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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他的左手被COX先生套着手套,右手还紧紧握着我的。刚刚他一直在观察鱼缸里的热带鱼,那些小小的五颜六色的透明鱼类,肚子里全都装着各种设计新奇的戒指。以至于,他的右手被COX先生强行与我的分开时,他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状况中适应过来。

“小泽,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时刻记得戴上安全手套,以防意外擦伤——整个公司的资金都保单在你这双手上,哪怕损坏一片指甲都是价值上亿!”COX先生看着宪泽哥,神情里全是溺爱的责备,“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做最全面的手部检查!”

因为宪泽哥是钢琴掌门人!最重要的就是那双手!

大厅内此刻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顾客们看热闹地争相往这边挤:

“他果然是泽王子,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像!刚刚一直有注意他!”

“什么?我们就快要结婚了你还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

“是泽王子,泽王子耶!就是最近一年内火速蹿红的那个钢琴王子!有人说艺人都是靠化妆,本人巨丑,可是他本人也好帅——!”

“……”

我傻住了。宪泽哥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是读书的以前或者成为明星的现在,总是可以轻易地夺取别人的视线,成为人群中不容忽视的焦点!

“该死——!”宪泽哥看看我,又看看沸腾的人群,最后视线定格在COX先生身上,低吼,“你到底在搞什么!我的身份都被曝光了!”

“具有专业素质的保镖可以搞定他们。”

“可是我约了R先生,我一会儿要与他……”

“NO,你不会要与他见面的。”COX先生毋庸置疑地打断他,“小泽,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而且你现在的年龄……世界才刚要精彩。你不会那么傻,这么早就想用婚姻的枷锁束缚自己。”

“那不是枷锁,更不是束……”

宪泽哥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波一波的人群已经朝这边挤了过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人会变得这么多的?明明在这里选购戒指的顾客没有很多。

很快,我就发现人群中有大部分是这里的店员,还有一些是闻讯从外面涌进来的路人。

宪泽哥懊恼地牵起我的手:“兔子,我只能暂时避开,但是我很快会回来的……我跟R先生约定二十分钟后见面,你一定要等到他。”他慌乱地解释,慌乱地俯身下来,轻轻吻上我的额头,“你一定要等到他……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兔子,不要让我的努力前功尽弃好吗?”

“嗯……”我点点头,好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哽哽地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略俯着身,刘海刷过我的头顶,吻在我额头上的唇加重了力道,滚烫滚烫,久久没有离开。

R先生在一旁催促。

更多的人在朝这边挤,挣扎叫喊着想要冲破保镖们竖起来的隔离线。

宪泽哥站着不肯动:“兔子,兔子……”他声音低柔地叫我,“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抬起头,有保镖上来架住了他的胳膊,他被迫离开我,几乎是被强行压着朝门口走。人群尖叫再尖叫,他在尖叫的浪潮声中一直扭头看我,视线紧紧胶在我的脸上,漂亮的眼睛在向我索要答案……仿佛这一次分开,我们就是永远分开,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我的心不自觉地一痛:“宪泽哥。我……我愿……”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架了出去塞进马路边的房车里,人群拥挤着追了出去,COX先生朝我微微致礼也走了出去。

大厅很快空了,空荡荡的只站着孤零零的我一个。

好久好久,我如释重负,惊觉到宪泽哥为了成名而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自由!

印象里的他,阳光帅气,踏着滑板车嘴角从来少不了坏坏笑。从何时起,他的脸上没了笑容只有疲惫,没了调皮只剩隐忍。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吧!

我该死……宪泽哥那么爱我,可是我却没有爱上他。R先生一定会看出来的,R先生一定会拒绝帮我们定做戒指。而R先生那么性格古怪又挑剔的人,宪泽哥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才约到他,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失败!

06

十几分钟后,我被一位漂亮的接待小姐带进了隔壁一间小会客室,奇怪的是这里的沙发上早就坐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坐,而是躺……

耐克运动鞋被丢在茶几上,两条长腿横着,修长的身体占掉了整张沙发。而在他的脸上盖着一份报纸,两只手反衬着后脑勺。即使看不到脸,光是这样黄金比例的身材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所以当接待员看到他不雅的睡姿和扔在茶几上的两只鞋时并没有动怒,而是借故泡茶,有意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滚开。”

本来以为睡着的人突然低吼这么一声,着实吓人一跳。而我更是震惊——

“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我现在就出去……R先生十分钟后到……”接待员放下差水,诚惶诚恐地退出去。我从另一张沙发慢慢站起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心脏剧烈响在胸口: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不会是“他”的,不会的!

早在一年半前我就回国了,虽然回的是宪泽哥的故乡。我曾想过很多很多次他来找我的情景,也想过很多很多次我要怎么面对他。可是他没有……凭宪泽哥的名气他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如果要来找我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意外……

我终于站到他面前,他毫无察觉地睡着。

手颤巍巍地伸出去想要揭开那份报纸,可是又颤巍巍地缩了回来。想了想,又颤巍巍地伸出去,又颤巍巍地缩回来——

不会是“他”!!!

可是……他说话的声音,他不可一世的姿态,以及这似曾相识的身形……都在强烈告诉我他是“他”!

一狠心,手指捏住了报纸的一端,就在准备掀开时腹部一痛,他居然抬腿朝我的小腹狠狠地踹来——由于重力太大我整个身体都摔了出去,一直撞到一个大型盆栽才停止滑动,盆栽倒下,碎了,我被踹过的腹部刀绞般地痛。

他的声音愤怒在房内响起,带着专属于“他”的霸气:“叫你滚开了听不懂吗——?!”他的脸仍然被报纸盖着,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朝沙发内侧睡去。

他把我认成了刚刚的那个接待员?!他还是那么暴戾而残忍……

我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发现手腕被摔碎的瓷器割破了很大一道口子,流着血,而腹部的痛楚,也早就被心脏一阵紧过一阵绞痛取代了……

是“他”……真的是炎亦邪。

五年后,我们以顾客的姿态,在这间“Reason”首饰店再度重逢。不是我去找他,也不是他来找我,而是我们为了双方的姻缘不期而遇。

果然,是回不去了呢。

“兔子,我只能暂时离开,但是我很快会回来的……我跟R先生约定二十分钟后见面,你一定要等到他。你一定要等到他……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兔子,不要让我的努力前功尽弃好吗?”

“嗯……”

对不起,宪泽哥。答应你的事我又不能做到了。

我不能等待R先生出现,不能呆在这里等炎亦邪拿开报纸看到我,否则……我怕我会不由自主,做出更对不起你的事。

我几乎是疯狂地跑到门口,疯狂地打开房门,疯狂地想要冲出去,可是迎面就跟来人撞了个正着——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和打扮都很MAN的男人。

“小姐,走路不要太莽撞了。”他扶正我的身子,一边越过我朝办公桌走去一边做着自我介绍,“我就是R先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怎么看都很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么也跟传闻中“刁钻古怪的R先生”扯不上边啊?

就在我望着R先生发呆的时候,睡在沙发上的炎亦邪拿开报纸,捣着一头睡乱的酒红色碎发坐了起来。

他没有看R先生,没有看门口的我,自顾自地掏出一只烟盒,抽了支烟点上。

由于角度的问题,我只看到他修长的指骨好看地夹着烟的末端,只看到他蓬乱的碎发和漂亮的耳轮,以及小半边坚毅尖削的侧颌弧线。

拽得不可一世,目中无人,这么久不见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不!也许变了……变得更冷漠更深沉,更像一个男人而不是少年。

我忽然又不想走了,好想好想看看他,好想好想跟他呆在一起,哪怕只有半个小时、十分钟、一分钟,更甚至多停留哪怕是一秒钟。

我存着这样贪心奢侈的想法,将包里那只口罩拿出来戴上。

R先生十指交叉地坐在办公桌前,眉头高高扬起,似乎对我们两个的行为很感兴趣:“哦?今天不但少来了一对恋人,而来了的,又这么独特。”

少来了一对恋人?

我这边宪泽哥没有来,炎亦邪那边,一定是安可可吧。而R先生又正好误会我和炎亦邪是一起的?!

我正要开口说“抱歉,你搞错了”,R先生已经飞快在电脑前打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契合的恋人。”

紧接着“啪——”的一声,旁边的幻影灯忽然亮起,在白色墙壁上打出一束光,一款花纹为“问号”和“感叹号”的戒指草图展现在面前。

“这是……?”我惊愕地睁大眼。

R先生再度扬眉:“年轻的恋人们,女孩常常挂在口里的疑问是:‘你爱我吗?你会娶我吗?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你会陪我到老吗?’男孩的回答是肯定的:‘当然!会的!记得!生死相随!’”

哇……真不敢相信!果然不愧为R先生!

就那么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他就画出了这么简洁却这么具有深意的戒指!它无非是世界上最特别的情侣戒指,更是世界上最直接和最短的告白书!

可是……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契合的恋人。”

我们……我和炎亦邪……是最契合的恋人?

我睁大了眼,炎亦邪掐灭烟头站了起来,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看我和R先生,从裤袋里摸出一个震动的手机:“不用解释,你忙,我知道了。”

茶几上的鞋被他扔下来穿上,搁在沙发上的外套也被指尖挑起,他戴上太阳眼镜经过我,不发一语地走出了会客厅。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看到我,哪怕连一点点余光也没有……

我也因为他走得太快,只在他经过时匆匆一瞥,别说他的五官就连脸是圆是扁都没看清。这才惊觉,如果五年前我不是因为那只魔翼娃娃,不是那么挤破了额头地想要闯进他的世界,微小普通的我,他永远也不可能注意到。

“他去哪里?”R先生惊讶地望着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目中无人的家伙,“我还没有测量他手指的尺寸,还有一些相关的事宜。”

“对不起,您搞错了,他不是……不是我男朋友。”我怅然若失地回答,心好苦好痛,“我的男朋友是跟您预约的李宪泽先生,因为临时有事所以……”

“哦?是吗?!”他扬起眉毛,眸子里精光四射,露出玩味的眼神来,“你和你男朋友的戒指抱歉我无法帮你们定做了。”

“为什么?!”

“因为——这套‘?!’戒指,我会为你和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保留。”

07

走出“Reason”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多了。我想着刚刚发生的情景,想着R先生最后说的那句话,心止不住地抽痛——

怎么可能。这是五年后我第一次和炎亦邪见面,也一定是最后一次。

戒指怎么可能为我们而保留呢?

忽然耳边响起刺耳的鸣叫声,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只大车灯放射出明亮的光线直刺我的眼膜,原来我神志不清地走到了马路中央!

跑车直冲过来——

满世界都是耀眼的白光——

忽然身体一轻,我像棉花般被轻盈地抛起,抛在半空中。世界在此定格,慢动作的回放,好像空间里充满了无数的光线和分子。

我的身体轻轻飘在空中,车门“咔嚓”打开的瞬间——我重重落下!

从车内走下来一个高帅的少年,穿着全毛薄料的上装,衬V字领针织T-Shirt,搭配一条米色直管的秋季休闲裤,笔挺到一丝不苟。

外套的胸口别着龙形徽章,跟他印着龙形的领带相得益彰。

他走过来翻起我的身子,担心而焦虑地低咒:“该死!你死了没有?!”

我被翻在他怀里,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

车灯的光线亮着,打过来照耀在他身上,我终于近距离看到了他的脸:酒红色乱糟糟的碎发,英气的眉眼,坚毅的轮廓被光线扩出漂亮的剪影。我最喜欢的那双细长单凤眼此时落在我脸上,瞳仁里透着焦急和不耐。

他比五年前更帅了,少年的轮廓全都长成了形,精致如雕刻的塑像。

炎亦邪……

我忽然抬起手,抚摸上他左眉骨那一排黑曜石眉钉,小小的闪着彩色光芒,是我梦见他的颜色。

“喂,你死了没——!”他厌恶地打掉我的手,眼神陌生而复杂?

我这才发现我一直戴着口罩。可是,他认不出我的眼睛吗?

“滴滴,叭叭,滴滴——!”

四周被迫停止的车辆不满地叫嚣着,许多司机从窗口探出脑袋抱怨,还有的司机索性走下来催促我们快走。

一辆摩托警车呼啸着开来,警察跳下来朝炎亦邪要了驾驶照,一边开出罚款单一边啰嗦了一长串注意的事项,我只听懂最后一句:“……私了还是公了?”

炎亦邪神情很臭地站着,一副撞到鬼的倒霉表情,似乎警察再啰嗦点什么他就要动手打人了。

“私了!”我一边向警察先生打手势,一边坐起来查看全身。刚刚被车撞到还飞了起来,身上居然连轻微的摩擦都没有?!这是奇迹吗?

我捡起自己的包包站起,轻轻抬起眼角偷看炎亦邪。

他正在检查跑车的车头有没有撞坏。我晕!到底是人重要还是他的车重要?

我拍了拍包上的灰尘,悄悄转身想要溜走,忽然后衣领被提起来——

“去医院检查!”

他的声音好大,音量好响,震在耳边像打雷,吓得我心脏扑通乱跳,冷汗都从手心里冒出。再加上四周的司机们拼命地按着喇叭,整个场景乱糟糟的。

我瑟瑟回头,看到炎亦邪超级不爽的表情,吓呆了半晌后,拼命摆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事。可是他根本不甩我,拽着我朝他的跑车笔直走去。

“不,不用了……”快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我扳着车门小声地说,“我没有受伤,我很好,我……”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被扔了进去。

跑车冲出人群朝前开走。

坐在车内我失望得不行……

他没有认出我的眼睛,我可以解释为天色太暗,而我们实在是太久没有见面,所有一时没有认出。可刚刚,他居然没有认出我说话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找到什么借口为他辩护。

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我为他辩护。是我在为自己找一个不伤心的理由。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跑车忽然靠着马路边停下:“下车!”

“呃?”

他冷着声音:“下车——!”

我探头望了望车外,是一个陌生的地段,没有看到医院,也没有看到小诊所。

他不是说要送我去医院检查吗?

我还在迟疑,他浑身煞气地摔门下车,拉开我身边的车门将我拽了下去。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上车,跑车一转方向,呼啸着从我的视线里开走了。

……原来,他刚刚说什么去医院检查是说给警察听的。

……原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原来,当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会这么痛。

……原来,他已经轻易忘记我了,我却仍然还喜欢他。

失魂落魄地走到站牌前,我抛开一切杂乱的想法,打算叫TAXI回家,却发现包包的底部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洞!装在里面的钱包、手机、录像机,以及大姐们拜托我拿签名的CD,都不翼而飞了!

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刚刚撞车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

这里这么陌生,距离我居住的公寓一定很远很远……而我手肘有着很大的伤口,被炎亦邪狠狠踹过的腹部隐隐作痛。重点是,一整天只吃了个汉堡的我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就连呼吸都觉得很费力气,更别说要这样走着回家了。

这是二十一年来,过得最糟糕的生日!

或许,也并不是那么糟糕,至少我实现了我渴望而不可及的愿望——见到了炎亦邪啊。

可那又怎么样?他都没有认出我!

我擦着眼角边刚刚溢出来的泪,准备,就在这一刻断了对炎亦邪所有的想念。既然他忘了我,既然他过得很好,既然他重新接纳了安可可,我们的感情就到此为止画上句号。

是时候结束了……

是时候让心回到宪泽哥身边。

侧头的时候,看到站牌的玻璃屏幕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各种问路的问题,和一些好心人给予的回答。

我走过去擦掉它们,拿起粉笔写上:

炎亦邪再见。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2010.9.3蠢材贝璐璐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吱”的刹车声,紧接着,附近某幢尖尖的教堂响起“当当当当……”的钟声,一共十二下。我的心脏随着钟声此起彼伏。

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粉笔在我指尖折断,我全身僵硬,血液倒流,一寸一寸缓慢地回过头去——

本以为是结束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08

打开车门的是宪泽哥,不过……

在不远处刚刚炎亦邪放我下车的地方,紧接着停下另一辆跑车。

炎亦邪摔门下车的时候,宪泽哥走过来帮我披上他的外套。炎亦邪四处张望着最后将视线定格到站牌这边的时候,宪泽哥牵了我的手将我引上车。

他始终比宪泽哥慢了一步。

引擎发动——

马路两旁的灯夹角似的延伸,光线倾泻下来,照在他高帅的身形上。宪泽哥没有看到他,一转方向盘,跑车急速奔驰。

他的身影在反光镜中越来越远……

他直直望着我们车尾的方向……

僵硬的身形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一刻,时光静止,我望着那条空了的马路,记忆翻江倒海地被抛回五年前——

“停下!宪泽哥,停下——很危险的,宪泽哥,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死的!宪泽哥,宪泽哥——”

“我不会停!让你去到他身边,还不如让我死掉!”

“我不会丢下你的,真的不会。宪泽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我啊……”

“该死的蠢材,我叫你下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下车,对不起……”

“警告你不要惹火我!拖鞋——下车,下车——”

“我喜欢你……炎亦邪同学……我真的好喜欢你……可是我做错了很多事,这一辈子都得不到谅解,我们不能在一起……”

“下来。蠢材,你下来……我就原谅你……”

“不!这些错误不是你能谅解就可以的……安可可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你不能伤害她……而我,也不能伤害我的宪泽哥……”

……

五年前,宪泽哥架着跑车急速奔驰,炎亦邪单靠两条腿不停追着车尾,身形只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化为再也看不见的小黑点。

从此以后,他追着车尾奔跑的身形,就像鬼魅一样跟紧了我。不但占据了我的思想,连同我的心也占领了……

想要见炎亦邪,好想好想见他。

想见他的心情已经被缠绕了整整五年。而他现在就站在那里,只要我下车就可以见到他。

下车?不下车……下车!不下车……下车?!

可是……

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呢?

宪泽哥就在身边,忙了一天的他,开车的时候不断打着呵欠,却拼命向我道歉解释今天的突发状况。

他那么累……却还想着我,关心我,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可我,终究不爱他啊。

“宪泽哥我……”

“兔子,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了?因为R先生的事弄砸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他的手伸过来,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关系,你这只笨蛋兔子,我不会怪你。我早就联系了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诺爱帮你设计婚纱,明天我请了假,COX先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他开始说一些明天的计划和流程,慢慢地声音从我的耳边远去,我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动。

我再次想起了炎亦邪。

想起他刚刚望着车尾的神情,想起五年前他追着车尾奋力奔跑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慢慢模糊了双眼。

“……兔子,兔子?”宪泽哥的声音焦急响在耳边,“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恍恍然地回过神:“哦……?我,我有在听……你继续说……”

“我刚刚说,我们明天……”他的声音又走远了。

对不起宪泽哥……对不起,对不起!

请你教教我,教教这只笨蛋兔子,怎样才可以让你不受到伤害,怎样才可以忘记炎亦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09

天忽然下起雨来。

回到家后,我始终放不下炎亦邪,在宪泽哥走后没多久打车折回去。

炎亦邪,你一定不要走,一定一定还要在那里等我哦。

雨下得太大太大,等我到达目的地时,满世界都是连绵的雨线。雨帘将视线遮住,放眼望去,全是烟雾朦胧……忽然在淅沥的雨声中,我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头伸出来!”

“我有伸啊,可是根本伸不到帽口那里,你太高了啦……”

“明明是你腿短。”

“炎亦邪同学……你把头低一点好不好?我被困在雨衣里,什么也看不到……”

“那样最好,这么蠢的脸,不要露出来给别人看到。”

“喂,你不要这样嘛,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会摔跤啊……”

呃?为什么会有女孩的声音?为什么女孩的声音……那么耳熟……

顺着声音望去,雨幕中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是炎亦邪,穿着宽大的粉色雨衣,矮的整个身体都被包在雨衣里,只看到一双穿着白色球鞋的脚,因为看不到路而双腿打架。

忽然一个不稳她的身体向前栽去,却及时被炎亦邪伸手捞住了!

“见鬼!”他愤愤低咒了一声,被雨水打湿的脸呈现出担忧的神色,还是那么好看,“我要把头低多少你才能看到?”

雨幕里传来她小心翼翼的声音:“最好是……最好是低到和我一样高……”

……

……

她是谁???为什么台词那么耳熟,场景那么眼熟……我又是谁?我在哪里?

我双手捂住耳朵,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

闭上眼,狠狠地甩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一只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像捞水草一样把我从雨水中捞到他的胸前。

我睁开眼——

炎亦邪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刚刚那个女孩不见了?或者说,刚刚那个女孩变成了我?!因为在我的脚下,正躺着那件粉色的雨衣。

雨水“哗啦啦”肆虐,炎亦邪略低着头站在我面前,垂下的发丝和睫毛不断往下滴着水:“我不想对着那张蠢脸,是因为……”声音低沉而蛊惑,“我怕禁不住想吻它……”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

我终于记起这是五年前所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会情景再现?难道是时光倒流?还是……我太思念炎亦邪所产生的幻觉!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炎亦邪的脸靠近。

他不会吻我的,当时他没有吻我。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吻我。

果然,他的脸在距离我只有0.1厘米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记忆里他应该是咧起嘴角,嘲笑地说:“近距离看你的脸,果然更蠢了。”可是现在,一滴豆大的雨珠砸在他的眼瞳里,化成晶莹的泪水很慢地流了下来,像瑰丽的蓝色液体。

他流着泪看着我说:

“蠢材……我很想你。”

炎亦邪你在哭?为什么哭?你不要哭,不要哭!

我伸手去擦他的泪,可是指尖才碰到他的眼角,他的脸就像龟裂的石像,碎成灰尘一样的颗粒,从我的眼中凭空消失了。

我尖叫:“炎亦邪——”

炎亦邪——————!!!!!

睁开眼,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息着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梦!

原来只是一个梦……因为太想念炎亦邪,因为最后的最后,我担心会伤害到宪泽哥而没有下车,所留有遗憾才会形成的梦。

枕头上全是我的泪。这已经是第几次做这种奇怪的梦了?

我蜷起身子坐在床角,看了一眼时钟,5:43分。离天亮不远了,不会像平时那样,由于半夜醒来所以一直失眠。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原来外面真的下起了暴雨,没有关严的窗户被刮得四处乱撞,窗帘被风吹起,雨珠夹着落叶从洞开的窗户里飞进来。

我起身去关窗户,却在探身去拉窗框的那刻猛地止住身形……

狂风将雨幕掀得老高。

楼下庭院亮着一盏老灯,昏黄的光线照得雨线银晃晃地反光。路灯下,一个高帅的身形笔直地站着,被打湿了的酒红色碎就像雨幕里燃烧的火莲。

他的目光望着我窗户的方向。略抬着的头都僵了,不知道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

由于房内没有开灯,站在路灯下的他看不见我。只有我看见他,看见浑身淋得透湿却仍然站得比电线杆还直挺的炎亦邪。

视线被模糊……

窗外飞进来的雨珠不停敲打着我的面庞,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炎亦邪,一动也不敢动,怕最轻微的声音都会惊扰到他,怕这不过又是我的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梦,请不要清醒。如果真的是梦,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再不要前进。

可是为什么……天还是一点点地变亮了。耳边一片宁静,可以听到秒针一下一下走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拜托了,慢一点。

“嘀嗒嘀嗒——”

哪怕把我一生的时光都浓缩到这一刻……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根本听不到我的祈祷,甚至,好像为了恶意惩罚我,走得飞快飞快。天马上就要亮了,炎亦邪缓缓的一点一点低下头,在天即将全亮之际转身,朝停在不远处空地上的跑车走去。

炎亦邪要走了——!

一直处在罢工状态的大脑忽然“轰”的一声巨响,血液倒流,下一秒我的身体就失重地朝楼下栽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拉开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出家门,就这样失重地从二楼阶梯滚到了一楼。

可是身体感受不到痛……

四肢好像被转上了发条,在掉到一楼的那一刻猛地站起来朝前跑。

这不是梦——炎亦邪真的来找我了,他知道我住在这里?并且连我卧室的窗口都知道?!

这不是梦——他在楼下整整站了一晚,淋着雨,那样寂寞执拗的姿势,仿佛他曾很多次这样做过。

这不是梦!不是不是,不是——!

我忘记了穿鞋,睡帽从脑袋滑下来,掉在了肩头上,甚至我的手里还抓着我睡觉时喜欢抱着的布娃娃……

我在社区大妈惊讶的目光中一路向前,跑到小区门口,可是那辆载着炎亦邪的白色跑车还是开远了。我大声叫他,一遍一遍,跑车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我模糊的视线之间。

“炎亦邪——”

娃娃从手中呻吟着栽下。

再没有力气奔跑的我,鸵鸟般地蹲下,膝盖一触碰到眼睛,很快被眼泪大片大片地濡湿了。

炎亦邪你来找我了,为什么却不见我呢?

为什么要在天亮之前离开……为什么不等我醒来看见你?为什么……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后是刹车声?我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炎亦邪的车倒回来,他哐门下车的画面。

我视线呆泄地看着他穿着耐克运动鞋的脚。

看见他几步走到我面前。

看见他双腿笔直穿着那条米色直管的秋季休闲裤,因为湿透而贴紧了小腿,更显得他双腿的修长。

我呆呆抬手朝眼睛抹去,抹出一手的泪水。

10

他……炎亦邪……我日思夜想的男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我应该说点什么呢?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Hi好久不见?”还是诚实地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念他”,还是……

忽然一个白色的编织袋递到了面前。

“你忘在车里的!”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我呆呆地看着他的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即使是随便抓着编织袋的姿势,都那么好看!

可是我却没勇气抬头看他的脸,我怕从他的脸上会读到我害怕的厌恶表情。

就在我发呆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他已经不耐烦地把袋子随地一放,装在里面的手机、钱包、摄像机等东西露了出来,他折身好像要上车。

“炎亦邪同……炎亦邪先生!!!”我慌忙抬起头来,叫住他,“你等一下--”

我终于还是叫住他了!

他保持着正要上车的姿势。

“你来……就只是为了……还我东西吗?”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背影,真的好怕他就会这样离开,“没有一点点……其它的原因?!”

“其它的原因?”他忽然嘲笑着折身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眼神交流的正面相对。

他比我昨晚看他更帅,因为光线折射的原因,湿淋的头发卷出更酷的造型。

此时他抬起下巴,薄唇讥笑,高高在上地俯视我,眼神果然冰冷冰冷:“你觉得,会有什么原因?”

我的心一沉,迅速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编织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残忍的眼神就像刀,一遍遍割着我的心脏将我临时处死。

“我们……是朋友啊。”我努力想要说话自然一点,可是真的开口了,却是破碎的单音节,“我以为,你至少会来见我一面的……”

“你以为?该死的你有多少‘以为’!”

他的声音猛地拔一个高调,我吓得退后一步。接下来他的声音更大更响,一个字一个字爆出,就像一颗颗密集的子弹朝我扫射过来:“你‘以为’的事情太多了!因为你的‘以为’,我就必须得那么做吗--”

他话里有话……

说到底,他还是在为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我冒着再次激怒他的危险:“其实五年前,我……”

“闭嘴!”他果然被激怒。按照五年前他的个性,一定会将旁边那辆车翻了过去,而现在他只是愤怒地锤向车身,“收起你的眼泪。别每次在犯错以后,做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没有人会同情,相反会更加厌恶!”

我的脸刷地变白,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衬着车门望着附近的凉亭,不屑看我,自顾自地说着恶毒的话:“拖鞋女,你果然还是那么令人厌烦,至少收敛一点!”

对……我怎么又哭了。

和宪泽哥约好了,我不会再哭,昨天是我的生日,我真的因为太寂寞了才会掉那么一滴滴泪。可为什么现在……

我果然那么令人讨厌吧,一到炎亦邪面前就会变得很没用。这么没用的自己,连自己都感到鄙视!

“好的,我不会再哭了哦!”我默默捡起掉在地上那只洋娃娃,尽力绽放了一个很大的笑靥,“谢谢你专程送来我的东西。我知道,你刚刚说那种话其实是想安慰我不要再哭,其实因为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才……”

“……”

“炎亦邪同学来了这里,为什么都没有找我呢。我们……毕竟是朋友啊!你一定是因为很忙所以才着急走吧!”我朝他招了招手,一个人自导自演地说着,像个十足的傻瓜,“没有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叙旧!有重要的事你先去忙吧……再见。”

再也不敢看他,怕看到他冷漠的表情眼泪控制不住又会掉,我匆忙地往回走。

脚却是软的,跑了没几步忽然折倒在地,爬起来又跑,又折倒!这时我才发现,刚刚来过的路上一路都是殷红色的血点。

而我睡裙的裙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满了鲜血……

我掀起裙摆一看,膝盖被削掉了很大一块肉,都露出了骨头,鲜血顺着腿部一直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脑子一空,这才想起出门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栽下。可能是在落地的时候,膝盖被什么利器割破了!当时只想着见炎亦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和理智都失去了。现在看着伤口,后知后觉地才觉得疼痛。

身后传来清冽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一定是炎亦邪,他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没关系,我只是摔了一跤。”我背对着他,很大声地说着,“你先去忙吧,如果让宪泽哥看见我们在一起,会误会的。”不想让他看见狼狈的自己……

然而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走近,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我的心口,狠狠地用力地蹍!

我恨自己这么没用,就在这个时候双腿都出卖我,连最后一点点尊严都不给我留下。

我撑着最后一股力气站起来,飞快地朝前走,可是没几步腿又一折。他在我倒下去的前一刻几步上前,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扶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他蹲下身就往我的裙子掀去,我推开他--

“你回去吧。”

他的手再次伸来,我低着头,更大力地推开他,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声音为什么会变大:“你回去!”与此同时,一滴红“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震惊地僵住,我抬手捂住鼻子……

……昨天才许愿摔跤不要摔到头的,结果刚刚在摔跤的时候,不幸摔到了鼻子……

为什么这么狼狈的样子要给他看到呢?

“把头抬起来。”

“不要。”

“抬头!”

“不要!”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死!

忽然身体一轻,他抱我起来,朝小区住房走去:“我送你回去。”

我想要挣扎,可是我没有力气。我又怕鼻血会弄脏他的衣服……只好两只手死死地捂着鼻子,将脸撇得很开。

“对不起……”

被他抱在怀里,像梦境般地不真实。我愧疚地说:“其实我真的很蠢的,脾气又糟,这样摔倒的事件我经常会发生,很丢人。而且老是做错事,说错话……”

“……”

“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这样吧。”我委婉地为上面的话做出总结,“总之,跟我相处真的是一件很倒霉的事啊!没有优点就是我的特点,像个沉重的负担……任何人都会厌倦的!即使是炎亦邪也一样,所以你真应该庆幸我五年前的决定。”

“……”

“看吧……我还很啰嗦对不对?!”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我叽叽喳喳地说着,终于因为他没有回应而闭了嘴。原本就短的一段路变得更短了,好想这条路延伸到天的尽头啊……

他抱着我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我才发现自己走得太急根本没有把钥匙带出来。

他等着我开门。

我只好瞎掰理由:“我忘了宪泽哥在家里,我可以敲门的,你送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冷地说:“还是那么喜欢撒谎!”说着将重心都转移到了右手,腾出左手挪开旁边窗台上的盆栽--在那里,压着一支钥匙。他打开了门。

我震惊……

由于我经常丢三落四,所以弄了备用钥匙放在盆栽下面,以免今天这种状况发生。可又由于记性不好,根本忘记了它的存在。

为什么炎亦邪会知道……?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知道我在撒谎?!

甚至,在进了房间以后,他居然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直接抱着我朝我的卧室走去。

这不应该!

我想起他站在楼下望着我卧室窗口的情形……为什么他就知道那是我卧室的窗口呢?!

“医药箱在哪里?”

他冷淡地问我,我下意识指向客厅的木柜。他走出去,很快找来医药箱,还打了水,跟以前只会命令别人的他判若两人。

接下来,他擦掉我脸上的鲜血,在鼻孔塞上了棉花,帮我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

这之间,他都冷冷做着他的事一句话也不说。好几次我想要开口,可是看见他冷淡的表情,涌到嘴边的话又消失了……

我不敢妄想他还喜欢我,更不敢问他为什么这么熟悉我身边的一切……我怕打破了现状,会有无法承受的状况发生。

头上敷着冰袋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洗手间传来他洗手时“哗哗”的水声,内心百感交集……他真的变了吗?!

“医生十分钟后到。”

忽然他的身形再次出现在门口,声音强势而体贴:“我走了。”

“嗯……谢谢你,再见……”

话音刚落,耳边已经传来他走远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咯噔咯噔”越来越远的下楼声……

没有一丝留恋。

我的耳朵“嗡”的一声响,好像有地雷在脑间炸开,挣扎着几乎是摔下床,扶着旁边的家具来到阳台--我朝下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宪泽哥的跑车开进小区!

糟糕!我下意识缩了脖子躲在盆栽下,隐隐觉得有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拜托,千万不要让他们撞见了,千万不要……

很不巧炎亦邪从家属大楼出去时,宪泽哥正好将车停在门口,帅气地哐门下车!两人毫无预警地正面相对!

宪泽哥朝家属楼口走来,炎亦邪朝家属楼口出去,两人在朝前走的时候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对方。意料之外他们并没有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彼此都很僵硬。

然而,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那刻,宪泽哥声音压抑地说道:

“你又来了!”

炎亦邪笔直经过他。

“该死,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走远的炎亦邪,愤怒地低吼,“我无法容忍你再这样下去!”

炎亦邪头也不回地继续走,淡漠高帅的背影最后抛来四个字:“最后一次。”

宪泽哥僵在那里,头低低的,看不到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他改变了要上楼的初衷,钻进车内,一打方向盘和炎亦邪前后离开了小区。

我傻站在阳台,望着已经空了的小区,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他们刚刚的对话,耳朵轰鸣作响!!!!!

“你又来了!”

“该死,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我无法容忍你再这样下去!”

“最后一次。”

11

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宪泽哥都没有再出现,仿佛忘记了求婚的事。炎亦邪也像一场飘渺的不真实的梦境,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净。

然而那天他们交谈的对话我一直在想。

在想:炎亦邪你是不是真的一直藏匿在我看不见的角落看着我。就像那个细雨纷飞的夜晚,以那种寂寞的姿势。

在想:炎亦邪你是不是尝试过来找我?只是碍于宪泽哥,碍于你们之间所承诺的那个我不知道的“约定”。是什么“约定”?我想它一定关于我。

在想:炎亦邪你是不是经常想起我,就像我会经常想起你一样……是不是经常会担心我,就像我经常会担心你一样……是不是还爱着我,就像我还爱着你一样。

可是这些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呢,谁也不能给我答案。

“贝修女——”一只手拿起我的手。

“呃?”我抬起头,看到身边围满了办公室的大姐,全都一脸揶揄地看着我。

“埃,我说你,是不是到了思春期!”其中一个大姐晃着我的手,镶花手环在腕上来回摇晃,“我们叫了你很多遍了,你都白痴地看这东西发呆?!怎么,你男朋友送的?”

“我……”我飞快收起自己的手,从包围中无辜地站起来,“你们叫我有什么事?”

“哦~~~~”大姐们恍然记起,“小樱不小心把报告单从窗户上飞下去了!你闲着发呆也是发呆,去捡一下吧!”

为什么又是我——!

这种问题我都不想问了,也不想反驳什么!反正我说什么做什么在她们眼里都是毫无所谓的抵抗……

一口气跑下楼,大姐们趴在高高的写字楼窗台上朝我娇笑着指引方向,我绕了半天,才终于找到那该死的报告单——居然挂在马路边高大的树枝上。

拜托!我又不是猴子,让我怎么拿嘛!

“喂,贝修女!报告单就拜托你了哦!”

呜,看来我就是拧了自己的手也要变成猴子!

我在树下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比较容易爬上去的缺口,脱了鞋,一边咒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一边吃力地往树上爬。这是一条车辆喧嚣的马路,两边都是商店,道路上行人也多……都像看大猩猩一样地看着我。

我丢人的本事还真是与日俱增。

几分钟后我爬上树,挂在枝干上像布袋熊一样一点点往前挪。可是连风都那么不给面子,好像要故意丢我的脸一样,在我即将抓住报告单的时候把它卷走了——

“喂,我的报告单——”

我皱着眉大大地叹了口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半空中截下它。

指甲上美丽的色泽,被阳光照成闪亮的光晕,就像电影镜头上定格的画面,绚烂得刺痛人的眼膜。

我眯着眼低下头,看见宪泽哥站在树下,单手插兜,单手抓着那张报告单,戴着太阳眼镜。他的跑车就停在他旁边,拉风得一如他的人。

此时他抬头看着我,身穿一件设计奇特的T恤,夸张的花纹涂鸦为他的回头率增分不少:“兔子,你在表演树袋熊吗?”

“我……我在捡报告单!你等我下去!”下去!下去……?可是要怎样才可以下去?!我挂在树枝上,只要轻微一动树枝就会剧烈摇晃,根本不容许我折身爬下去。

我皱着苦瓜脸:“我下不去了!”

“你这只笨兔子,谁叫你爬上去!内裤都看到了。”

我的脸皱得更苦瓜了。

他收起报告单在树下朝我伸出手:“来,你跳下来。”阳光穿过枝桠斜射过来,再从他的耳际滑漏下去,他的发丝全被染上金色的边。

温暖的色泽,依旧像偶像剧里的剪影。

我有些犹豫,他笑了笑:

“抱歉啊兔子,在你跌倒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及时地扶你站起。或者,在你跌倒之前避免它。”

“我以为,把坚实的水泥地铺上柔软的鹅毛绒,你跌倒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可也许,你并不害怕跌倒,你只是害怕跌倒的时候只是你一个人。对不对?”

我望着他,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坚定:

“你跳下来。这一次,绝不会让你跌倒了。”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跳去,裙角飞了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样信任他,好像是无形之中所对他滋生出的信赖——那一刻我落入他的怀里,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稳稳地接住了我……

他真的接住了我,我却有想哭的冲动。

身后的写字大楼传来一片嘘声,我看过去,这才发现层层窗台上都挂满了脑袋。宪泽哥的视线随着我看过去,我听到有女人放肆的尖叫。

“兔子。我们去约会吧。”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边,带着我害怕的颤音:“好吗?”

我没有拒绝……我不能拒绝……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从宪泽哥出现在我视线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他怪怪的,虽然表情和口气并没有跟往常不同,但我就是看出来了,他怪怪的……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带着我进了全市最高级的H&O酒吧,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他似乎经常来,还没有下车店员就已经等在门口,带着我们从后门进去,避过一些后勤人员进了一间高档包间。

我差点忘了宪泽哥现在的身份……

不管去哪都应该小心翼翼的。

几瓶洋酒和甜点摆上桌后,服务员都退下了,宪泽哥背对着我,坐在电脑操控前选歌。

包间内只亮着壁灯,昏昏暗暗的,橘红色的灯光晕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模糊成一团,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我忽然想说些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宪泽哥决定了什么?我隐隐地猜到……可是我不敢去想。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在期待他的决定,还是在害怕他的决定?这样的等待让我觉得每一秒时间的拉长都是煎熬!

“兔子,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什么时候坐过来了?右手端着玻璃酒杯,左手随意搭在我的肩上,指端居然夹着烟!这是个令人惊奇的发现!

“宪泽哥。你,你抽烟吗?”

“嗯,烦的时候抽一点儿。”他看着我,忽然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不喜欢闻烟的味道?”

“不是……”

“嗯?”

“你会抽烟,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炎亦邪会抽烟,我不奇怪,是因为我的世界跟他的世界早已分开,他在五年之内有着怎样的生活和变化全是我看不到的。

宪泽哥会抽烟……却是我始料不及。就好比他会经常上酒吧……让我始料不及一样。

他揉揉我的头,笑了:“笨蛋兔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笑容有点酸涩,在昏暗的包间内,眼睛里仿佛跑进了水钻,莹莹地发着亮光。

我忽然发现,他虽然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宪泽哥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看着大荧屏:“我们来唱歌吧。”

“可是我唱得很……”

不等我拒绝,他已经把麦克风塞进了我的手里,背对着我:“你应该偷着笑了,我现在这么出名,不是谁想要跟我唱歌我都会赏面子的。”

“臭美。”

“不是吗?”他一把抓着我站起来,我的身体不稳晃了晃,最后跌坐在他的腿间,他抱着我坐着,头埋在我的颈间,“我可事先提醒你,不好好珍惜,以后就再没有跟我唱歌的机会了。”

我的眼睛开始变模糊,鼻子也酸酸胀胀地像被人痛打了一顿。

“宪泽哥,我……”

“唱歌了!啰嗦兔子!”

音乐开始了,这是宪泽哥和一位女明星合唱的歌,音乐很忧伤很宁静。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嘶哑得厉害。结果一首歌下来,大多都是宪泽哥温柔的嗓音,我就像七十年代的录音机,扯着唱片不停跑调。

唱完了包厢内变得格外寂静,他静静抱着我,滚烫的呼吸烫在我的颈上:

“兔子……”

“嗯?”

“兔子……”

“嗯?!”

“没什么,叫叫你。”

“……”

“兔子,把酒拿过来好吗?”

“……”

“兔子……”

“嗯。”

“兔子……”

“嗯,宪泽哥?你醉了。”

“兔子……”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多叫叫你。”

他开始在身上掏烟盒,掏了半天,才记起烟盒和打火机都放在茶几上。他腾出一只手去拿烟盒,点燃了,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又按灭了。

“宪泽哥,你现在很烦吗?”

他抱着我,眼睛晶晶亮,仍然闪耀着无数的水钻。笑了笑,全是醉态:“有点。”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吻你了。”

“……”

“我想吻你了,兔子。”他眼睛更亮地看着我。睁大了眼,眼睛周围开始泛红。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却没有吻过来。

忽然他伸手拿过一杯酒,仰头一口气喝完,近乎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来唱歌吧。好吗好吗?兔子……”

我抬头看向大荧屏,又是刚刚那首唱了的歌。屏幕适时闪过一句歌词,在我泪湿的眼睛里模糊变形:

“等到年老的时候,一起慢慢走,陪着你看细水长流……”

12

“泽王子离奇失踪……”

“泽王子透过官网宣布退出演艺界……”

“‘星煌’公司试图掩盖消息……”

“COX先生被逼无奈,泪洒记者招待会……泽迷疯狂……”

打开报纸,打开电视机,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全世界都好像慌了,彼此传递着宪泽哥失踪的消息。

公寓门口和公司门口熙熙攘攘地堆满了狗子队,他们都在找我。因为宪泽哥的突然离开,辛苦隐藏的恋情曝光了。

我躲在桥下,打电话给宪泽哥,关机……

打电话给COX先生,无人接听……

打电话给“星煌”公司,忙音……

我只好打电话给秦汐,缩在桥下。桥上是来往的车辆,来往的行人,繁花而又喧嚣,每个人都在大声谈论着:“泽王子失踪了!!!!!”

失踪了……

失踪了……

那些声音就像刀,交错着响起刺向我。思维被刺穿,瞬间从喧嚣中剥离。

“喂?喂!”

手机那头传来秦汐温和的声音,听着她的声音,我一直故作坚强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把宪泽哥弄丢了……秦汐,对不起……”

“我打他的手机打不通……我想去他的公寓……竟然连他的公寓地址都不知道……”

“我想去找他,可是我根本没有方向……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寂寞的时候常去什么地方……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怎么发泄他的难受……”

“我甚至感到他的异常。可是我自私地选择忽略……”

“……对不起……我以为只要我不推开他,他就会永远站在我身边……现在,我终于把他弄丢了……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想说话,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于是慌乱地不停地说着。脑子是空白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也是才看新闻报道知道的。小璐你冷静点,不要慌张!也许他只是心烦了想要去散散心,玩腻了就会回来的……”秦汐的声音着急地响起,一会儿来自遥远的天边,一会儿又好像就贴着我的耳根,“你在哪?我现在就搭车去你们市,你……”

忽然手机从我手中滑落。

我飞快站起,看见几个一直在找我的记者从桥的右坡往这边下来。

我擦掉满脸的泪水,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飞快朝左坡往上爬。

“贝小姐……据说泽王子离开的前夕去找过你……他会突然失踪,是不是因为你们的感情发生了问题?”

“贝小姐,贝小姐……”

“走开——!不要跟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脱了脚上的鞋,看也不看地朝后面扔了过去,一边继续朝坡上爬。

裹着绷带的膝盖伤口还没有好,赤脚踩在凹凸的石子路上,可竟然完全没有疼楚。因为比起来,我更害怕面对记者,面对宪泽哥失踪的事实!!!

“抱歉啊兔子,在你跌倒的时候,我总是不能及时地扶你站起。或者,在你跌倒之前避免它。”

“我以为,把坚实的水泥地铺上柔软的鹅毛绒,你跌倒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可也许,你并不害怕跌倒,你只是害怕跌倒的时候只是你一个人。对不对?”

“你跳下来。这一次,绝不会让你跌倒了。”

我冲进了距离桥边最近的百货商城,所有人看着我。记者们纠缠不休地尾随在后。

我朝二楼跑,电梯上的人被我一个个往下推。我上了二楼,冲进服装区,一转弯,一班记者从左边的路口冲来,另一班记者从右边的路口冲来。

我只有选择朝前笔直跑——

有服务员跑上来挡着我的路:“小姐,小姐!前面是贵宾更衣室,您不能……”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推开,一个不稳撞到身后的衣架,于是那一排衣架立即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下。

“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的我来不及想更多,因为那群记者正从拐弯口过来,四处张望着寻找我的踪迹。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更衣室的门,躲了进去——

门外脚步声慌乱:

“人呢?人呢!”

“分头找——”

这是一间豪华得可以媲美高档旅店的更衣室。我往里走,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忽然软皮沙发上人影一闪,一个高帅的少年站起来看向我。

这一刻我五雷轰顶!

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往后退,退到门口手摸上门把锁:“对、对不起……我……”咬咬牙,我打算折身出去,却听到脚步声在朝这边靠近——

我脸色一白,缩回了摸在门把锁上的手,无助地看着炎亦邪。

他穿着一条低腰的米白色休闲裤,美丽的线条从腰际一直蔓延到身体四肢。很明显他在换衣服,裸着上身,因为我的突然闯入而愣在当场。

来不及解释更多,我慌乱看了看,寻找可以藏人的地方。几秒钟后,我锁定目标,朝室内中央那张看起来可以躲人的大床跑去!

可是没跑出几步,忽然“哐”的一声,撞到一面干净透亮的玻璃门!

我痛苦地捂住鼻子……

好衰,即使是站着也能摔到脸。

玻璃门很快被打开,炎亦邪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套了件白衬衣,连衣扣都没来得及扣上……

“你是白痴吗?!”他抓着我的手,口气里竟然有无法忽视的担心。

我呆呆看着他,呆呆看着他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呆呆看着他皱起他好看的眉,呆呆的……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对不起……”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疼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如果没有躲在衣服架后,就只有这间更衣室了。”

“先生,你们不可以,更衣室里有客人。先生——先生——”

我彻底慌了,甩开炎亦邪的手急急地要找地方躲,可是由于太过慌乱,居然绊到炎亦邪的脚,身体往旁边倒,他伸手来拉我……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时……

心跳忽然停止,仿佛时光被定格在这一刻。眼睛湿湿的,热热的,泪水毫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这是第一次,流泪不为懦弱,只为幸福。可我却觉得自己如此可耻。

在宪泽哥行踪不明的时候,我居然会因为炎亦邪的一个吻而觉得幸福,而觉得……哪怕就这样幸福着死去。

“咳咳!抱歉,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们了……”

被贸然打开的门,又被贸然关上了:“她到底藏到了哪里?!真是的,居然撞到这么劲爆的画面!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开放……”

与此同时,炎亦邪放开了我……

我还呆呆地站着。

他折过身拉正了衬衣,扣着衣扣说:“你走吧。”口气淡淡的,毫无波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背着身的他被暖色灯光照出一圈儿漂亮的光华。

那么贴近,又如此遥不可及。

我仍然呆呆地站着,仿佛没有听懂他说什么,仿佛不能主导自己的肢体。

他穿好了衣服,见我还没有离开,索性穿过我朝门口走去。

“我……我发现我做错了两件事。”

在他打开门的那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一直喜欢的是炎亦邪同学,却因为害怕伤害,而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炎亦邪同学,也以为可以再喜欢宪泽哥……可是我错了。等到我发现自己错的时候,已经不可挽回,我却竟再次做错……选择忽略这个错误。”

室内一片寂静。

我僵硬回头:“对不……”声音嘎然而止。

炎亦邪站在门口,门打开着,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孩,那张脸我经常在电视画面和海报里看到过。她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漂亮优雅,时光的年轮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反而更增添了一种纯洁无邪。

安可可并没有认出我,奇怪地扑闪着她那双大眼睛:“我说换个衣服怎么要这么长时间!原来你在里面藏了女孩子!”

炎亦邪定格的身形终于动了动,从安可可的身边走了过去。她很快折了身,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追着他离开了更衣室:“喂!到底是哪里来的女孩子?”

视线空了,忽然模糊得厉害……

炎亦邪竟然选择忽略我……

我抬手,用他刚刚触碰过的那只手背轻轻擦掉泪水。

13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等我走出商城的时候,已是傍晚,街道里灯火阑珊,那些纠缠的记者居然不见了踪影。

真是奇怪。按理说,他们从昨天追我到现在整整一天,都非常具有专业的狗仔精神,怎么会轻易放弃?

突然身后响起议论声,我的视线不自觉地随大众转向商场门口——

后我一步下来的炎亦邪,正被安可可挽着走出来。因为身份的关系,她戴着太阳眼镜还压低了帽子,大半张脸都埋在了炎亦邪的胳膊上,更显得亲密无间。

两人俊男美女,一路上吸引着无数的视线。

相比较,站在不远处公用电话亭前的我,不知道有多狼狈——因为没有穿鞋,脚趾都被地面磨破了皮,膝盖的绷带由于用力过度而变形,透着殷红的血。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这么狼狈的姿态……怪不得安可可没有认出我。

我默默将视线转到别的地方……

刚刚对炎亦邪说的那些话,早就憋在心里好久好久,总算说了出来。这样,就再也没有遗憾了吧。

因为经过这一次,我绝对会找回宪泽哥。而跟炎亦邪,只是一条错过了转折口的单行道,只能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越来越远,再没机会回头。

正想着手机音乐响起。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瞬间眼睛一亮,是一直没有联系上的COX先生的!

嘴角才刚刚扬起笑容,然而还未成型,就在纷飞的细雨中消失干净……

“兔子,即使全世界不要你,我也不会丢弃你。即使你和全世界不要我,我仍不会丢弃你。因为,我爱你。”

现在回响起那句话竟是那么残忍,残忍得好像天空中布满了滴着鲜血的刀片。

宪泽哥你撒谎了……

撒谎!

宪泽哥你从来不对我撒谎的……所以,所以,是COX先生撒谎了对不对?是全世界的人对我撒谎了对不对?!

谁都对我撒谎了,我相信只有你没有……

忽然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我回头,只看到刺痛眼膜的车灯,在黑夜里扩开来,就像宪泽哥含笑的眼。

下一秒,我的身体失重地飞起,双手无力地挥动了几下,然后以可怕的速度撞到车头,翻过车顶往坚硬的水泥地上跌去。一路之间众多的坚硬撞击着我的身子,骨骼被撞击发出的声响和电话亭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可怕。

经过几秒的翻滚后,我摔在车轮底部。车身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车沿大滴大滴地流着,一直蔓延到我的腿边。

手机却奇迹地还握在手里,屏纸是炎亦邪表情很臭的脸,染着鲜血,触目心惊的颜色……

远处的音响店传来歌声:

当爱情逝去后/如果所有的错能重来一次/能否改变结局/爱过你失去你后才知道要珍惜/爱着你/所有的一切从未有忘记/还爱你/还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请不要离去……

视野一阵模糊……

我吃力地睁了睁眼,看见司机嘶喊的侧脸,鲜血溅在他的衣领上……我的视线又一一扫过周围聚集的人群,他们惊恐地尖叫或说话。

可世界仿佛被消了音,只看到无数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身体被司机抱起,就像折断了骨架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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