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慢慢转过身，一看见后面的东西，差点儿没给吓死，她后面，已经多了一只红眼长毛的雄狮，它鲜红的大舌头舔着嘴，慢慢靠过来......

慕青宁眼前一黑，忙扶住铁栏站好，身子却抑制不住颤抖。

“不......不要过来。”她一步步向后退着，直到背靠在铁栏上。冷汗一颗颗冒出来，心里祈求着，快来人救她！

“王妃，接着。”茉莲从铁栏外塞了一把匕首进来，然后颤抖着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妃出事了！”她真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拉着王妃出来，现在……现在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只狮子猛地扑了过来！

慕青宁惊叫一声，本能地举起匕首向前刺去，同时身子滚到一边，那一刀在十字前腿上划了一下，鲜血横流，这一下子彻底激怒了这头野兽！

慕青宁喘着粗气，刚才狮子的前爪也在她手臂上狠狠抓了一下，现在也是鲜血直流，疼得要命，可是她顾不得去感受那些，因为那一刀，让狮子眼睛里的红色更加鲜艳了，她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

脑海中有些破碎的光，似乎……在某一个时刻，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她在笼子里，身边都是野兽…….

“嗷———”不容她多想，狮子雄壮的身躯整个扑到她身上，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瞬间，野兽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想起的，都是炎亦邪，他的脸一直不停在脑海中旋转。

他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他不在身边…….

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声音，狮子的大口在她肩膀上撕扯了一下，鲜血一瞬间迸出来。

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然而意识却渐渐清醒了。

穿越千年的时空，那么多苦都吃了，不都是为了活下来吗？她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代被一直野兽吞噬？

从小到大，上天已经对她很不公平了，为什么这时候连生的权利都要剥夺！

血盆大口张开，血水顺着牙齿滴答滴答流下来，把她的视线都模糊了。

如果它这一口咬下来，那么，必定没有活命的可能了，她紧紧抓着它脖子上的长毛，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在血水中，看见尖利的獠牙。

慕青宁稳稳抓着匕首，狠狠一发力，从狮子大张的口中划进去，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真是让她惊喜不已，竟然把它整个脸皮都划开了！但她半秒都不敢耽搁，立刻翻转匕首向上，从它头顶直刺出去。

这一系列地动作几乎在一眨眼的动作里完成，其间狮子试图合上嘴巴，却被刀柄挡住了，否则它吃痛之下一喝嘴巴，慕青宁的手臂必定被它咬断！

狮子这么一吃痛，像是遇到了大克星一般，向后退却，慕青宁哪里会给它这样的机会，它一恢复了力气，立刻就能扑上来撕碎她。

因为顾不得肩膀的伤口，朝着狮子扑上去，先在它眼睛里插上两刀，在它嗷嗷直叫，四处乱转打滚的时候，一刀刺进它的灵根！

然后——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狮子的满是鲜血的眼睛死死地大睁着，两个血窟窿瞪着她。

鲜血……

模糊了一切，视线中的雄狮那么恐怖，浑身都是血，自己的血，还有……她的血……

可是奇怪，她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痛，大概是麻木了，或者是，暂时忘记了……

茉莲的求救声在耳膜里震荡。

然后很多人跑进来，那些士兵手中的武器都落在狮子身上……

“救王妃，快救王妃！”嘈杂的人生一瞬间冲进耳膜中，然后模糊地听见有人说：“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哗啦——铁笼升上去。

慕青宁擦开眼前的鲜血，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都被血污占满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还拎着沾满鲜血的匕首，脚边躺着浑身是血的雄狮，那么庞大的血红物体在她脚下，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她眼中有种病态的光，让旁边的人全都忘记了出声说话。

她挪了几步，才抬起眼睛，看向站在月洞门下的那个挺拔的身影。

视线被鲜血迷离了，他的样子看不真切，只依稀看见他眼中患得患失的亮光。

刚才在狮口下，她那么勇敢，求生的意志让她瞬间变得那么强大……而现在在他面前，却脆弱得像糖果外面的糯米层，透明易碎…….

炎亦邪走过来几步，伸出手把她抱起来。

手里的匕首‘吧啦’落地，伴随而下的还有她强忍的泪水，冲开满脸鲜血，流得肆虐。

“没事了，你杀了他。”他低下头温柔地说，身体微微地颤抖，然后抱着她迅速回去。

他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转身把御医叫进来，然后厉声问一旁的侍卫：“王府里怎么会有狮子？”

那个侍卫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请大王恕罪，狮子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进来的。”

“这是意外？”炎亦邪斜睨着他。

侍卫满头大汗，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不是意外，那头狮子被喂了丹药，所以变得很疯狂。”

慕青宁冷冷撇撇嘴角，她早就知道是这样，有一个人想要害她，所以精心布了这样一个局。

炎亦邪脸色很难看，立刻下令去彻查，他绝对不容许在他的国家，有人想谋害他的女人！

茉莲用肩带剪开慕青宁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膀，倒抽一口气：“天哪，这么大的伤口！”她傻眼了，手臂……手臂好像要掉下来了！而且，大大小小的伤口何止是手臂呢，还有好几处……

抬头看着王妃脸色苍白，跟白纸一样，再看看那伤口上流得像水柱一样的血，吓得自己也面无人色。

御医擦着汗，结结巴巴说：“要先止血，可是……伤口太大了。”

慕青宁挣扎着咬着牙问出一句：“可以用银针点穴吗？”

古代技术落后，止血一般都用银针扎在几个穴位上，效果不错。

“可以。”御医连忙点头，打开丹药箱取出银针。

炎亦邪大步跨上来，两下点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后吩咐：“快包扎！”

“不，”慕青宁连忙说，“先消毒……野兽牙齿很脏……”

御医有些错愕，消毒……这么大的伤口能愈合就很好了，还要消毒？那不等于找死吗？

炎亦邪也皱起眉。

慕青宁凄惨地笑起来，惨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我可不想……一条手臂都废掉……”

炎亦邪斜眼问：“怎么消毒？”

御医心底一凉：“用……酒……”

慕青宁闭上眼睛，古代没有酒精，用酒就酒吧……

“会很疼的……”炎亦邪坐下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快点儿吧。”她咬咬牙，眼睛一闭，宁可痛死，也不愿做一辈子的残废！

御医用了麻沸散，泡了酒给慕青宁喝下去，渐渐地，身体里的直觉都失去，包括那些疼痛……

然后梦里是可怕之极的景象，她在地狱中慌张地奔跑，一会儿跑上了刀山，一会儿下了油锅……所以极刑都尝遍了，她痛苦挣扎，嘶吼，可是无用……

她希望有个人能来救她，她不断呼救，可是视线中那个人的身影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清醒过来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而此时是第三天的清早。

守在床边的茉莲听见动静就欣喜地叫起来：“王妃您终于醒啦！”

慕青宁笑笑，眼睛不自觉的看了周围一眼，什么都没有……

“大王去上朝了。”茉莲笑着说。

她有些窘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问：“什么时候弄好的？”

“一整个晚上呢。”茉莲说，“大王不让人碰您，一个人在房里给您消毒，清洗，然后包扎。等到昨天早上大王出来，我发现……呃，大王的眼眶居然红了，而王妃您也满脸都是泪水，一定很疼吧？”

说实话，她疼得要死，脑袋动一下都像是扯了全身的神经，疼得像是只有一个脑袋有感觉了。

等等，茉莲刚才说了什么？他的眼眶红了吗？

茉莲心疼又懊恼地说：“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王妃……可是我觉得王爷受伤更大，虽然身上没事，可是我觉得王爷的心里肯定和您一样都是伤口，他那么爱您，看着您的伤，还要亲手给您用酒消毒，看着您痛……”

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茉莲看她的样子更加懊恼：“为什么呢？大王明明那么爱您，可是您不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还每次都伤他的心……”

“茉莲，我受伤了，你就别刺激我了。”慕青宁有气无力地说，可是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转呢？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会跌落出来……

茉莲瘪瘪嘴，委屈地说：“我才不爱说！是您自己不懂，王爷那么骄傲的人，却每天都让您伤的连尊严都没了……。”

她偏过头去，不打算听下去。茉莲也住了口，“我去给您准备吃的。”

等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才慢慢想着茉莲的话，她伤了他了吗？记忆中是他伤她吧？阻断她唯一回家的希望，所以她才会反击。

可是为什么人人都说是她伤了他呢？

明明不是那样的……她从来没想过来这个地方，什么穿越，什么天辰，统统都滚蛋，她只想回家去。

想着很多事情，眼泪也流出来，哗哗的，没个断绝，她手臂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泪水流到头发丝里去，冰凉的感觉流过脑袋，很有力地刺激了她一下。

哭什么？想到那个人为什么要哭？明明是他害得自己回不了家，为什么还要为了他哭？

“我可不是为了他哭！”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她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谁知道呢。”没想到，立刻就有了回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炎亦邪进来了，一脸疲惫地看着他，神情又温暖又安心。

慕青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好把头转到一边去，脸上泪迹斑斑。

炎亦邪走过去，把被子拉好盖着她：“你受的所有伤都是因我而起，或许，我真的没有能力保护你。”

她睁大眼睛，诧异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他好像在认错……

他修长的手抚摸她的脸，擦干泪水：“可是我更不能放你走，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所以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你。你在我身边，就算我拼尽最后一口气，都会保护你。”

她想起茉莲的话，于是说：“你是傻的吗？你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你吗？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而已！”

他有一瞬间的呆怔，却马上微笑着，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傻，因为我不信你不爱我。”

“切！”慕青宁不屑地冷哼，但是心里真的没底，到底对这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的笑容有一点儿邪恶：“否则，你昨晚昏迷的时候不会一夜都流着泪喊我的名字。”

她像被雷劈到一样，悚然一惊，眼睛睁得比牛眼都大：“你，你说什么鬼话？”

“你只是失忆了而已。”他摇摇头，“等你恢复记忆，就会发现，其实你早就爱我爱得死心塌地。”

“不要脸！”慕青宁大骂一声，脸上为什么这么烧？为什么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底下最傻的事情而无地自容？为什么会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一定是昨天被那头该死的疯狮子吓傻了！

“我饿了！”她大声说话，为了掩饰声音里那点心虚。

“早饭早就准备好了。”他微笑，刚想让人把食物拿进来，慕青宁却愤愤不满地说：“我要吃昨天的狮子！我要吃了它肉，啃了它的骨头！让人看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微愣，然后下一秒脸上闪过赞许的笑容：“不错，你就应该这样。”

她有一点点骄傲……

很快狮子肉就上桌了，慕青宁躺在床上无比欣喜地想着：红烧狮子头，红烧狮子头，正宗红烧狮子头……

她侧着头看着细心用匕首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炎亦邪，他背对着她，身影还是那么高大挺拔，让人觉得很安心。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他握着匕首切肉的样子，还有他专心凝视的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他嘴角挂着的那一抹笑容，竟然是那么……幸福而满足？

这个男人，真的在过去和她有过某种瓜葛吗？

心底有些东西慢慢飘上来，柔柔地荡涤在心间。

他切好肉就转过身，她来不及移开的视线就和他撞在一起，狼狈不堪，脸上竟然飞快地烧起来，霞光浮影，跃然在脸上。

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了，走过来坐下，把她抱起来，坐在怀里。

“扯到伤口了……。”她龇牙咧嘴地痛呼，他的动作立刻小心一百倍，低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他居然说了对不起……她抬头望着天花板，不自在地说：“没关系……可是你不用抱着我。”

他自动忽略后半句，拿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张口。”

她别别扭扭地张开口吃下去，要不是手受伤动不了，否则她肯定立刻就逃得远远的。

“多吃一些才能好得快。”他宠溺地抱着她，下颚时不时擦着她的脸过去，他能感觉她脸上的温度正在火速地上升。

慕青宁吃得不自在，只好找一些话来说：“你那天不是说玉簪断了我们就没关系了吗？”

“我让人把簪子接好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她闷闷地，嘴巴里吃了很多东西还没咽下去，咕哝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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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自从上次一场大病，体力有明显衰弱，每天出了办理一些政务，基本都在休养，而天辰皇帝则在旁辅助，井井有条，很让先皇欣慰。

“殿下，皇上等着您呢。”万寿宫门口，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对走来的天辰皇帝行礼。

天辰皇帝点点头，推开寝宫的门，因为皇上要养病，所以里面清净，香炉里幽幽的水沉熏香缭绕着。

他走进去，看见皇上在闭目养神，听见声响，才慢慢把眼睛睁开。

皇上似乎有些苍老的态势，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皇上。”天辰皇帝行了一个礼。

皇帝摆摆手：“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两人，不必多礼。”说着有些微怔，“有慕青宁的消息了？”

天辰皇帝站在一旁，面容清冷：“前几日的探子有了明确的消息，炎亦邪带回去一名女子，哼，招摇过市。”

“是她？”皇上已经想到了什么，“炎亦邪的妃子？”

天辰皇帝点点头，可是还是疑惑：“当年炎亦邪娶王妃的时候，咱们都还跟着周太祖，传说他娶得是一位神女，怎么会是慕青宁呢？”

皇帝高深地眯起眼眸：“你觉得慕青宁不是神女吗？”

天辰皇帝一怔，随即想到慕青宁的点点滴滴，她从开始辅助皇兄打天下，就表现出决定的聪明，而且每一次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让人不相信她是神女都难。

“光义，知道我为什么肯放了她，把她给你吗？”

天辰皇帝一怔，没想到皇上会这么问。

“她对我影响太大了。”皇上微微一笑，有些疲惫，“她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做一个好皇帝。”

“哥……”

皇上摆摆手，笑道：“这个女人就是你我的劫数。”

他也笑起来：“是啊。”忽然间一恍惚，眸光凝住，“可纵使是劫数，我也要把她带回来！”

“你觉得有你有本事从炎亦邪身边抢走他的女人？”皇帝斜眼看着他。

他的女人……这四个字像利剑一样直刺在他耳朵里，他握紧双拳：“不管什么办法！”

皇上笑笑，扔了一本奏章在他面前：“青龙人在边境滋事，闹得不小，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天辰皇帝疑惑地看着兄长：“开战？”

“是！”回答是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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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辰青龙之间转眼间战争一触即发，天辰加派了兵力驻守在边境上，这一次像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来一场硬战！

青龙国自然也不甘示弱，调集军队，随时整装待发，边境上也半点儿不肯放松，每一天八百里加急快报。

慕青宁在院子里坐着，这几天伤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是不大能动，那头狮子本来就被人喂了丹药，发起狂来咬人那叫一个狠绝，她的手臂没有当场断掉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不过吃了狮子肉她也没那么怀恨了。

院子里阳光充沛，这个季节风沙也特别大，但是早晨还是比较收敛的，阳光暖暖的。

茉莲在她身边忙着，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说：“听外面的人说，天辰青龙之间，要开战了。”

慕青宁一惊，猛然抬头间，扯痛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真的吗？”

茉莲点点头：“这几天朝廷里都在乱，王爷也忙得很。”

“天辰领兵的人是谁？”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有些惴惴的，一颗心像被什么端在空中，无力地找不到安放的位置。

“奴婢不知道。”

“青龙呢？”

茉莲还是摇头：“……王妃，如果是王爷带兵，您会帮他吗？”

慕青宁一怔，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天辰朝是她帮着先皇打下来的，难道现在又要帮着炎亦邪去攻打天辰？

她做不到，天辰毕竟如同故土一般，而且先皇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在想什么？”突然一双手臂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脸颊上随即感到一阵温柔地触碰。她挣扎了一下，又平静下来……

“天辰和青龙，真的要开战吗？”她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面有温柔的光芒，像散落于碧空的碎光。

“对。”他点点头，似乎还带着一点儿笑，“这一次，似乎天辰还比较积极。”

“你会亲自上战场吗？”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有些紧张。

他微笑：“怎么？你舍不得我去。”

慕青宁脸上一红：“胡说！”

他搂着她，眼睛望向遥远的天边：“放心，我不会出事，这一次，是大哥领兵，我在后方支援。”

心里一惊，她望向他，眼神迷离：“你大哥？景王？”

“想不到你还记得大哥。”他笑笑，声音又低沉下去，“可为什么记不得我？”

“炎亦邪，”她一本正经仰起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犹如天边灿烂的曦光，“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你上战场。”说完立刻想打自己的嘴巴！怎么糊里糊涂说出这种话了？和大脑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那笑容灿烂又孩子气，让她想冲出口辩解的话都忍住了没说。

“为了你，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他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在家里等着我知道吗？”

她别过头去，脸上红扑扑的。

在家里等着…….这句话，好温暖……

万籁俱寂

慕青宁在黑夜里思考白天的话，那样的对话……非常暧昧……她用被子盖住嫣红的面孔，洒下的月光柔和地在眼睛里氤氲。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瞬间就不见了，慕青宁正好瞅着窗户发呆，一愣神，连忙站起来，跳下床跑到窗户边。

打开窗户，电光火石的一瞬，一道黑影飞闪进来，她本能地想大叫，却被那人捂住嘴巴，拉进去。

黑暗中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惊慌地转着。

仇人？

想起那天的狮口还生，难道……

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府里进出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她想着心里已经哭喊了一万次。

“慕青宁姑娘。”那人尝试低声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小，“在下受了柳慕青宁姑娘所托，来救姑娘出去。”

慕青宁！

她眨眨眼，立刻点头。那人小心翼翼放开手，：“失礼了。”

“慕青宁姐在哪儿？”慕青宁激动地问。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她就在京城，本来我们一直打算等您出王府和您见面的，可是等了半个月没看见姑娘，在下只好夜探王府了。”

这无疑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她终于可以走了，有人帮助，她一定会离开的！

“你是谁？”

“在下独孤城。”

“独孤城？”她恍惚地念着，等等，他说他是谁？

独孤城？

世界上，不，这个时代有几个叫独孤城的？

“佘赛花的老公？”她没头没脑问出一句。

他一怔，还是点点头：“正是。”

她差一点儿就激动地大吼三声，她遇到什么人了这是？独孤城啊，这是独孤城啊！虽然后来他死得那个壮烈，但他的威名直到前年之后依然赫赫不衰。

“我们现在走？”她兴奋起来眼睛里闪闪动人。

独孤城蹙了眉：“外面守备太严，姑娘可有办法明日出王府？”

她想了想，自己的伤没有好，炎亦邪不可能让她到哪儿去吧，可是她执意要出去，也没几个人有办法阻拦。于是点点头。

“姑娘还记得那天买过绣品的商贩吗？”

“记得。”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便衣啊！

“到那里等候，在下有办法带姑娘走。”

“好。”慕青宁连忙答应。

“那在下告辞了。”他转身要走。

“等等。”慕青宁又拉住他，想了想，“天辰青龙之间很快要开战，您知道吗？”

“知道。”若不知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冒险进王府了，眼看战争一触即发，他必须很快回去，否则让人逮到机会又是一番不可避免的舌战。

她捂着紧跳的心口，咬着嘴唇，最后还是说：“青龙带兵的人是景王，炎亦邪在后方……青龙派出这样的两个人，是只许胜不许败，所以请大人多加小心。”

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很好看，还有那双眼睛里，清亮睿智。

慕青宁不知道这算不算出卖，然而那一刻她根本什么都没想，想到青龙人攻占天辰的土地，烧杀抢掠，她就一阵害怕。

这场战争她不想卷进去，历史的东西只有知道的她才会顺着发展，对于不知道的，她不想插手。

虽然对独孤城怀有那样崇敬的心情，但自己所能做的，只有那些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门外很吵的声音，慕青宁一夜没睡，赖在床上不想动，却听见门外依稀有人哭的声音。

起床整理好跑出去，只看见院子门口跪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头发披散，衣服上沾着血迹，破破烂烂，裸露处的肌肤上伤痕累累。

茉莲看见她出来，立即跑过来说：“她是麝兰，是大王的…….”

说到这里，慕青宁心里已经明白了，这女人想必是炎亦邪众多女人中的一位。

“她要做什么？”慕青宁冷冷地问。

“她说来祈求王妃给她一条生路。”茉莲低下头。

“生路？”慕青宁抬头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女子，这个叫麝兰的女人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她一身伤，想必是受了重罚，炎亦邪倒也舍得，这么美貌的女子，他就不会怜香惜玉？

“听说上次便是她勾结外面和大王有罅隙的人，偷偷把野兽运进来，为了丹药，专门对付王妃…….”

慕青宁听得一身冷汗，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那次若不是她爆发了生命的潜力，恐怕此时已经成了狮子的腹中餐了！

想到此，她便愤愤转身，不想打理外面那女人，管她是死是活，既然想谋害别人性命，就要有勇气面对之后的一切。

“王妃！”跪在外面的麝兰好不容易抬起奄奄一息的头，便看见慕青宁转身走回去，连忙大喊一声，跪着爬进来。

慕青宁冷冷转身，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她爬到一定的距离，便被侍卫拦下了，再也不让她靠近半分。

“奴婢知错了，请王妃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麝兰跪在地上苦求。

慕青宁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若是继续看着她身上的伤，恐怕自己会心软。

“你的命是你的，既然你自己不珍惜，求我有什么用？”

麝兰抬起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泪流满面：“奴婢一时糊涂，王妃乃神女下凡，定会慈悲为怀。”

“我不是神女。”慕青宁冷淡地说。

麝兰一呆，依旧不死心，双手抓着地板，十指都抓得出血了，口中喃喃道：“我期盼了半辈子，到头来，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慕青宁原本不打算继续理会她，然而一听她说到孩子，便立刻问：“什么孩子？”

麝兰凄然一笑：“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杀害，王妃真的以为，他会有真心吗？”

慕青宁只感觉背脊发凉，人说虎毒不食子，而他炎亦邪，比老虎何止可怕十倍！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说：“你错了，我不想要他的真心，他对于我像噩梦一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留在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静默，安静像是杀人的利器，流转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

麝兰已经忘了哭出来，只有眼泪流淌着，静静地弄湿了面颊。她被慕青宁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慕青宁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淡漠而安静，看向走进院门的炎亦邪。

她抬眸看着他，无波无澜，没有惊讶，亦没有惊慌，只是那样淡漠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明。

那抹斜射进来的光线中，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被光线笼罩着，像是一触即碎的玻璃，从来没人知道，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竟会那样脆弱透明……

光线里隐约可见细细的灰尘，随着时空的流动，从容不迫地飞扬。

他身后是鳞次栉比的屋顶，远处，苍翠的山脉，立在蓝天下，绵延不绝，暗影交叠。

他从来没有感觉……她离得他那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可是……透过金色的阳光，她虚无缥缈。

浅浅的呼吸，他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让空气的流动如平常一样，可是……心里的躁动有些要出卖他了。

其实他刚才一进来，是很焦急地，可是她的声音一出来，他便想转身逃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脚步牢牢地钉在地上，残忍地逼迫他一字不漏地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刻在心上。

慕青宁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突然觉得好痛，她慌乱地避开他看过来的双眸，开始后悔刚才说了那样的话。

其实她的心，根本不像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么麻木不仁，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麝兰说的话，她就无法抑制心里的恨意和愤怒。

她很害怕他的无情，终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出去走走。”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持续了很久，还是慕青宁先出声打破了，低着头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一刻，他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抓住她，可是慢慢抬起手的那一秒又慢慢落下，任她离开。

他贴着门框，看她离去的背影，像是独自守候着一份天荒地老。

茉莲快步追上前面的人，有些怨怼：“王妃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那样……”很伤人的。

“我不知道他来了。”她回答得极为平静。

“王爷肯定很伤心，您真的不该那样说……难道，您不爱王爷吗？我不相信。”茉莲眼眶红红的，要哭出来了。

慕青宁笑了笑，苦涩地说：“我很自私，我知道。可是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时时都害怕。”

茉莲眨眨眼睛，有些不解：“为什么？有王爷在您还怕什么？”

“就是有他在，我才害怕。”她说着，然后抬头，看见热闹的街市。

老远的，那个买胭脂水粉，精致物件的商贩面前，站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

虽然一身妇女装扮，慕青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茉莲摸摸鼻子：“王妃，这大街上也没什么好地方，不如回去吧。”

她摇摇头，说：“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别跟着我了，回去吧。”

“不行，街上人太多了，您会出事的。”茉莲坚决地摇摇头。

她只好带着茉莲走过去，在小摊前，笑着对商贩说：“还有天辰的绣品吗？”

商贩还是那么热情地笑着：“哟，夫人您真是来对了，我卖的绣品，都是出自这位大姐之手，她真是妙心巧手，绣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流的！”

慕青宁转头看着身边的女子，女子转头对她微微一笑，眼眸清澈流转，让天上的光彩都失色。

“真是让人钦佩，请问这位大姐，可以卖我几块绣帕吗？我是天辰人，用不习惯青龙人的东西。”慕青宁对着女子说。

茉莲小声咕哝：“天辰的东西有什么好？”

女子点点头：“可以，但是我现在没有带，要回家去取，夫人若有空，也可去我家里看，我有许多好看的货色呢。”

“可以，反正我没事。”慕青宁一口就答应了，茉莲却不同意：“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改日再去吧。”

女子说：“我家不远，就在前面转过去的小巷里。

茉莲还想说，慕青宁抢一步就说：“不远，走吧，很快就回来，一回来，我立刻就回去，好吧。”

茉莲虽然还想说，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得不放弃了。

走了几步，慕青宁低声说：“立刻就走，否则就没机会了！”

女子点点头，清莹的眼眸仿佛更加璀璨了！

很快转过小巷，茉莲正想开口问慕青宁回去是不是打算跟王爷道歉，可是突然后颈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

倒下去的瞬间，她看见王妃拉起那个女子的手，飞快地跑了……

摄政王府里知道王妃不见了的消息已经是晚上了，炎亦邪倒没有多少惊讶，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左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

“王爷，是否立刻派人去追？”

炎亦邪抬起头，外面却来了传旨的太监——天辰军进犯，皇上召集所有大臣进宫。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摇摇头，站起来便进宫去了。

第二天天未亮，景王炎亦煜带领的部队就出发了，临走时景王咬着牙齿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儿子还在一个劲儿地调戏媛茵，一怒之下把小家伙抱起来。

“跟着上战场看看，你这个臭小子，永远都长不大！”

炎亦寒一听上战场，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我才不要！”他最近有些新奇玩物，一时才舍不得离开。

这时，景王府的大王子策马过来，伸出手把他抱过去，极尽宠爱地揉揉他的头发：“寒，想做英雄么？”

炎亦寒看着从小敬爱的兄长，被青龙称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做梦都想成为大哥那样的人，带领千军万马，扫平敌人！

立刻重重地点头。

大王子高兴地抱着他：“来，让大哥带着你去战场看看，以后寒要做青龙国最厉害的人！”

这样的话让年幼的孩子心里热血沸腾，想想杀人，想想流血，其实也不那么可怕了。

二王子也策马上来，笑着说：“寒，等你打了大胜战回来，燕燕就立刻嫁给你。”

小小的身体震了一下，炎亦寒看了一眼底下的媛茵，立刻偏过头，嘟着嘴：“谁要娶她，凶巴巴的女人！”

媛茵瞪大了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要是不娶我，谁还要嫁给你，哼！”说完立刻转头跑了。

炎亦寒坏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她就是认定了嫁给我的。”

在场的人都被逗得笑起来。

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炎亦邪蹙眉看着蜿蜒在蓝天下的长长队伍，心里飘过一丝阴霾。

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前线，几次小规模作战下来，青龙连连胜利。然而天辰军的实力也非常强，这一次，派出多员大将，其中包括北汉降臣独孤城。

可是青龙人势如破竹，作战力惊人的强悍，胡马弯刀，青凛若霜色。两军交战，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弥漫的烟云，被鲜血染成赤红色，横亘在天地之间，惊人的妖异。

青龙军深深打进去，过了边境十六州，马蹄溅起的尘土如雾觳云气，溟溟濛濛，天地间风花颠弛，浮喧的尘世，似乎进入炼狱。

摩乾轧坤，是两军战士的呐喊。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一场战争打得激烈。

天辰营

“晋王殿下的计策固然绝妙，可是炎亦邪的援军就在后方，随时都可以上来支援。”火光中，独孤城的脸像是镀上一层金属。

天辰皇帝皱了皱眉，脸上带着笑容：“本王不懂军事，计策还是几位将军想得好。”

在座的将军们的连忙站起来，纷纷恭维，都称晋王殿下的计策可谓万无一失。

独孤城比较忠厚，知道战场不同儿戏，硬是站出来，在地形图上插了几面小旗子：“速战速决，殿下的计策便能万无一失。”

天辰皇帝眯着眼睛看着地形图上，果然，让他这么一动，刚才困扰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独孤城果真了得，怪不得大哥要招降。

“不错，独孤参军果然谋略过人。”

“殿下过誉了，只是，拖住炎亦邪，还是首要的，只要他的军队一到，我们的计策定然失败，到时候，全军覆没，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倒吸一口气，带兵元帅出来一指地形图：“这个地方，可以设下伏兵。”

独孤城摇摇头：“我曾与炎亦邪在战场上较量过，他的作战力惊人，而且此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行军布阵，都精密得不漏一滴水，想伏击他，恐怕是不可能的。”

带兵元帅不说话，天辰皇帝再次眯着眼：“这么说，非得有人拖住炎亦邪的脚步了？”

独孤城点头：“青龙作战布置地万无一失，即使前面景王的军队全军覆没了，炎亦邪的军队半天之内就能到达，到时我们连撤退的时间都没有，同样全军覆没，所以，战胜一方照样是青龙国。”

天辰皇帝一拳击在桌子上，额上青筋暴现：“景王的军队只是一小部分，就能打得我军节节败退，我天辰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

独孤城道：“景王的军队虽只是一小部分，但作战力强悍，非一般军队能比，凭他们就能击退我们，然后景王在这里扎营，等待和炎亦邪会合。”他插了一面棋子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两军会合，再一举朝天辰进攻，殿下，此次他们野心不小，目标是整个天辰，而且势在必行！”

天辰皇帝脸色微微煞白。

外面夜凉如水，天辰皇帝摸着疼痛的太阳穴，走到营地中央。

“殿下在发什么呆？”一个轻灵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看见月光下缓缓走来的慕青宁，大吃一惊：“慕青宁？”

一时无法抑制激动的情绪，上前抱住她，恍若做梦一般，有些不能置信，低头细细看着她的面孔：“果真是你！”

慕青宁轻轻一笑，抬着一双明眸看他：“不是我还能有谁？”

天辰皇帝也笑起来，确定怀中的女子是真实的之后，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你受苦了。”

想到探子从青龙国打探的消息，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酸涩，想开口问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是独孤城独孤大人拼死潜入青龙国，救我回来的。”慕青宁叹了一口气，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猜到他想问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他不想多做什么解释，她很累，从青龙国逃出来，便马不停蹄来到这里，还没停下喘口气，就看见他。

况且那些事情，连她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又如何去跟他解释？

天辰皇帝心中思量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慕青宁，这次抓走你的人，是炎亦邪对吗？”

慕青宁点点头，这种事情恐怕瞒不住他。

天辰皇帝心中一沉，一阵强烈的苦楚涌上心头：“听说，你是青龙国的摄政王妃。”

果真什么都瞒不住！

“我不记得。”她没有说谎，那些事情，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

“慕青宁…….”天辰皇帝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你…….”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他轻轻叹了一声，在心里补充道：你若只是个普通女子该多好？

慕青宁不解，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起来，眸光似月色，温柔地能把人融化，“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

马匹在戈壁里狂奔，热烈的太阳在天上照着，晒得人晕头转向。

马停下，天辰皇帝拿出水袋递给怀里的人：“喝点儿水。”

慕青宁几乎要吐出来，汗流浃背，抢过水袋大喝了几口，擦擦汗，脸颊晒得通红，“我们要去哪里？”

天辰皇帝笑了笑，指了指前面地平线上出现的大队伍：“你看那边。”

他们此时在一处较高的沙丘上，视线极其宽阔，慕青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剧变，那是……青龙军队。

他跳下马背，牵着缰绳走了几步，“他们很快就和景王的军队会合，到时候作战力更加惊人。”

慕青宁不解：“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天辰皇帝忽然陷入沉默中，遥望着远处的青龙军队，目光深沉，“放心，天辰不会输的。”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说，慕青宁一点儿安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一整颗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不想天辰输，然而，也不想炎亦邪出事……

“慕青宁，这辈子，是我天辰皇帝欠你的。”他忽然严肃地开口。

慕青宁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殿下为何突然这样说？你和皇上都对慕青宁很好，慕青宁感激不尽。”

天辰皇帝抬头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动摇了，只想带着她远走高飞，然而脑海中想起大哥无奈的叹息和天辰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期待，他只能狠着心，把所有爱意压下去。

“这是你的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慕青宁接过来一看，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玉上刻着三个字——炎亦邪。

眼前突然一黑，她握紧那块玉佩，颤声问：“这，这是哪来的？”

“这是当时你出现时手里握着的东西，我来时皇上交给我，让我还给你。”

“是我的？”她脸色苍白，戈壁里炎热，她忽然觉得不能呼吸了。

那些逝去的记忆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远处青龙兵马越来越靠近，慕青宁甚至听见马蹄的声音。

她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晋王殿下，请你帮我照顾慕青宁。”慕青宁对站在沙地中的天辰皇帝抱拳一礼，执起缰绳，飞快地奔下沙丘。

天辰皇帝站在茫茫沙海中，风沙刮过脸颊，有些生疼，他看着策马离去的身影，黯然地转过身。

“慕青宁……原谅我。”

军队跋涉了一天，烈日炎炎，士兵累得大汗淋漓，为了保存实力，不得不停下休息。

背阴处比较凉快，士兵们分批休息，虽然前面打了几场胜战，也不敢懈怠，手里兵器紧紧握着。

突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前面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拦。

“你是什么人？不得擅闯……啊，王妃！”士兵本来想大骂，可是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又惊又喜，连忙跪下行礼。

慕青宁跳下马，那士兵就十分识趣指了指前面：“大王在那里呢。”

她谢过士兵，跑过去，沿路的士兵被她的出现都弄得热情高涨，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

众人都知道摄政王妃是青龙山的神女，她的出现必然给此次出征带来胜利！

慕青宁没有心思看别人，一路跑过去，前面有一块大石，大石后面靠着一个人，他懒懒地坐着，仿佛成了这山间的一幅画。

她微微发怔，心突然跳得飞快。

手心里握着那块玉佩，被汗水濡湿了，她不知道看见他应该如何发问。

听到士兵躁动的声音，炎亦邪轻转过头，在看到她的时候眉头舒展开，邪魅地笑了起来：“舍不得我，这么快就跑回来了？我还想着打到天辰去，把你抢回来呢。”

“少乱说！”她大喊一声，走过去，脸上不自在地红着，不敢看他那张脸，直接把玉佩递过去，“这是什么？”

他接过去，看一眼，笑意更深：“还留着，说明还爱着我。”

“你少胡说，快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边的士兵都转头过来看，不远处的阿绝甚至皱着眉头。

“这是我们炎亦氏男人从出生起就会拥有的东西，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将来送给妻子的信物，我们成亲时，我把它送给你。”他拿着玉佩，指腹细细摩挲着玉佩上的刻字，有些恍惚。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同时光从未流逝过。

慕青宁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郁结着，她想说话，可是嘴巴张开，却变成一声低低的哽咽。

炎亦邪脸色一变，镇定的神情再也保持不住，站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柔声道：“为何哭？”

慕青宁紧咬嘴唇忍着泪水，远处戈壁的阵阵热风吹过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贝齿松开，泪水就流出来。

“为何我……我什么都不记得？”

“傻丫头，你不记得又如何？我依然会把你带到我身边。”炎亦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孩子气地霸道，“这辈子，你都逃不开我。”

“可是我…….”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嘴唇，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低声道：“只要你回来就好，其余的，就让时间来证明。”

慕青宁的泪水流得更加汹涌肆虐，这辈子都没有哭得这么淋漓尽致，竟然觉得胸口处一阵通畅，热浪袭来，也不觉得闷热难当。

泪水打湿了睫毛，她抬起眼睛，想好好看着他的脸，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有好好看过他。

可是泪水浮在眼眶中，烁光闪闪，她努力睁大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头顶上光线一照，一阵一阵晕眩袭来。

“慕青宁？”看见她的不正常，炎亦邪一把扶住她。

“炎亦邪……你不要晃，我看不清楚了……”她伸手擦干泪水，可眼前的他，更加模糊起来，甚至开始摇摇晃晃。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敛住，扔掉手里的玉佩，掌心翻过，一片浓重黑色，细微的刺痛感从掌心顺着经脉，迅速传遍了大半个身体。

她竟然……

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脑海中混沌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体上的力气都消失了，双腿软软打着颤。

“你敢下毒！”他重重捏着她，头晕得厉害，心里的悲伤，却比身体中毒这个事实更加折磨他。

阿绝一直朝这边看着，看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了，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立刻赶过来。

变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山顶上忽然出现一排天辰兵，手里拿着烟雾弹就往下扔，此时风向逆着军队的方向吹来，因此无数烟雾散开，立刻就被吹开，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幸免。

青龙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呛鼻的烟雾笼罩了。

阿绝感觉到一丝异样，连忙大喊：“捂住口鼻，烟雾里有毒！”

士兵慌乱地捂着口鼻撤退，阵脚乱了，可是还是有很多吸入毒气，倒在地上挣扎。

“大王小心！”阿绝边跑过来边大喊。

炎亦邪条件反射把慕青宁往怀里一带，还来不及撤退，背上突然中了一箭，没入骨肉，鲜血直流。

他痛得收紧手臂，怀里的人痛得低呼一声，但是无力挣扎。

“撤退！”他大吼一声，挟持着她撤退，可是手心的黑色越发扩散，从血液里几乎遍及整个身体，眼前一黑，脚下滑到，倒地的瞬间，他手肘撑住地面，才勉力让自己没压倒她。

慕青宁模模糊糊看到了这一切，怎么会这样？

突然想起天辰皇帝给她的玉佩，再看看炎亦邪手心的黑色，忽然间明白过来。

他利用她。

他竟然利用她！

一瞬间的愤怒让她用尽力气挣开炎亦邪，向前狂奔。

天辰皇帝我不会原谅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手心里温热温热的，她头晕眼花地低头看去，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血……

炎亦邪……

她回头去看，看见他高大的身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背上插着一支箭。

心口忽然痛得无以复加，刚忍回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炎亦邪挣扎着站起来，冲到她面前，被疼痛扭曲的面容看起来那么的悲凉，像是染着晚霞的傍晚，像是拢着轻烟的湖面，像是记忆里始终残缺不全的幸福…….

他伸手捂住她的口鼻，眼中的痛和恨交织在一起，如同烈火在焚烧。

慕青宁此时也悔恨交加，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没有仔细考虑天辰皇帝的动机，被他利用。

这里无数青龙兵，全都被她害惨了……

………….

“放心，天辰不会输的。”

…………..

想起他刚才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慕青宁全身热血狂涌，原来他们不惜一切从青龙救回她，早就有着这样的打算了！

好一个天辰皇帝！

她也中毒颇深，刚才一直握着玉佩，此时整个手掌都是浓黑一片，身体里更是被毒素侵占，完全使不出力气来。不是有炎亦邪扶着，她连站都站不稳。

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抓住炎亦邪的手，哭着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去救景王，快去！他们会全军覆没，全部都要死！”

炎亦邪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看着她，看着她清丽的容颜。

这一切……都毁了吗？

慕青宁哭着喊：“快去啊！快去啊！”

然后下一秒，他的身体无力地在她面前倒下去，她软软地跟着倒下去，然后眼前的世界都是缭绕的雾气，血红色的……

仿佛开在地狱的鲜红的曼珠沙华，开在冥河边缘……

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血红……

妖异的在眼前放大，然后盛开如火……

曼珠沙华是…….悲伤的回忆……

后来，当那一场浩劫过去之后，她看到那个黑衣黑发的男子站在盛开的荷花池边，面对一池花开花落，把那个孤单的背影框进一个永恒不变的画框中。

而她，在黑暗中仰望光明。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是……

悲伤的回忆……

原来我们竟没有一天让对方快乐过……

那场战事以天辰的胜利而告终。

青龙国景王带着青龙军作战迅猛，士气大增，打得天辰军一路败退，弃甲曳盔。

景王府二王子带领一部分青龙军前去追击败北的天辰军，没料到，半路上，独孤城的大军杀出来，二王子寡不敌众，被俘虏。

消息传回去，景王吩咐王妃带着儿子炎亦寒留守在军队，让大儿子炎亦彻去找摄政王炎亦邪，然后自己率军前去迎战，可是一路过去，没看见天辰军，步步深入之后，终于发现一小队天辰军押着二王子，救下儿子之后，急急领军回去。

与此同时，独孤城按照晋王天辰皇帝的吩咐，绕到青龙军驻扎的后方，只有景王妃带着幼小的儿子炎亦寒守在那里，天辰军被青龙军杀得疯了，看见弱女子和幼童，都想解气，进而看见景王妃的绝世容颜，常年在军营中不曾沾过女色的天辰军淫心大起。杀了为数不多的青龙士兵，便意图不轨，仓皇中，景王妃只有孤身带着儿子逃离。

那是炎亦寒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战乱，年幼的孩子早被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后面无数兵器在后面追赶他，而没有一个人来救他们。

天辰军步步紧追，很快便追上。

情急之中，景王妃把自小怕看见杀人和鲜血的儿子藏在一个草垛里，安抚他说：“寒儿乖，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要不然就不能像你大哥那样做大英雄了，知道吗？”

被吓得一张小脸儿惨白如雪的炎亦寒抓着母亲的手指说：“母亲，六皇叔来了就不用怕了，是吗？”

景王妃心酸地摸摸儿子的脸，眼下只能自己保自己了：“寒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只能依靠自己，明白吗？就算是我，你父王，或是你六皇叔，都会离开你，到时候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年幼的孩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里熠熠闪着光，像是夜幕中破碎的星光。

“记住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我的寒儿将来一定是大英雄！”她带着血的手指抚过他稚嫩的小脸，然后转身走前几步。

天辰军追到面前，天辰兵猥琐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她拿起弯刀应战，可始终只是女子，一群天辰兵很快制服她。

她扬着脸冷笑，一瞬间倾国倾城。

步步靠近的天辰兵，脸上的表情腌臜残忍……

然后下一秒，一支长枪狠狠刺进她的胸口，血光四溅，如飞珠溅玉！

她睁大眼睛看着马背上俊朗的年轻人……他也看着她，目光清冷如水。

血肉撕裂的声音，鲜血溅出去，溅在那个草垛上，她倒下去，视线里那个藏在草垛里的漂亮男孩睁着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的鲜血落在他脸上，她知道一定是滚烫的。

他紧紧咬着嘴唇，眼睛却平静无波，像是深藏千年的古井水。

这是她的儿子，她知道他一定会是个大英雄，一定会的……

士兵顿时感觉无趣，纷纷把怨恨的目光投向独孤城，独孤城平静地说：“一个青龙女人，就不怕脏了自己。”

然后军队纷纷回到青龙军扎营的地方埋伏，景王领军回来之时，天辰军如潮水涌出，青龙军已经损失大半，如今更是寡不敌众。

而景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尚不知道前来支援的摄政王也中了计。他指望他的兄弟在他死之后带着大军杀进天辰，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厮杀，厮杀，厮杀……耳朵里只有这样的声音，最后杀得只有他和他的儿子，寡不敌众，也绝对不做敌人的俘虏！

只是……他的妻子在哪儿？还有他那个顽劣的小捣蛋鬼儿子又在哪儿？

也罢，去了地狱总会相见……

景王和二儿子双双自刎殉国……

大战平息了，各处的士兵纷纷撤退。

天色慢慢暗下来，草垛里的男孩一动不动，还是那样的姿势，还是那样的眼神。

没有感情的古井水……

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地上倒着母亲的尸体，那冷冷的，却绝世的笑容还挂在嘴角边。

就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无边无际地蔓延，他没有动，直到一双洁白的手扒开草垛，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一双清澈得没有杂尘的眼睛。

那双眼流露出心疼的光芒，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是疼痛，仿佛是，跟着他的心一起痛的……

“快出来，没事了，别害怕。”她用软软的手臂把他抱起来，搂在温暖的怀里。

她蹲下去，看着死去的景王妃，又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抚地说：“真是乖孩子。”

他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在哽咽。

他轻轻靠在她怀里，轻轻地说：“我不是孩子。”

她一震，还是搂着他，感受着他的害怕与颤抖，她觉得，战争，如此残忍。

若不是独孤元帅告诉她这里藏着的孩子，恐怕这个孩子要这样一直坐着到真正发现他的人出现。

就这样一直到天明，他睁着眼睛不睡觉，她问他为何不睡，他不说话。

最后，他站在草垛边，指着战场那个方向说：“你看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青龙军的营地，可以看见厮杀的情景，当然……也可以看见自刎殉国的景王和二王子。

“你都看见了？”

他不回答，抬眼看着她。

她笑了笑，还是清澈的眼，清晰的眉目。

“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每一个人，都要学会遗忘，知道吗？”她蹲下去，轻轻把他搂进怀里。

他像受了极大的刺激，猛地推开她，后退一步：“我不会忘的！”

不会忘那长长的红缨枪，不会忘那骑白马的男人，不会忘战场上飞溅的鲜血，更不会忘……他在心里祈祷着出现可是一直未出现的六皇叔……

********

滴水的山洞，透进一缕微光。

她眼珠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猛地坐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头痛欲裂，可是很多东西都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身旁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缩了手，低头看去，呼吸紧绷。

“炎亦邪……”她抓住他的手，翻转过来，手心里还余着灰暗的黑色，心中恐慌，“醒醒，快醒醒……”

他痛苦地呢喃了一句什么，睁开眼，视线中首先出现那张清丽的面容。

他甩开她的手，艰难地坐起来，气息不稳：“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她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祈求什么，她犯了那样大的错误。

洞口的光忽然被挡住，然后一个虚弱的身体慢慢走进来，半跪在地上，颓然地低下头去：“景王全军覆没。”

慕青宁怔怔地看着阿绝，果然，这一战……躲不过的浩劫，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炎亦邪脸色苍白，阴郁的眼睛深不可测：“我大嫂呢？还有寒儿……”天辰人有多么痛恨青龙人，他很清楚。

阿绝低下头：“景王妃战死，寒王子不知所踪。”

“不可能！”炎亦邪激动起来，“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寒儿找回来！”

“我们的士兵大多中了毒气，未中毒的已经派出去，来请援兵的彻王子带着所有人去寻找了。”

“想不到……”他阴冷的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慕青宁，“我炎亦邪…….竟然会败给一个女人……”

慕青宁心底一沉，控制不住眼泪流出来：“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他大吼，“你什么都不知道！失忆，哼，你果真失忆失得很严重！”

她默然，他说的很对，她果真失忆失得很严重……

可是这一切，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发生了。

“对不起……”她捂着嘴巴，只能说这一句。

他斜眼看着她，突然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以前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她浑身僵硬，泪水流得汹涌，他的话，像是利剑在心上划了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

“对不起……”她不反抗，现在只希望他平息怒火，她知道是徒然，可是她想挽回一些什么。

“滚！”他低吼一声，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又发作。

阿绝抬头看她一眼，眼珠淡漠。

“对不起……。”她捂着嘴巴哭泣，看见他无动于衷地坐着，伤心欲绝，转身跑出去。

天地之间是战争过后的玄黄。

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倾塌。

寒光乍吐，很快，就进入秋天了……

可是一切，为什么都像镜花水月？梦境一般的悠长绵延。

远处的硝烟未散，波诡云谲，蓝天下是那样残破的画面，鲜血染红的大地像是呼啸着奔跑的野兽。

荒凉的战场，枯草千里，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她鼻尖一阵酸涩，终于忍不住，边走边掉泪。

天辰皇帝！天辰皇帝！

你让我做千古罪人，你何其残忍？

她擦着眼泪，不敢回头，怕看见身后更加凄凉的景色——那是青龙军队驻扎的地方。

那里现在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走了一段，视线开阔，离战场更加近了，驻守的天辰军，旌旗飞扬。

她慢慢走过去，脚步虚无，心中更是虚无。

“玉姑娘。”独孤城老远地看见她，走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她抬头看着这个忠君报国的男人，他是何等风光地在历史中流传，因为战场上没有仁慈，胜者王败者寇，所以他注定了当万民仰颂的大将军！

“晋王呢？”

独孤城尚不清楚晋王用的计策，于是说：“在大帐里，从战胜后一直没出来过，他派人到处找你。”

她点点头，径直走向大帐。

独孤城远远地看着她，有些担心，刚转头，就看见回来的柳慕青宁，连忙过去问：“看见那个孩子了吗？”

慕青宁点点头：“看见了，可能被吓坏了，一直躲在草垛里，可是那个孩子很坚强。”说完，她笑了笑，笑容却是苦涩的。

“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死去，是很恐惧吧。”独孤城苦笑起来，他发现那个孩子躲在那里，就毫不犹豫提枪杀了景王妃，比起看着母亲被凌辱，看着她死去会好过一些吧。

她低着头抿抿唇，小声说：“是很恐惧的，一直都会保护自己的人在眼前死去，很可怕……”往事涌上来，她一时之间不能自拔。

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低着头走开。

慕青宁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深吸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才走进去。

天辰皇帝坐在案桌后看卷宗，听见脚步声，抬头，愣住。

“殿下。”她微笑着走进去，“您果真料事如神啊！”

他怔住，不做解释，轻叹一声：“原谅我……”

“我没怪过殿下，我怎么敢？您是高高在上的晋王，我呢？说的难听一些，我是皇上深宫里的禁脔，对吧？”

“不，慕青宁……”他站起来，却不小心对上她灼灼的视线，一时之间无法出声。

她……那么恨吗？

“我叫慕青宁，慕青宁早死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黯然，“这一场战争，死得不仅仅是那些士兵，还有您狠心推出去的慕青宁！”

像是吹来一阵刺骨的风，冷得让人发抖，明明还没有入秋，为何这样寒冷？他握紧双拳，心如刀绞：“若不这样，还有数不清的人都将死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天辰的无辜百姓去死。”

“够了！”她大喝一声，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酸涩难堪，“你让我一个人背负那么多生命，你觉得公平吗？”

“我……”他说不出话，她的样子绝望痛苦，眼中盈满伤感离乱之痛。

过了一会儿，她仰起脸，冷冷地笑着：“很荣幸最后能成为晋王殿下的棋子，希望殿下从今往后忘了有慕青宁这个人，永远忘记！”她转身出去。

天辰皇帝追出去，在门外一把拉住她：“慕青宁……”

她使劲儿挣开：“殿下请自重！”

“我如何自重？”他再次抓住她，“让你做这样的事，你以为我心里会好受吗？你将来是我的妻子，而我却没有办法保护你，连我都恨我自己。”

她努力忍着泪水，抬头看着他：“你听好，天辰皇帝！我慕青宁不可能是你的妻子，你休想让我留在你身边！”

眸光凝聚，他僵硬地抓着她的肩膀：“皇上已经赐婚了，你我回去立刻成亲。”

“哈！”她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天辰皇帝，你打算娶的女人，是青龙国摄政王的王妃，你不介意一个敌国的妃子吗？”

他浑身僵滞：“你……你是被他抓去的，你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