难道不允许寻常百姓走动？在下虽是青龙人，可是奉公守法，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大人抓了我们，是否不合礼法？”

慕青宁冷冷哼了一声：“汉人在你们青龙人的土地上又是什么待遇？你也好意思这样说。”

她声音不大，可那时在场之人都不敢说话，于是这话就传了出去，他听到了，抬眼望了她一眼，匆匆地，又低下了。

确实，寻常百姓四处走动确实不犯法，这人虽说是青龙人，但没做什么坏事。

天辰皇帝命人放了他们，但是秘密地又派人严密监视。

慕青宁在街上和柳慕青宁分别，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宫里。

那一整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就为着那个青龙人的眼睛，深邃邪魅，像是要对她透漏什么讯息，但是她看不透。

那人真是来寻找妻子的吗？

迷迷糊糊睡过去，慕青宁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尽是望不到尽头的水草地，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策马狂奔，她笑得很开心，身后的人似乎是唯一的依靠。

“这是我的国家，你愿意一辈子留下吗？”身后的男人轻轻在她耳后呢喃，马儿的速度慢下来，旷野的风吹得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她觉得心里蹲了一只小鹿，跳得飞快，脸颊红彤彤的，竟有些羞涩。

他把她的脸转过来，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她越发羞涩，偷偷看了他一眼，俊美的轮廓，漆黑的眸子，竟是那个青龙人！

慕青宁一吓，忽然惊醒过来，满身冷汗。

四周还是熟悉的天辰皇宫，刚才不过是个梦而已。

但是，被那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能感觉自己的心里满满被幸福占据了。

她不会这么花痴吧，不过是看到一个长得好看些的男人，晚上竟然就梦到和他接吻……这种事情，想想都丢人。

深夜寂静，空荡荡的宫殿里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窗外月色朦胧，她忽然感觉到心里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掀开帘子，准备去倒杯水喝。

忽然，寝宫外闪过一道黑影，停到门口，那黑影沉沉的笼罩进来，仿佛还有一双眼睛，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望进来！

她吓了一跳，连声喊：“来人，来人啊！”

伺候她的宫女都跑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她指着那门道：“那里有人！”

宫女们望过去，哪里有什么人？有个宫女胆大，去开了门，探头看了一下，笑着说：“姑娘看错了，外面没人，大概是巡逻的士兵经过，惊吓了姑娘。”

只是巡逻的士兵吗？

可是刚才那人就站在那里，直直望进来，那个巡逻的士兵敢这么大胆？

被这么一吓，慕青宁更是睡不着，只好叫几个宫女陪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一会儿天也亮了，青茫茫的曦光，透过窗纸，有些沉重。

早上用膳，天辰皇帝进宫了，说顺道来看看她，恰巧先皇也来看她，三个人聚在一起，吃吃笑笑，倒没有拘束，这是这对兄弟之间，像是突然多了一层什么东西，总有些看不透。

末了她说：“今天出宫去好不好，昨天和慕青宁姐姐说了去找她的，今天没见她，我就想她了！”

先皇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去看看吧，朕不出宫去，让多几个人保护你。”

天辰皇帝道：“今日臣弟刚好没事，顺道送玉姑娘出去，昨天皇兄让臣弟找几位将军商量边境上青龙和北汉的事情，正好我也去潘大人家里坐坐，晚些时候就把玉姑娘送回来。”

“那最好不过，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两个男人的目光忽然在空气中交汇，那种感觉让慕青宁莫名地提心吊胆，历史上，这两兄弟可没太深厚的感情，有历史记载天辰皇帝杀兄夺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次出宫她还是扮男装，总觉得这样方便一些，在古代女子太受拘束了，一点儿都不好。

跟着天辰皇帝一起骑马，其实她不会骑马，只会坐在上面，然后由一个人牵着马走，上次柳慕青宁说太麻烦了，还不如坐轿子呢，省时间，可是天辰皇帝就是肯陪着她耗，他说让她高兴些也无妨。

难道她看起来不高兴吗？

“殿下，刚刚皇上跟我说……”慕青宁想起刚才临走之时，先皇曾对她说太后很希望天辰皇帝娶一位王妃，太后觉得潘仁美的侄女不错，便有意撮合一下。先皇觉得女人之间好说话，就托她问问两个人的意思。

慕青宁觉得身负重任，不知道怎么说，如果让他们自己看对眼好好看，她没做过媒婆，真不知道怎么说。

“皇兄说什么了？”天辰皇帝边走边看他。

“太后和皇上都觉得慕青宁姐姐不错，我也觉得好，殿下觉得呢？”

他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笑：“你那么快就想帮我做媒，我记着玉姑娘可不是干这行的。”

被他一语道破自己的意图，慕青宁有些脸红，讪讪地笑了笑，道：“慕青宁姐姐人不错啊，漂亮端庄，温柔贤惠，啧啧，我要是有她那么漂亮，我肯定祸害男人去！”

她说话一向大胆，天辰皇帝也听习惯了，闻言又是一笑，“你比她更能祸害男人，我保证。”

“啊？”慕青宁愣了一下，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天辰皇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策马上前去了。

慕青宁傻愣着，她怎么祸害男人了？说话要负责人的呀！他说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潘仁美亲热地迎出来，和天辰皇帝看似关系非同一般，也是，这两个人也算古代历史上著名的君臣搭档了，后来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把独孤家将全弄死了。

因为对独孤家将的故事很喜欢，所以慕青宁看见潘仁美，就有些心结。

“这位就是玉姑娘了！”潘仁美看见她，眼睛忽然亮了，这个亮光让她的心抖了一下，“我听赵普大人说过，皇上兵变那时，这位玉姑娘出谋划策，可是在世诸葛啊！”

天辰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中多了几分骄傲，像潘仁美夸得是他一样。

她笑得甜蜜蜜的，心里却骂先皇那个傻瓜，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跟别人说吗？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他自己不会装作是自己想出来的，然后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子，大臣也会更加尊敬他。

“大人过奖了，慕青宁只是跟在皇上身边说了几句话而已。”

潘仁美道：“玉姑娘冰雪聪明，真是难得。”

一行人说着话进去，天辰皇帝和潘仁美一起去书房，她就直接去后院里找柳慕青宁。

“我总觉得昨天那个青龙人挺眼熟的，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慕青宁托着腮帮子，想起昨晚的梦，脸颊有些烧起来。

慕青宁道：“世界这么大，可能真在哪儿见过吧。”

“可是完全没理由。”她不禁出神，“我的世界和这里太遥远了，我们不可能见过的……”

“慕青宁，说不定是缘分，上辈子，你们见过也说不定。”慕青宁笑道，“可是世界这么大，兴许也厚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想那么多干什么？”

慕青宁觉得慕青宁这么说也有道理，人海中两个人能相遇，是一种多么奇妙的缘分。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

兴许真是上辈子见过吧。

她笑了笑，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便笑着看向慕青宁，“你觉得晋王殿下怎么样？”

慕青宁脸上显出一层红晕，“什么殿下怎么样？”

“就是你对晋王殿下感觉怎么样？”

“怎么问这个？”慕青宁站起来，给她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我问了一个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我，倒反过来问了我两个问题，不公平哦！”

慕青宁捂着嘴笑：“就你贫嘴！晋王自然是很好的人。”

“那就好了！”慕青宁一拍手。

柳慕青宁见她笑得这么高兴，也不禁笑出来。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慕青宁提议再去那天的酒楼，哪儿酒菜不错，而且，说不定还会再遇到那个人。

慕青宁深知她想什么，当然点头答应。

依旧是慕青宁扮男装，柳慕青宁还是女装，她像是特别大胆，敢在街上到处走，身后那个侍卫一直不离开。

他名字叫柳安，是从小就保护慕青宁长大的，十分忠心。

‘八方酒楼’还是客似云来，小二热情地迎了她们上去，慕青宁说要那天的雅间，小二面露难色地说：“对不住了公子，那件雅间已经有人要了，其他清静的雅间还有几间……。”

“那不是你们酒楼位置最不好的吗？怎么好的没人，坏的倒给人定了？”慕青宁有些微微的失落，是怎么了呢？因为从那里看过去，可以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吗？

柳慕青宁携着她一起上去，笑着说：“没什么，去其他地方也一样，你不是说喜欢吃这里的菜吗？那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吃一顿。”

“也好。”虽然失望，但还是下次吧。

走上二楼，忽然一个小厮走过来，低着头，看体型有些高大，“这位公子和小姐，我家主人想请两位喝杯茶，不知可否赏脸？”

慕青宁一扬眉道：“你们家主人是谁？叫啥名字来着？”

那小厮指了指最后一间雅间，就是慕青宁要的那一间，“我家主人让小的告诉公子，主人姓赵，名焱。”

“赵焱？”慕青宁想了想，她从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姓赵，难道是一位皇亲？

好奇心大起，去看看也不会怎么样，在汴京的土地上，还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既然你家主人邀请，在下荣幸之至，走吧”

小厮立刻转身带路，柳慕青宁扯了扯她的衣角，看样子很是担心，慕青宁却对她眨眨眼睛，让她别怕。

小厮推开雅间的门，慕青宁踮起脚尖看进去，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窗户边，看不清样子，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

他是那天的青龙人！

他怎么会猜到她会来？而且是来找他的？

他转过身，对她们微微一笑，邪魅的眼睛盯着慕青宁的脸，慢悠悠地说：“多谢公子和小姐赏脸。”

慕青宁拉着慕青宁踏进去，既然来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这是天辰的国土，而且这里下面就是闹市，这几个青龙人也不敢怎么样。

“青龙人还有姓赵的，这倒是新鲜了。”慕青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柳慕青宁倒了一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公子何须奇怪。”赵焱坐在她们对面，后面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青龙男人。

慕青宁喝了一口茶，道：“看来赵兄千里来寻妻，可真是劳师动众啊，带着这么多随从。”

赵焱笑道：“为了我的妻子，怎么劳师动众我都在所不惜。”

“那么赵兄寻妻，找在下来干什么？”

赵焱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想请公子看一样东西，以前是否见过。”

慕青宁接过锦盒，首先怕里面藏着毒丹药或者‘暴雨梨花针’之类的东西，于是把盒子拿得离自己的脸远远的打开，结果什么事都没有，里面只有一张桃色的薛涛笺。

赵焱慢慢地喝着茶，眼角瞟过她的脸，看到她读到薛涛笺上的词作时脸上震撼的表情。“怎么样？姑娘以前可曾见过？”

慕青宁一脸苍白地看着他道：“难道……难道曹雪芹也穿越了……”

这上面的词，正是那首著名的《枉凝眉》，而且这字迹，怎么这样熟悉？

“看来作者叫曹雪芹。”赵焱点点头，眼睛里燃起了灯火一般辉煌的笑意。

“这谁不知道是曹雪芹啊！这个《红楼梦》里面的嘛，可是…….”可是曹雪芹不是清朝的吗？他不会也赶上穿越潮流了吧？

她声音虽小，可还是让他听见了：“姑娘果真见多识广，在下问过无数人，却没人知道作者究竟是谁，想不到姑娘一语就道破！”

慕青宁捂着咚咚跳个不停的灵根，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赵焱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我的妻子。”

他的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慕青宁拿着那薛涛笺细细看，自言自语道：“这个字真是越看越眼熟啊。”

赵焱给她斟了一杯酒，笑道：“多谢公子帮在下解了祸，承蒙公子不嫌弃，在下敬你一杯。”

慕青宁皱了一下眉头，她哪儿会喝酒，这一杯一下肚子，估计要爬着回去了。看着一旁的柳慕青宁，倒是淡定自如，端庄娴熟地坐在那里，微微笑着。

她碰了一下慕青宁的手臂，小声说：“姐姐可别喝酒。”言下之意想说一会儿她要是不小心醉了，那么慕青宁就顶着。

“自然是，干杯！”慕青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瞬间像是吞了一块烧红的炭，火辣辣的，苦涩无比。“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赵焱哈哈大笑，眼睛里蒙上几分醉意：“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慕青宁一杯酒下去，胃里被烧得热乎乎的，有点儿难受，也有几分醉意，“在下姓玉，人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下叫玉谦。”

慕青宁捂着嘴嫣然一笑，这还真是她的标志性介绍方式呢。

“原来是玉公子，失敬失敬，来，再干了这杯！”说话间，赵焱又给她斟了一杯酒。

慕青宁一杯下去，已经有几分醉意，看着那个杯子在眼前旋转，转成了无数个，傻乎乎地说：“瞧，杯子在动，还长了眼睛会笑！”

他看的呆住了，那是他没见过的娇俏，在她脸上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珍贵。

“赵公子，玉公子不胜酒力，这一杯，小女子替她喝了。”说罢，慕青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放之气让赵焱赞赏不已。

慕青宁忽然抬起头，盯着赵焱的脸，喊起来：“我想起你来了！”

这句话直直打在他心上，灵根猛地收缩一下，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

慕青宁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两下，傻笑着说：“你是那天的青龙人，对不对？我认得你，不会看错的。”

柳慕青宁差点儿没把酒喷出来，赵焱脸上的表情忽闪忽闪的，捉摸不透。

“对，我是那个青龙人。”他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喝下去，又斟了一杯，喝下去，又一杯……

柳慕青宁一只手上前，按住他的酒杯，巧笑嫣然：“这是陈年的绍兴花雕，后劲绵长，赵公子还是少喝几杯，可不要借酒浇愁啊。”

他抬起头，眼神迷乱地看着满脸红霞的慕青宁，在那里数头顶飞旋的星星。

他以为她死了，以为他亲手杀了她，没人知道那段时间他多么痛苦，亦没人知道他杀死的那个人，不是青宁，而是他苦苦等待的慕青宁。

没人知道，那件事他一个人藏在心里，日夜煎熬着他。

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惩罚他没有好好珍惜她，所以让他失去她一次，第二次更加狠心地让他亲手杀了她！

“玉公子，如果你不是男儿身，倒和我的妻子十分相像。”他靠近她，在她耳边缓缓吐着酒气。

慕青宁怔了一下，慕青宁现在是男子装扮，这赵焱不明就里靠这么近，但慕青宁还是女儿身，这样未免不妥，正想拉开她，赵焱却已经坐起来，又喝了一杯酒。

慕青宁胡乱拍了一下手，道：“说明你的妻子是个大美女！”

慕青宁感到好笑，慕青宁的性格还真不是一般的率真呢，肚子里的话都会说出来，不过是一杯酒，就醉成这样了。她把慕青宁扶起来，道：“多谢赵公子款待，我们告辞了。”

慕青宁手指着赵焱道：“你是青龙人，我记着你！”她咯咯地笑起来，眼睛眯起，清秀的脸上，竟有一丝丝妩媚。

“我也记着你。”他笑着仰头喝掉一杯酒，似是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斜睨着她，邪邪一笑。

慕青宁愣了一下，脸更红了，像一颗摇头摆脑的小番茄，柳慕青宁无奈地拖着她走了。

“阿绝。”人走之后，他轻轻开口。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阿绝上前：“查到了。”

“如何？”

阿绝想了片刻，才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听闻先皇十分喜爱她。”

“当然。”他突然捏碎了酒杯，眼睛里透出一抹凌厉的光，“否则，怎么会和她同住万寿宫！”

昨夜他冒着危险潜入皇宫，天快亮的时候才在万寿宫找到她。那时候先皇从万寿宫出来，去上早朝。

屋子里暖香四溢，他从破开的窗纸里望进去，只见她用手指轻轻挑开了纱帘，发丝披散，眼眸还带着些惺忪的睡意，身上罩了一层烟青色的纱衣，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红肚兜，看见绣得精致的蝴蝶双飞。她望向门口，他就站在那里，他承认那一刻他几乎疯了，几乎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将她抓起来带走！

那天白天在酒楼上突然看见酷似她的年轻公子出现，他就敢断定那一定是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她这般独特！他不怕丢了性命也要潜进皇宫探个究竟，可是没想到结果是那样的。

原来在他因为失去她而痛苦万分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他人，她早已是天辰皇帝宠在寝宫里的禁脔！

他心里会怎样痛，没人知道。

他料到她不会甘心在皇宫里，他就在酒楼里等，没想到第二天她真的就来了。

阿绝瞅着他面色冰冷，低声道：“据说她曾是大周皇帝独孤夜的……禁脔，也是像先皇这样让她住在万寿宫中，后来独孤夜病逝，临终前将年仅七岁的太子托付给她。她和先皇演了一场好戏，让人以为她死了，可是她却在先皇背后出谋划策，帮助先皇夺取了大周的政权，接下来她帮了先皇很多，大王，她果真是神女！”

炎亦邪眯起眼睛：“你从哪儿打听的消息？”

“潘仁美的府上。”阿绝说，“刚才与王妃一起来的女子，便是潘仁美的侄女。”

“那她与先皇究竟……。”他站起来，紧紧握着酒杯，碎片已经插到掌心里，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流下来。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自从在酒楼看见慕青宁之后，他仿佛变了，开始有了一丝鲜活的感觉。青宁死后，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除了办理政事之外，活动范围从来不会超过王府。

“属下听说她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大周皇帝的万寿宫，也是……从天而降。”

“她就是她，本王不会认错。”他松开手，满手的碎瓷片哗啦啦落在地上，“本王要带她回青龙，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她回去！”

“属下遵命！”

慕青宁在潘府睡了大半个下午，到天黑了才醒过来，头昏昏沉沉的，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她睁开眼，朦朦胧胧瞥见窗户边站了一个人，长身而立，那背影和月光交相辉映，像是一尊白玉雕塑的人像，她吓了一跳。

那人转过身，笑道：“你醒了。”

原来竟是天辰皇帝，慕青宁摸摸胸口，安抚下自己惊惧的心，“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隐在月光里，黑沉沉的只见一双眼睛亮亮的，“慕青宁……。”这是他第一次喊她‘慕青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你说，如果我不是晋王，我带你远走高飞，你会不会跟我走？”

慕青宁一愣：“殿下……？”

“会不会？”他不容许她犹豫，霸道地看着她的眼睛。

慕青宁吸了一口气，道：“不会。”

他眼中亮晶晶的光忽然就熄灭了，黑暗中他轻轻笑了：“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慕青宁，这是为什么？你喜欢我大哥吗？”

她恍恍惚惚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个人，像是早就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我真想看看，填满你心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呼吸滞了一下，慕青宁偏着脑袋看他，这就是后来的天辰太宗，杀兄夺位，南征北战，颇有作为，在位期间，与强大的青龙，交锋无数，鲜有胜战，被青龙逼得狼狈不堪。

他性格骄傲，若是能再冷静一些，或许也是一位好皇帝。

慕青宁想了许久，天辰皇帝半响也没有说，眼看夜深了，他方才说：“我送你回宫去吧。”

慕青宁看了看天，才想起回宫的事情，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可是头晕，一时没站稳，要栽倒下去，幸而他从一旁伸出手来，扶住了她。

那样的月光，清朗皎洁，映在人的脸上，别是一番旖旎。他们呼吸如此近，似乎是结合在一起的整体。

他看她在月光下红了脸，不禁失了心神，还是慕青宁先反应过来，挣开他，低着头道：“慕青宁失礼了，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而已。”他也微觉尴尬，先迈开步子走出去，门口上那两个红色的灯笼把艳光洒了他一身，慕青宁恍惚地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