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哥哥笑我的字，我不跟哥哥好了。”

徐还没想到一翻开，就是对他的控诉，他思索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怀里的女孩动了动，想转身看他反应。

他忍不住向她请教，没想到她耳朵倒是突然红了，让他莫名其妙。

好一会，她才伸出白嫩嫩的手往他耳朵上轻轻一捏，刚想问，灵光一现他想了起来。

是在买完日记本的那天，他牵着小姑娘的手晃晃悠悠回家。

夕阳西下，她踩着地上的影子絮絮叨叨：“哥哥，我要开始学跳舞，学钢琴，学好多好多。”她的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圈。

他觉得有些好笑，放暑假的时候，他每天各种课外补习班。相反地小姑娘每天看电视吃冰淇淋，不然就是在他家等着他下课跟他玩。

他曾经问过叔叔阿姨，他们说随她高兴，怎么开学了反而突然报这么多班。

他以为闻越在开玩笑，还笑着问为什么。

没想到，小姑娘突然撇撇嘴说：“奶奶报的，奶奶说越越要好好学习。哥哥…越越，想爸爸，想妈妈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伸手要抱，他没反应过来，被扑得摔了个四仰八叉。

摔得有点厉害，手在地上擦破了点皮。

他顾不上疼，先把人扶起来，耐心哄着哭得更厉害的小姑娘。

从她断断续续的抽噎中，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之前听他妈妈说闻叔叔的海外生意刚刚起步，夫妻俩要去开拓海外市场是真的。

他们权衡之下，特地从老宅请了闻越奶奶来照顾她，两人一周前已经飞去了国外。

闻越的奶奶姓梅，单字珏。

老太太的祖上是书香门第，所以她也有点古板，总认为女孩子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能培养情操。

从闻越交到她手里的那刻，老太太就计划着要给闻越报这些，力求培养成她想象中的大家闺秀。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等哭得差不多了又嫌弃手脏。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想趁着徐还不注意往他身上擦。

徐还也不是很在意，好歹小姑娘不哭了，反正也马上回家，大不了换身衣服。

回家之后，徐还洗了澡出来，正好妈妈端水果进来。

她拿了毛巾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问开学这一周的学习情况。

他简单地说了说，然后就提起闻越。

“唉…”妈妈放下手里的毛巾，坐在床边：“越越也确实可怜，她才七岁，爸妈就为了生意把她丢在家里，出了国现在联系也不方便。”

“越越的奶奶来照顾她了，妈妈。”少年一脸认真地解释。

他妈妈的脸色变了：“啊？你梅奶奶来了？那你去玩一定要乖要礼貌。”

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特地提醒他这句话，就问了出口。

想到还不知道闻越的父母什么时候回国，儿子也不可能永远不去闻家，她简单地解释了原因。

梅珏喜欢小孩子，但是她不喜欢热闹，小孩子哭闹她就不耐烦。所以进闻家除了打招呼，一定要注意分寸，别玩闹出声。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被梅珏吓大的，她老人家的威压，即使这么久了也让人心有余悸。

周末一早，闻越就已经拿了课本在读。

她苦着一张脸，把要检查的内容反复读了很多次，终于能磕磕绊绊背下来，偷偷瞄了一眼在听收音机的奶奶。

老太太的眼睛虽然没盯着闻越，但是耳朵在听，她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开口：“接着读。”

闻越又接着读了起来，这样反复了两次，老太太检查满意了，才放她去吃早饭。

她吃了早饭，又赶了两个钟头的钢琴课。

一下课，她立刻回房背上书包，跟老太太说约好了去徐还家吃饭。

老太太一听约好的，不愿意也得放人去，总不好教孩子失信于人。她让闻越把书包留在家里，吃完饭就得回来赶功课。

闻越不愿意，又不敢直说。她脑瓜子一转，挂上甜甜的笑容哄人：“奶奶要午睡的呀，越越去徐还哥哥家做作业，就不用奶奶辛苦了呀。”

老太太被她又哄又撒娇，心一软就随她去了。

“哥哥！我来啦！”闻越扑着跳进徐还家的沙发，特别兴奋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她到的时候徐还正跟他爷爷在书房里练书法，没空搭理她。

她一个人也不嫌闷，一点儿也不见外，打开了电视。在家老太太严格控制休闲娱乐的时间，她只好偷偷在徐家看电视。

徐还出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倒是还记得给自己盖个毯子，他也就不管了，把电视关了就在茶几上写作业。

闻越是闻着饭香醒的。

徐还发现才一周没一起吃饭，小姑娘有了不小改变。

先是上了饭桌，她规矩了不少。几乎一句话不和人说，问她什么基本都只点头摇头，话少得不得了。

坐在徐还身边的时候，让他第一次觉得吃饭不“打架”。

闻越是个左撇子，吃饭的时候他们两永远是坐一起的。他们同桌吃饭的时候，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总会发生碰撞，徐还已经习惯了。

今天有点不一样，小丫头全程没动过筷子。

她右手拿着勺子舀菜，因为不太熟练，根本没舀到东西，菜吃不到几口。

小丫头憋着劲，干脆就扒着碗里的米饭喝着汤，桌上爱吃的菜没再动了。

徐还还以为她左手哪里不舒服，偷偷问她。这小丫头也不搭理他，他以为是默认自己说对了。于是他拿了公筷，把她喜欢的菜给夹到碗里。

吃了饭她又精神了，所以徐还以为是刚起床的起床气。

小丫头拎着书包，兴致勃勃地提起昨天刚买的本子，说要一起写日记。

她坐在书桌前，哼着《铃儿小叮当》，晃着小脚丫，翻开本子写上自己的名字。

正巧徐还倒了杯水从她背后走过去，看到“闻越”这两字，字和他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写得比平时大，而且笔画也歪歪扭扭的。

他想起饭桌上她用右手吃饭，估摸着左手不舒服写字也不方便。

他指了指那个闻字，对闻越说：“越越，你的小耳朵要掉出去了。”

小丫头没转过弯过来，第一反应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的手又往本子上点了点，小丫头明白说的是自己的字，脸刷得一下红了。她哼了一声，又推了他一把，抢回自己的本子合了起来。

一直到写完作业，闻越都没有再和徐还说话，徐还意识到她在闹别扭，怎么逗她说话都不理人，最后用了瓶她最喜欢的牛奶才哄好她。

回家之后，闻越和老太太说自己要去徐爷爷那，和徐还一起学书法。

老太太一听乐了，这阵子在改左右手，难得她愿意写书法，不过她没道理让自家丫头和别人学书法。

她联系了几个出名的书法老师，打算让闻越试听报班。

谁知道这个丫头先斩后奏，跑去徐家抢先报了名，回头再请人来做说客。做到这个层面上了，她也不好拒绝。

徐家爷爷的一手行楷行云流水，教两个小孩绰绰有余，正好徐还也有伴。

徐还学了两年多，他的字已经很像回事了。

为了赶上徐还的进度，闻越对自己下了狠手，每天空闲的时间就写大字，写到手发颤才停。

最开始她右手用不熟练，就边哭边写。

到后来，她和徐还的字从笔锋到样式几乎一模一样，连爷爷分都分辨不了谁是谁的。

这让闻越很骄傲，她的努力有了回报，终于不用被徐还笑了。

不过徐还注意到，从那天以后好像再也没见过闻越用左手吃饭写字。

一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觉得姑娘家左撇子太难看了，对儿子他们这种放养懒散的态度非常不满，强制要求闻越改。

老太太也不骂她，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闻越就害怕。

老太太也没有一直盯着，写字的时候就让阿姨看着。她想过偷懒，但是又怕奶奶嫌她笨。

她那时候孤立无援，父母压根联系不到，就是打个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偶尔多说几句，他们也只会让她要懂事听话。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好她争气。

她每天不停练习使用右手，终于把歪歪扭扭的字写到能一笔一划看得清楚，也终于能让自己每顿饭不只吃汤泡饭。

后来“耳朵”这个称呼就成为了两人之间偶尔的私下情趣，不过徐还知轻重，从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叫。

徐还想到这些事，又心疼得不得了，反而被这丫头给插科打诨过去了。

闻越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小时候确实很辛苦。那时候又要学琴跳舞，还要练字学吃饭，要学习的事确实很多。

这每件事都让她厌烦得不得了。

不过那会奶奶又不喜欢她时间花在玩上，她就每天靠这些消磨时间，慢慢地也有了不少乐趣。到后来长大了这些才艺也能拿得出手，也算没辜负自己过去的努力。